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岸向北望去,冰封的海面和灰白的天空似乎浑然一体,在寒冷的大陆极北,海洋和空气像是被冻结在了一起。
一个小黑点从海天相接处出现,随后缓缓升起,一点一点地抬升至海平线之上。
那是一艘远洋货轮,从阿拉斯加出发,将美洲大陆出产的谷物,干果,肉类,毛皮,运送至贫瘠的北欧。
北欧荒漠虽然危机四伏,却埋藏着公元世纪的大量兵工厂,军事技术永远是领先时代的一种技术,人类总是优先发展杀害同胞的科技,武器是发展的排头兵。
因此,依旧有人前仆后继地迈入荒漠,奥兰伦多和大陆军盟,一东一西,也各自在荒漠两侧建立起城邦。
几个大商团派人在港口等待这个月的货物,自由枪骑兵的佣兵们受雇进行护卫。
超过五十名士兵,外加两台驱动装甲的阵容,可谓铜墙铁壁,能轻易调集这等兵力的自由枪骑兵,完全是军团级的组织。
而统领这支部队的人却年轻得有些过分,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个子甚至刚到成年女性的水准,清瘦而憔悴。
如果不是他突出的喉结,光看他那直至腰际的长发,大部分人都会将他看做女孩吧。
他还病得不轻的样子,裹着厚重的大衣,不停地咳嗽着,明明很漂亮的眼睛,却因为深深的黑眼圈,掩盖了锋芒,下巴上一圈细密的胡茬,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商团的人都在好奇,这十四五岁的少年到底是何人?自由枪骑兵怎么会派他来指挥?
和病弱少年一道的,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的男孩,他更为年轻,纯粹是个孩子,却高大健壮不少,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
男孩关切道:“艾克斯哥哥,你身体不好,待在车内就行的。”
艾克斯又开始咳嗽,可却还是断断续续地道:“赛因是个好孩子哦~不过老哥我还能活几年,暂且死不了。”
“但是……没有必要让你带队吧。”
“父亲对我期望大嘛~奥兰伦多的继承人,怎能畏畏缩缩。”
货轮越来越近,完全靠岸后,大副返回底层问道:“船长,就快靠岸了,这帮偷渡客怎么处理?”
每一次运货,都有很多自认聪明的人想藏在货物中,跟随船只出海。
他们大部分甚至都不知道这艘船的目的地在哪儿,但总觉得,没有比阿拉斯加更残酷难熬的地狱才对。
这次被抓出来的足有几十号人,在船员们的嬉笑声中,船长正一个个拽出其中的女人,撕扯掉她们仅有的衣物,像展示猎物一般,让众人品鉴。
女孩们虽然屈辱,却并未觉得多伤心,比起死在寒冷的阿拉斯加,被某个船员看中,至少可以安全地活在船上,有衣穿,有饭吃。
船长回答道:“大陆军盟不是缺工人吗?装成一车,送过去,最后还活着的就打包卖给他们……华夏族的可以就地卖给聚宝盆的人,那帮华夏商团貌似很看中本族人,也不知道这世道,民族还有什么用。”
年轻的女孩都被船员们瓜分殆尽,大副则开始逐一排查其中的华夏族。
他们黑发黑瞳,五官细腻,很容易区分出来。他们很幸运,这艘船是开往北欧的,聚宝盆的许侯爷,对待同族人十分阔绰,全部纳入麾下。
大副还得好吃好喝供着他们,要是被发现有虐待的情况,许侯爷甚至还会找他们理论。
一共甄选出的七八个人中,还有个小男孩,估计才五岁,满脸都是脏兮兮的油污,衣服也是各种布料拼接起来的,又脏又臭。
大副甚至都不想靠近他,可船长却靠过来道:“就这段时间,我没看见他和其他华夏族的人说过话……你,用你们的语言,问他名字。”
被叫到的华夏族人问了一句,男孩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船长笑道:“东亚人都长一个样,这家伙不是华夏族的,许侯爷不收,差点浪费咱们的口粮。”
大副问:“那如何处理?”
“小孩子留着有何用?干不了活,也卖不起钱,绑一块石头丢下去钓鲨鱼吧。”
船长说这句话并非玩笑,在人命最不值钱的现在,他们真干过不少类似的事。
大副点了点头,准备抓住那孩子。
可谁知,男孩迅速地钻过大副的kua下,像敏捷的小豹子,一下就绕到了他的背后。
“混小子!想跑?!”
可他猜错了,男孩并只是想跑。
他拔出了大副腰间的手枪,打开保险,对准男人的后心,死命地扣下扳机。
枪声在狭窄的船舱内来回反弹,振聋发聩,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只有大副和男孩没有。
大副露出惊恐的表情,可是心脏被直接打穿的他也仅仅能留下这样一个表情,随后便扑到在地。
他也算是走南闯北那么多年的狠角色,却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脏兮兮,瘦不拉几的五岁孩童,居然成了他的送葬人。
男孩掌控不住枪械,被后坐力震飞,直接冲出了舱门。
他的手腕被震伤,枪也掉落一旁,可他顾不得喊疼,立刻起身朝着甲板跑去。
船员们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船长大喝道:“给我抓住那只臭老鼠!我要亲自踩碎他的脑袋!”
男孩跌跌撞撞地冲上了甲板,背后紧跟着一群彪悍的船员,他们自然不会有手下留情的说法,不但有子弹从后方袭来。
他终于中弹,子弹从他侧腹掠过,豁开一个大口子,血液飞溅,腹膜堪堪兜住器官,才没有让他当场肝肠四溢。
可伤口的剧痛令他再也跑不动,他用尽力气翻下了甲板,跌落十余米后,重重地摔在雪地中。
港口的商团都被这一骇人的景象吓到了,指指点点,议论开来,但那个孩子居然还没死。
厚重的积雪救了他一命,却也摔断了他好几根肋骨,腹部的枪伤也在不断吞噬他的生命,在寒冷刺骨的北欧风雪中,他还能活多久呢?
可他却拼命地蠕动着,在雪地上咬牙爬行,一点一点挪动,直至看见某个瘦高的身影。
船长带着人追来,却在不远处停下。
这男孩居然愣是爬出了十多米的距离,爬到了艾克斯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