“喂，”我看着蜷缩在地上颤抖着的夏目南，看着眼前那位一步步向着她靠近的白色身影，终于还是叫住了萧问津，“没必要这样吧，人家自然有选择自己面对事物态度的自由，你又何必干涉呢？”
这句话，我是带着些许的愤怒与半分歉意说出来的。愤怒留给萧问津，歉意送给那个看起来有些可怜的少女。
这句话，让两个人都将她们的视线对准了我。
“嗯……说的不错，但我，单纯只是看不顺眼罢了。”
“明明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却总是想要寻求幻想的解脱。明明只接触过这个世界的美好，却总想要一个更加完美的人生。这难道……不是一条错误的道路吗？”
萧问津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夏目南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那是对于萧问津话语中真实性的承认。
夏目南的眼中似乎泛出了泪水，想要说出某些话语，但又像是哽咽一般发出深沉的鼻息。
这幅场景就如同一根锋利的长针刺中了我内心某些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神经，那刺痛让我不由得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你不也是一样吗？！”
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能够如此响亮，以至于那交杂着愤怒的喊声让在场的两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跟她不一样！”她停止了往夏目南行走的脚步，背对着我，肩膀随着她的话语与呼吸呈现出幅度很大的起伏。
“你们不都是一样吗？一样的执着于超现实的力量，一样的向往着另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一样的对于虚无缥缈的事情有着深切的执着，你们本质上有什么不同吗？”
“这不都是妄想吗？至少夏目南之前的举动证明了她身上真的发生了不可思议的现象，但是你呢？萧问津？你从头到尾说的话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任何的证明！”
“信口开河地说了一大堆神经病一样的言论，还逼着我来当你的什么助手！”
我的话语让我自己的头脑陷入了极度不冷静的状态，我却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但我依旧无法克制住此时我内心中积攒已久的不满与愤懑，这些话语这些天就如同一根深深插进我体内的刺，让我如被鱼刺梗住般难受。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想说吗？”出人意料的，萧问津此时依旧背对着我，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我也似乎看见她极力克制住表情而冷静下来的面容。
“你不过就是因为嫉妒，就是因为嫉妒，才想要把这个少女从她身上的神秘力量之中解脱出来，这不是很可笑吗？你不也渴望着这力量的眷顾吗？你不也渴望着上天的恩赐吗？”
“可惜，你不够幸运。”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调里仿佛带着某种自己从未有过的快感，精神一阵恍惚，一种惩戒他人之后的满足感竟然油然而生。
我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我为什么会为此而满足？
正当我怀疑之时，一个淡漠且颤抖的声音响起。
“你说完了吗？”萧问津的长发似乎在微风吹过后飘舞着，但她没有丝毫整理自己发型的意识，而是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那就轮到我说了。”她还没等我回答，就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是不是很不希望成为我的助手？可你也要记住了，当初到底是谁擅自闯入我的生活，又是谁亲口承认要当我的助手？”
“我把我内心深处的这些秘密都告诉给了你，你却没有向我展露出丝毫真实的自己，永远以一层轻薄的隔膜躲避着我。”
“这些我难道不明白吗？”
萧问津的声音中带着陌生与距离感，直到这时我大脑中那份如同受到刺激一般的快感终于平静下来，一种莫名的恐惧让我的四肢都僵硬起来。
“我都明白，因为你，从来就不是一个如同你名字一般，那么纯白无瑕，那么纯真与善良的人。”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大脑仿佛被厚重的钟声震得麻木。
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小心！于……”夏目南似乎在对我说着什么，她突然焦急的声响让我略微有些慌张，但很奇怪的，我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模糊起来，四肢动弹不得，就如此恍惚地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我的衣领似乎被揪住了，努力睁大眼睛，一只手却突兀地将我的前刘海撩了起来。
“看着我的眼睛，你这个叛徒！”
熊熊烈火一般燃烧着的声音，与那黑暗到不见天日的眼眸，此时都出现在我的面前。
四目相对，我的灵魂似乎在一瞬间就已经败下阵来。
因为我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要失去某些东西了。可此时却并没有不安的情绪，也没有绝望的情绪，而是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焦虑。
“你的眼睛很漂亮，我希望自己不会是最后一次见到它。”我突然间说了这么一句话，奇怪的是，我似乎扬起了自己的嘴角。
一刹那，我的眼前似乎再度出现了那个高大的留着长发的阴毒男人的身影。
“被你这么夸奖我只会觉得恶心。”萧问津闭上了眼睛，语气中带着可怕的杀意。
接着，我只听见一声击碎灵魂的巨响，似乎自己的头颅被世间所有无比坚硬的物体敲打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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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晕，似乎有些耳聋，还有点带着麻木的疼痛，我靠在墙边上，身体像是完全失去了力气。手脚也完全使不上力气，眼前似乎还出现了幻觉，仿佛自己来到了某个童话世界。
灯光照耀在我的脸上，炫目的光彩让我有些不太适应。头上总感觉有着湿漉漉的液体，慢慢渗透而出，带着某种让人厌恶且烦躁的气味。
那是什么呢？我刚刚醒来的头脑陷入困扰之中，那笨拙的思绪在意识模糊之中艰难地前行着。
突然间，低微的啜泣声似乎传入我的耳内，如泣如诉的声响让我勉强能够抬起自己的右手，招呼着那个低头哭泣的女孩。
“……于同学……”她似乎注意到我的举动，抬起头，脸上的悲伤仿佛消散了不少，一丝笑容终于再度出现在她的脸上。
“你没事吧？”夏目南似乎有些激动，小步跑到我的身旁，企图将我扶起来，但很显然，她不像萧问津那样力气如此充沛。
好在此时的我似乎也没有那么虚弱，在望着夏目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她离我近在咫尺的面庞，我喘着粗气，勉强地挤出一个苦笑。
“没事……发生什么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异常，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夹杂着杂音，喉咙一阵可耻的干涩。
之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这次撞击之中模糊着，我已经对于自己为何会躺在此处感到意外，但眼前的少女的表情让我清晰地意识到之前一定发生了一些让我后悔的事情。
“她刚刚……”说到这里，夏目南的脸上闪过惊骇的神情，带着些许胆怯与悲伤，“她刚刚就抓着你的脑袋，然后……然后……”
“她抓着你的脑袋一直往墙上撞，我……我也记不清她究竟撞了多少下……”她说到这里，眼中那惊恐的神情与之前那艺术创作时的狂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艺术之神突然间堕落为一个可悲的无能为力的小女孩。
我也被她这描述吓了一跳，但似乎那股血腥味并没有那么浓郁，只是使不上力气，头脑意识不太清晰，倒也没有那种头脑欲裂的疼痛感。
“她……似乎也一直在哭……就好像……”夏目南说到这里，捂住了眼睛。
“就好像她才是那个脑袋撞上墙壁的人……”
这时，我的大脑中浮现出那个食堂门口哭泣的少女的身影，想起了她之后说出的那句话。
“对，没错，我就是在骗你。这一切都是命运的轨迹，就如同风车叶片只会顺着风转动，你只要面对我的泪水，然后你就一定会站在我的身旁。”
可惜，一切似乎都结束了，我并没有站在你的身旁。
我这么想着，似乎身上也轻松了不少，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一阵莫名的空虚感。
“她……还说了什么吗？”渐渐地，感受到身上终于能够使上一点力气，我扶着墙，在夏目南的搀扶下终于站了起来。
“她好像还对你说了一句话。”夏目南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这么回答道。
我稍微流露出感兴趣的目光，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绞痛。
“她说：‘谢谢。’，之后就给了我一个冰冷的眼色，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夏目南说到这里，一股莫名的委屈感从她的脸上浮现出来，随后，化作半分焦急的神情。
“于同学，我赶紧带你出去，不然太危险了。”她说出这句话，将我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半拖着我的身子缓慢前行着。
而我，则是陷入之前夏目南对萧问津的临走前的话语描述之中，嘴角扬起，也许看起来就像是对自己的嘲笑。
“这倒还真是……挺符合她的风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