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与欺瞒,其实是占据着社会喉舌的大人物们,对底层民众所能释放的,最简单的善意了。
每个人,都在他人、文字、音频...或着其他什么媒介的号召下,表现出对所谓的真相的狂热追求。
然而,却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能力,或者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来承担。
眼中没有秘密的人,是痛苦的。因为那双洞彻万物的眼睛,总会让他看到人心最肮脏与扭曲的丑恶!触目所及,尽是卑微!
无论那人心的外表,是否裹着名为秩序与善良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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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历589年,刺络花蔓一月,18日
在经过27天的逃脱远行之后,向解难和陆玲终于来到了,一处位于远南行省西北部地区,名为阔卡玛斯,信息十分封闭的小镇。
交通不便的地理环境、一眼可见的人口流动、不设防的城门安检(塞钱就能进)、夹在两方贵族领地之中,颇有争议的区域划分。
而且从行政效率,城防规划部署,街面的商业状况,居民精神面貌...等情况来看,可以轻易得出,就算是在这个比烂的大陆,比烂的年代,此地行政官依旧是个可以烂出天际,烂的不能再烂的废物,的正确结论。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向解难和陆玲才能在教皇国步步紧逼之下,找到相对安全的住所。
酒馆是镇上唯一可以提供住处的地方,酒馆没有名字。两层高,第一层的大堂,负责对付本就没多少人来的生意,第二层的阁楼和院子外的马棚,属于住的地方。
跑了27天,没有人可以拒绝一张柔软的毯子。
不过,在点晚餐的时候,在远行中培养出来的默契沉默,突然有了波澜喧嚣的影子。
简单的清晰,浑身的沉珂汗渍尽去,灌进肺腑之间的清新空气,久违的,让人感受到了或者美好。
简陋的洗浴,是在阁楼的一角小间,和几个尚还干净的水桶完成的。倒不是说,楼下的马棚仓库,没有更加方便的设备。
但是一路走来,见野兽吃人,魔物吃人,阴鬼吃人,人吃人。
离村时,那颗为亲友饮酒归葬的心,早已经硬冷起来。她并不惮以最狠辣的恶意,去揣测人性中任何与道德沾边的东西。
冷水洗澡,只要咬牙捱过最开始的不适,身子会越洗越热。如今不是冬季,从小长在边缘北地的姑娘,自是不在意这种冷热。
当陆玲拢着滴水的发梢,打开了阁楼房间的布帘,就听到了向解难没多少客气的问话。
“接下来怎么走?离开柯美因帝国,从西北边疆去荒海草甸?还是继续绕着山林,进入柯美因帝国的腹地。”
眼前地面上,铺张着一副无论笔画描写,都很是简陋的地图。当然了,一分钱一分货,免费从山贼那薅过来的便宜货,你也不能指望它起多大的用处。
陆玲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聆听’了向解难周身的‘旋律’之后,便一脸复杂的望着,依旧一脸正经做派的少年:“那啥,你看得懂吗?”
“......”向解难沉默了一会儿,瞅着陆玲,但眼神飘忽道:“我老家有一句话:学而时习之……”
陆玲虚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向解难:“那你学会了吗?”
仿佛这种目光太过刺眼,向小哥默默的扭过头:“这不是,正在努力吗……”
“哈哈~~”陆玲叹了口气,温雅贤淑的告诉自己,不要和智障见怪。温雅了一秒之后,她觉得这不符合自己村姑的人设,然后脑门顶着#,直接没好气的骂道:“你特么装个毛线球啊!”
“就是不会才尝试硬看啊!”
因为可怜的男性尊严,带来的最后倔强,只换来女孩蔑视的冷笑。
“呵呵,照你这么说,你以后看见了漂亮姑娘,追不到手,你就要硬......”
“咳咳!好了姐姐,如果咱继续这个话题,对彼此的三观和价值观,会产生一些不可逆转的影响。”向解难咳嗽了两声。
和女生飙黄段子没什么,最怕的是,你特么飙不过女生!
师傅以前约莫好像说过:就像犁坏田的牛,和累坏牛的田之间的战斗一样。雄心壮志而去,最后却只能捂着微凉的腰子,人生失去希望的哥们,总是占了大多数。
摇了摇头,向解难觉得那个老王八蛋真的是祸害,瞧把自己这个纯洁的孩子,给祸害成什么样了。
“还是说说正事吧。”情商不高的向解难,在陆玲洞若观火的冷笑中,强制转移了话题。
“……”看着向解难失语之后,惫懒羞恼的少年模样,陆玲没有觉得失望,反倒是心中释然的松了一口气。
世言,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一路以来,所见诸景,多阴翳,野蛮,算计叵测。自是人迹罕至之余,多添人心罕至之恶!
而这一路如峰如涛的浩大恶意,却俱是由向解难一人一剑之下,将所有恶意直接拍碎的默然冷傲。
向解难未曾说什么,但是读懂了世间‘语言’的陆玲,却能从这份沉默中,读出一份麻木与疲惫。
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幼兽,突兀的跌进自然那荆棘与野 性夹杂的优胜劣汰中,为了活命,而不得不茫然无措的举起利齿锋爪,亦茫然无措的,染上越来越多的血迹。
血勇而可怜,悲壮而可叹。
不过,有时候更令人惋惜的,是连你的这份可怜与可悲,都会成为他人眼中的笑话。
对于心念通透的陆玲而言,得见少年最纯粹的模样,又何尝不是一份宽慰自身的救赎?
哪怕,这份救赎透着自以为是的可笑......
“不要想太多--”少年盘腿坐在毛垫之上,悠然坦荡,自携晴雨时阳,形相不拘身的怡然。
“你是为了报仇,我也是为了报仇,相互之间没有那么所谓的亏欠,或者负担。”
说罢,他突然挑了挑眉,眉眼间的怡然不再,锋芒毕露!周身之侧,云气显像而归隐,似重未出现。
“早点休息吧,这几天都辛苦了,而且...”少年淡然的声音,回荡在低矮的阁楼中,惊起浮灰阵阵:“晚上,说不定还有大戏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