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哥哥……
快醒醒……
快醒醒啦……
不要再睡啦……
啊?问我为什么叫醒你吗……
哈哈哈……其实呢,是我自己一个人玩太腻了,想让哥哥陪我而已……
不,不要生气嘛……况且现在也不早了……再睡下去对身体不好嘛……嘿嘿嘿……
哈哈哈哈……我确实找了个烂借口呢……不过反正哥哥已经醒了,就干脆陪我玩吧?……
好耶!哥哥最棒了!……
…………
睁开双眼。
发现刚才在我身边蹦蹦跳跳的槿,只不过是梦境中的幻影而已。
……也是呢,那样轻灵飘渺的声音,怎么可能是真的。
本以为,我的背部应该传来水底的石头带给我的刺痛感。
但是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软床给我的舒适感。
“唔……”
即便有柔软的床垫缓解我的不适,但是浑身上下还是酥软无力,生硬的疼痛充斥着每一寸神经。
……估计,刚才的那个梦,是我潜意识里还以为槿在我身旁吧。
因为那个场景,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很常见。
……呵,果然脑子都乱成一团了。
我并不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醒来以后,就已经躺在床上了。
环视四周,是雪梨家熟悉的风格。
可能是被救回来了吧。
“你醒了?”
一个轻细的声音问道。
“……嗯。”
我简短地答复着,并不能起身,只能转眼看着坐在我身旁的雪梨。
“……身体……还好吗?”
“嗯。”
真奇怪,完全没有说话的欲望。
不如说,脑子里已经没有捕捉他人话语,并对此反应的欲望了。
“……那之后,及时赶来的阿斯加德空援兵将那些家伙赶走了,所以‘根’的情况目前稳定了。”
“……嗯。”
“……你饿吗?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动不了的话,我给你送一份过来吧。”
“……不饿。”
“……你怎么了?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吗?”
“……嗯。”
我的大脑完全没有听进去雪梨的话,只有槿的事情充满了神经细胞。
那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到现在还萦绕在耳边。
我爱你……
她就那样嘶吼着,绝望地攻击着我,把我扔进了泉水里。
……她一开始就不是地上的人。
她是,和那些名为‘亚者’的怪物们一样的生物。
……那么,我与她相遇时,她那空无一物的眼神,又算什么?
难道是当时被同伴赶走了?
可是,她和同伴相处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被驱逐了,反而像是早就预谋了什么一样。
……难道说,这8年来与槿在一起的时光,都是他们编排好的戏码吗……?
孤独与寂寞,像洪水一般冲进了我的心房,化为辛酸的眼泪流出来。
……怎么会……我才不要这样……
我明明……明明对她那么好……明明可以和她永远在一起的……
不敢再想下去了,赶紧翻身面对墙壁,不让雪梨看到我的眼泪。
“……木端……是因为槿的事情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雪梨。”
“嗯?”
“‘亚者’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阵沉默。
良久,她开了口。
“木端是想听我从小被告知的,还是我自己调查的?”
“……我想听雪梨调查的……”
“……那么,木端觉得,‘亚者’是什么?”
“……怪物,一群疯狂但又团结的怪物。”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
从小,我们尼尔克里斯,不如说所有我们家这样的上层世家,都多少知道‘海姆冥界’的事情。
残忍暴虐的怪物——我们从小就被灌输着这样的,对于‘亚者’的印象。
但是,后来我查阅了家中的图书馆,发现了点东西。”
“………”
“你或许听说过,在100多年前,也就是‘树者’刚刚出现不久的时候,人类和树者有过一次大规模的战争吧?”
“……似乎听说过。”
“……那时,树者就已经展现出了自己超越人类的能力。
他们体能出色,反应迅捷,平均智商也比人类要高一些。
最主要的是,有些树者,可以通过练习领悟近似于魔法的‘森象’。这对于人类来说,可是个巨大的威胁。”
“……是人类先挑起来的战争?”
“嗯,人类中的领袖们深怕这些生物会影响自己的统治地位,于是将这些物种挂上‘异类’‘人类公敌’的牌匾,不是自己出手,而是挑起人类和树者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
“……怎么能这样……”
“这种下流的做法,现在还在沿用着哦。
只要每个首领都把自己对外发动的战争包上‘正义’的糖纸,就可以不费自己的一点力气,而让平民们自然而然地成为好战分子。”
雪梨叹了口气,随后说道:
“然后,战争开始不久,就出现了一群拥有着压倒性力量的‘树者’,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把优势稳稳地握在自己的手中了。这些人,最后也是将世界划分为八大域的人。”
“也就是……现在的阿斯加德统领者们的祖先吗?”
“嗯,他们,拥有着绝对的‘力量’,这份力量,甚至让一些‘树者’都起了嫉妒之心。
突入其来的掌权者,往往是不受欢迎的,更何况,这些人强迫停止了世界科技的发展,并为世界制定了绝对的‘秩序’,实行专制。
所以,对这些统治者不满的人类和树者联合起来,想要推翻这个年轻的政权。
在被强迫停止科技发展之前,基因工程发展十分迅速,所以,那些准备反抗的人类和树者中的精英科学家们,联合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生物。”
“……那就是‘亚者’?”
“嗯,只不过,当时他们的名称,叫做‘第三种族改造人’,简称‘第三种人’。
他们以各种野兽的基因为模版,将本应只存在于神话中的怪物在现实中创造了出来。”
“……这……应该几乎不可能吧?”
我是学习生物工程专业的,所以深知这种做法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也这么认为,但他们真的做到了,而且很成功。
不知为何,这样创造出的种族,似乎天生就没有人类和树者共有的‘劣根性’。
他们十分团结,从不和自己族人争斗,而且心地善良。
但同时,他们天性中就具有野兽那样嗜血的一面,对待敌人丝毫不会手软。
所以你就可以看到,那些‘亚者’们,攻势十分凶猛。”
我回忆了和‘亚者’的战斗,确实和雪梨说的一样。
“当初,他们只是被关在笼子里,当作战争机器一般地被奴役。
利用‘第三种人’的战斗也确实有效,阿斯加德不得不调整政策,授予了八大域独立自主的权利。
应该说,人类和树者能反抗成功,基本上都是‘第三种人’的功劳,但是……
他们的劣根性再次发作了。人类和树者害怕‘第三种人’会成为第二个阿斯加德,威胁他们,便故技重施,把‘第三种人’改名为‘亚者’——意思就是低贱的物种——然后,给他们贴上‘残暴’的标签,让平民去歧视‘亚者’,并支持政府将他们驱逐出境。
之后,形式化的世界协商会议结束,他们立即决定将‘亚者’移到地下,让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
“……太过分了吧……”
我握紧了拳头。
“……所以,所谓‘亚者’,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相反,我觉得或许,与他们相处会比与人类和树者相处好得多。
至少他们不会互相残杀,也不会把同伴的死亡当作笑料来取悦自己。”
雪梨顿了顿,然后问道:
“呐,木端,你觉得槿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是个很好的孩子。
在我低沉的时候,她永远都会在我身边支持我。遇到困难时,她也会尽全力帮助我。
虽然有时候喜欢撒娇,还有些任性,但是,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我将我的真心话说出来了,但这还不足以表明槿对我的重要性。
她是我的支柱,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那么,木端对槿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亲情?还是爱情呢?”
雪梨接着问道。
“……我……不太知道……”
我搞不清这种情感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是深爱着她的。
不然的话,我不会在生活里处处照顾槿。
不然的话,我不会在槿遇到危险时愤怒无比。
不然的话,我不会在战斗时还挂念着槿。
……心头猛地一酸,像是有发酵的气泡冒上来一样。
“我觉得,苍木端对于槿的感情,或许是爱情哦?”
“……什么?”
“嘛嘛,虽然我只是个局外人,但是我对男女关系的判断还是很有自信的。
木端在槿和你撒娇时的表情,真的看起来很幸福哦。”
雪梨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有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那时的感觉……
就像是有一个能陪伴我的人一般,心中充满了幸福感和甜蜜感。
心头突然热热的。
“那副表情,就像是库里在和我说笑时的表情一样,所以不会错的。
那个……槿应该不是木端你的亲妹妹吧?”
她这样问道。
“嗯……她是我八年前遇到的流浪儿,我把她带回家后父母收养了她。”
我一边回忆着第一次遇到槿时的场景,一边说道。
“遇到时就有好感了?还是……”
“那时候她就是个小孩啊,我只是觉得很可怜,就把她带回去了……
但是,最近的一段时间……我才发觉槿其实……很漂亮。”
毕竟她已经14岁了,也算是一个半大的少女了吧。
“哈哈哈,果然果然~若是亲兄妹的话,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感情啊。”
“若是亲兄妹……她或许也不会以那个姿态在我面前出现了……”
我低落地说着。
“……就目前看来,槿可能,就是那个能使树根失活的邪龙‘尼德霍格’……
因为她的那个姿态,和我上次被袭击时的那个敌人几乎完全一样,只不过好像收回了尾巴。
而且……那个名叫‘赫尔’的人,也这么叫她……”
雪梨的记性真的不错,我都没记住那个首领的名字,更何况她说过的话。
……或许是因为,当时的精力都放在槿身上了吧。
尼德……霍格吗。
我已经意识到了,槿的身份,是与我现在的立场所对立的。
若要完成我的“使命”,那么,就避免不了与槿为敌。
但是……我真的,下的去手吗?
我们沉默了良久。
“……雪梨……”
“嗯?”
“我,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现在,到底该做什么啊?”
“……哈哈,你还真是个傻瓜呐。
要是以我的立场,肯定是劝你站在我们一边啊,更何况,你直接就能使用‘虚森’,这是何等惊艳的能力啊?”
“……为什么我能做到这个……?”
“不知道,我只知道能使用异色火焰的树者,肯定都是解放了‘虚森’的,也就是比‘森象’高上一个层次的强大力量。
这么强大的力量不拉拢,对于一个团体来说,是很愚蠢的事情啊。”
雪梨停了下来,微微笑了笑,随后说道:
“你应该,问问自己,‘到底想怎么做’吧?”
“……问……问我自己……”
“你也深有体会的吧?这个世界恐惧并且排斥‘与自己不同的存在’。
只要你不符合主流,那么你就是怪物,就应该被驱逐,这就是人类遗传下来的劣根性,他们不容许任何的‘不同’存在着。
木端,永远不要问别人自己该怎么做,也永远不要让别人告诉你该怎么做。
你要顺从‘自己’的内心来做作决定。”
雪梨淡淡地说着,但是这些话语却猛烈地敲击着我的心。
顺从自己的内心……而做作决定。
“而且呐……人最先保护的,不应该是自己真正爱着的东西吗?”
这句话像子弹一样,击穿了我的心。
“………”
“我先下楼了,木端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给了我一个温柔的微笑,便转身走下了楼梯。
…………
之后的时间,我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任时间流过时钟,撞击着表针发出“咔哒”的声音。
脑子里,满是槿和我在一起时的片段。
那些片段难以拼凑成一段完整的的情节,倒更像是卡通画一般断断续续。
……直到刚才,我才渐渐发觉了自己对于槿的感情。
或许我的心中,已经默默地爱上她了。
不是亲情的那种爱意,而是恋情。
……虽然我之前一直都刻意地将槿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来看……但是,有些感情或许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压抑的。
最近有时候,会在看见槿撩头发的时候,内心默默为之悸动。
槿的后脖颈粗细均匀,细腻而白净,与美丽的侧脸相映衬,真的令人心旷神怡。
从小,我就看出她有美人的资质了。
而在树根前看见的槿,或许就是成熟后的样子。
那样的美貌,在我看来,真的可以用沉鱼落雁来形容了。
可偏偏,看见的是她悲痛欲绝的哭颜,若是她能开朗地笑,那美貌一定会凸显的更为纯粹。
……她当时,真的悲伤到极点了呢。
我从未看见她那样伤心地哭过,哭到甚至于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之后,她将我扔进水中之前的样子,更令我痛心无比。
那样撕心裂肺的嘶吼,那样绝望至极的告白。
她像疯了一般地,嘶吼出她对我的爱。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犹如被爱火灼烧一般,她近乎疯狂地倾诉着。
……槿肯定也是因为立场原因,才攻击我的吧。
不然的话,可能会被认定为“叛徒”。
…………
槿……也爱着我吗……
我本以为,她也只把我当作哥哥看待呢……
我心血来潮地翻出手机,打开了相册。
里面是槿这8年来所有的照片,她从小到大的变化历历在目。
无论是生活照,还是旅游照,这里面都缺少不了槿的身影,已经将近有2个G的大小了。
“……没想到已经照了这么多了啊……”
槿这8年来过生日时,每次脸上的笑容都灿烂无比,
她刚穿上小学校服时,木讷的眼光透露着些许兴奋。
还有她在大海边,随心所欲地呼吸海风时享受的模样……
“……真是可爱呢……槿……”
……她,或许就是我的整个世界吧。
毕竟,她才是最能理解我的人。
而且,我也深深爱着她。
……但是,我真的,有勇气为了槿,而与整个世界为敌吗……
明明已经决定了,要为这个不堪的世界做些什么。
但现在,槿的事情,又让我开始矛盾了起来。
我用手腕紧紧压住眼眶,无视血管压迫给我带来的疼痛,只是为了能在完全的“黑暗”中静静地思考罢了。
………………
我,究竟一开始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真的,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命运而来的吗?
我真的是那么大公无私的人吗?
若是的话……
为什么,我自始至终,无论怎样在心中默念这件事,都燃不起真正的动力?
没错,维持我坚持下来的,并不是所谓的“要拯救世界”这样经常在动画片里出现的戏码。
经历那次屠杀事件后留在大脑里印象最深刻的恐惧,或许也并不单纯的是身边那些与我无关的人的死亡所造成的。
……深挖自己的内心后,我才回忆起来,令我恐惧到愤怒的事情,是槿差点被杀害啊。
每次训练劳累不堪之时,不都是槿的温柔照顾,才让我重新振作的吗?
只有槿陪伴在我身边时,我才能有力量去面对这黑暗的世界。
即便有一丝光芒,那也早晚会被黑暗所吞噬,因为,他们是“异类”啊……
想想你自己吧,苍木端,你不过是痛恶这个**,不与那些人同流合污罢了,结果却被冷落,还被挂上了“不入流”的标签。更何况那些人呢?
雪梨小姐的话,彻底让我醒悟了。
去保护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呢?明明真正指引我的光马上就要消逝了。
……况且,他人的命运,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被我突如其来的自私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空荡荡的房间,正如我现在的心灵一般,空无一物。
能将其填满的,只有我的所爱之人而已……
人真正应该保护的……是自己真正爱着的东西……
我用力将自己行床上撑了起来,透过窗户看着被月色笼罩的夜晚,自己的心也犹如这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的天空,寂寞无比。
……呵。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啊。
即便,那时人们恐惧逃窜的扭曲表情,还在像针一般刺痛我的神经。
……没关系的,这只是幻觉。
……我只不过是对他人的情绪很敏感而已,这并不能代表我是个无私的人。
若是想无视那些困扰我的东西的话……我一定能无视掉的。
无辜之人的悲伤……受害之人的绝望……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
嗯,没有关系……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站到槿的那边,然后陪伴她。
即便与世界为敌也好……我不想,失去我最爱的,也是最爱我的人了。
我看着在微亮的屏幕上显示的槿的照片,她正如太阳一般明媚地笑着。
……槿,我会让你,再次展露笑容的……
………………
………那时的我不停地自我暗示着,决定了我要做的事情。
然而,我还是远远低估了我要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