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温来是一个命苦的女人,当然了,这是一句没有谈论,及感叹价值的废话。在萨努莫些这片宗教与君权都没分出个高下的土地之上,只要不是生于世代簪缨,钟鸣鼎食之家的女性,好像就没有生活幸福这一个选项。
阿温来只是众多案例之中的一例,贫穷,是【生活艰辛】这一事项能否达标的重要指数,就和成千上万的女性一样,阿温来这一项指数不幸的达标了,而更不幸的是,她的分数可能必别人的更高。
整整三个兄弟姐妹,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越发的举步维艰。当吃饱都成为一项问题的时候,所能带来‘智慧’的教育,自然就没有出现的必要。
虽然在圣·弗洛斯平原的教皇国中,已经有穿着洁白袖袍,络腮赤足的智者,开始思考文明的本性问题,并尝试变革变法。
但是过于遥远的智慧,过于理想化的追求,并不能让阿温来家里多一块粗粮饼,或是可用用来清洗的衣布。在远南行省西北部地区,很多约定俗成的‘落后观念’,是凌驾于诸多法律之上,最显而易见的,是婚姻法:这个地区的婚姻风俗,是适龄男性可是当街,对任何未婚女性进行一场‘欢快’的抢婚。
以个人或团伙作案的套麻袋抢人开始,又以男性与女性强制完成‘洞房仪式’为结束。
适龄的小伙子可以得到一位任打任骂,用来传宗接代的新娘;女方的家庭,可以得到一份合意的彩礼;至于新娘.......嗯,她什么也没有得到,除了对自己施加暴行的婚姻。
阿温来的命运就是这样,在15岁的时候,突然被麻袋套头,再见光明时,又被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人压在身 下之后,她就像货物一样,在父母欣慰的笑意中被卖给巴扎克。
她并没有埋怨什么,因为她知道,这是她的命。她的母亲是这样过来的,她的祖母也是这样过来的,她也应该这样。
甚至有时候,她还会在不多的闲暇中,对冥冥之中的‘命运’表示感激,起码套她麻袋,不是什么老头子,或是肢体有缺陷的残疾人。
这是生命的本能,当命运对我们过于残忍的时候,我们内心的底线的就会变的很低。
也正是因为,人类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让人可以在命运的残忍之中,自行臆想的勾勒,出虚幻的‘幸福时刻’。我们才有勇气,拥有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
所以很多年之后,向解难瞧着现代社会,那些不停作妖作死,对自己的婚约对象,提出各种可以证明‘爱情’这一脑皮层激素表达物的无脑测验的女性。除了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便也没什么好好说的。
‘嫁’给巴扎克之后,阿温来的确过上了几年的‘好日子’,巴扎克的收入不高,但是每餐的粗粮面饼,还是可以提供的。天气转冷,身上也能多出一件旧布织的麻衣。
三年之后,阿温来给巴扎克生下了一个儿子,那时候的阿温来是幸福的,在生下儿子之后,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受到诸神如此多的恩惠。
然而,命运的残酷,并不在于一时一地的痛苦。除却让不幸的人陷入更加的不幸,它更喜欢用狠辣决绝的姿态,将那一份自苦难中诞生的美好,不留余地的打碎!
儿子两岁那年生了重病,你们需要知道,在医疗体系不健全,医药费全凭神官报价的年代,穷人是生不起病的。巴扎克和阿温来,根本无力承担治病的费用,也没有人会借给他们。
因为在穷人眼里,人这一辈子能得到的钱是固定的,把钱给别人,自己生命中就会永远的缺少这一数额。
话说的比较偏激,却很对。
甚至,心中姑且还存着些微善意的人,还劝巴扎克和阿温来:与其花重金给孩子治病,说不定还治不好,倒不如不治,长痛不如短痛,趁早再生一个。
还是那句话:说的比较偏激,却很对......
长痛不如短痛,可是短痛带来的撕心裂肺,同样是痛!年幼的孩子被病痛折磨,哀嚎痛苦的在父母面前,一点点失去生机...那种痛,痛彻心扉!
然后,巴扎克和阿温来的内心奔溃了。在见证了孩子的死亡,自身的卑劣,贫穷的苦难之后,生和死的界限,便在他们心中彻底模糊。
哭,不知为何而哭;悲,不知为何而悲。行尸走肉的活着,到了后来,几乎不知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去。
整整一年之后,阿温来艰难的走出了困境,而巴扎克却因宗教所描述的虚假美好,彻底沦落。
早已经失去判断能力,和生活希望的他,是真的相信如果内心虔诚,死后就会去到真穆圣神的神国,就会得到真穆圣神的救赎,就会......再一次看到他的孩子......
一个家,就这样破碎了。
当阿温来发现丈夫将所有的积蓄,全数先给那所谓的真穆圣神,还想拉着她一起入教之后,她对巴扎克便彻底的失望。
连夜收拾完行李(家徒四壁,本来也没什么东西),阿温来就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娘家不可能回的,先不说被‘抢婚’的女人会娘家,在当地被看做耻辱的风俗,单就是真穆圣教,在她眼中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不让自己仅剩的‘亲人’遭灾,她选择前往大一点的陌生城市,找一份新的工作,获得一个新的开始。
出行的方式,是搭着镇里唯一的老马车,前往山林之外的官道。她知道的是,这辆唯一的老马车是归镇长所有;而她不知道的是,那位平时面目威严的镇长,背地里其实是在做人口生意。
多年以来,那些出门在外,却再也没有回来,被传死于山匪之手、野兽之口的人里面,又多少成了镇长大人的生意,根本没人说得清。
镇长的业务范围不广,但是仅有的两条生意线路,却被他做的风生水起。一条是和真穆圣教合作,联系各路人贩子与黑市器官商人的中介费;另一条,就是借助真穆圣教的手,寻觅或炮制一些上等的‘商品’,为某个城里的贵人们送去。
长相尚可的阿温来,就是这样的‘上等货’,当她坐上了马车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她几乎没有可能逃脱。
当几天之后,她从迷 药的药效之后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关押在一个城市才会有的黑土地牢中,并被铁链锁住了手脚。
同她一起被关着的,还有两个女人,一个容貌尚可;一个面黄肌瘦,丑陋不堪。在听了牢笼外谈话声后,阿温来知道,自己和那个漂亮女人,会由人贩子接手;那个丑的,会被卖给器官商人。
就这样,过了一天一夜之后,阿温来和漂亮女人,率先被交易链末端的人贩子提走。因为人贩子的脚程,一般快于器官商人。
又过了半天,快要中午的时候,一男一女背着简易的装剑行囊,来到了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