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徘徊在无际的天空，就像忘记了精灵，纷飞散落。
同样徘徊着的，还有那个飘荡在雪原上的少女。
少女，徘徊着，游荡着。
少女，想要前往哪里呢？
茫茫的飞雪彼端，那静静在雪原中守候着的断崖下，苍老的大树在片片苍空的失羽下偷偷哭泣着……
“我深深思念着的人啊……我深深爱着的人啊……你为什么迷了路？”
白衣的少女如是自语着，在洁白的雪原上留下了自己白色的足迹。
深深的白色的足迹，弯弯曲曲的足迹尽头，那挂在老树上的白茧就像是被谁忘记了的梦一般在风中孤寂地沉睡……
如雪花一般的少女，丝丝的发，如雪一般飘扬。轻轻地抱住那如她一样大小的白茧的少女，轻轻地闭上了她水色的眼，悄悄唱着：
“在那遥远的地方/开满美丽的樱花/可曾记得你我相识在那片花海/不要忘记那里还有谁在守候……”
“我深深思念着的人啊……
“我深深爱着的人啊……
“请你不要在彼岸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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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华，散碎在月光照耀着的湖边。
夜，也醉了，沉睡在粉色的微风的抚摸之下。
做着梦的少女，梦见了谁呢？
雪，渐渐消融了。
披上枝头的，不再是洁白的雪，而是粉色的樱。
落华，是春所特有的美。
落樱，是春奢华的美。
沿着铺着粉色地毯的山道而上，深蓝的天空上的那轮明月，用她银色的点火石，点亮了少女眼角的泪。
“……”
“……”
划过天空的光华，聆听着天空的舞曲，这五色的流星，便是灿烂的这天空盛会里被邀请的舞者。
最后的一支舞。
那绚丽光华的尽头，是一个灵魂最终的归宿。
“苍夜（Otsuya）……
“在远处的你，是不是也正看着这片流星呢？”
走在樱花烂漫的山路间，红抬头看了看遥远的山颠，喃喃地说着，
“这样的流星，并不美……
“天狐（天魑妖狐）这样对我说着……”
“苍夜，你为何要走得这么远呢？就这么讨厌和我们在一起吗？”
茫然地在樱雨中移动着，少女赤色的眼，灰蒙蒙，灰蒙蒙，却始终反射着来自山顶的那抹荧光。
“苍夜……”
繁盛樱林的尽头，粼粼地反射着月光的，是一片静逸的天湖。
樱林，就像依恋着这湖一般，围绕着湖，最后蜿蜒而下。
樱瓣，湖水，月光。站在湖边的一位白衣少女，嘴角微微动着，抬头仰望着那五色的空之泪痕。
于是，风息了，少女白色的衣襟渐渐飘不动了。
“依明……”
月光，掩不去的，少女眼中的朦胧。
风儿，吹不起的，少女如水的发。
远处的山谷里，连大山哭泣的声音，都显得哽咽。
“依明……”
“苍夜。”少女不知在湖边站了多久，直到听到湖边的樱林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走出樱林的，是那位身穿已经破烂的黑裙的女孩，女孩慢慢向着湖畔走着，那双赤色的眼，就像蒙了一层迷离的纱，哀怨，又彷徨。
“红。”湖畔的苍夜并没有回头，而是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再次抬头，向着月光，“妖王他，果然还是死了啊……
“连翠梦乡都开始崩坏了呢。”
“苍夜。”缓缓走到了苍夜那白色的身影旁，红的眼，立刻就被湖中的月亮映得通亮。于是，红停住了，轻轻将脸埋到了苍夜温暖的怀抱里，半晌，苍夜那白色的和服里才传出了红呜咽的声音，
“苍夜……”
***
朝。
天空却是阴沉着的。
就像要哭泣一般。
慢慢地睁开了那双赤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的屋子的内设。
红就半趴在铺着洁白的棉被的地板上，模糊的睡眼，渐渐能够看清木制的地板上木块嵌接处的细缝了。
于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红伸手摸了摸身边的那块隆起的棉被。
然而，棉被虽尚温着，却是空的……
“苍夜？
“苍夜？”
慢慢地从床上爬起，红不由得猛然甩了甩有点晕眩的头。于是，在自己那齐颈的银发的飞舞中，她的头顶忽然钻出了一对兔耳。
“妖力……不够了……”
“啊呀，红醒了？”伴随着一个木屐扣动地板的“哒哒”声，苍夜怀抱着一套灰色连衣裙，缓缓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苍夜。”看到了从门口走入的那个白色身影，红的眼立刻就亮了起来。
那双清澈的赤眼，反射着白衣少女的样子，美丽，却哀伤。
看了看红痴痴的模样，苍夜不觉地笑了，随即轻轻将衣物放到了一边，跪坐到红的身旁。
“怎么了？没睡好吗？”伸手抚了抚红那突然竖起了一对兔耳的绒绒的银发，苍夜如是说着。
“不，只是妖力不够了而已。”享受着苍夜的爱抚，红显得高兴了不少，只是依然没有笑容。
“是吗？”依然微笑着，苍夜端起了刚刚被抱进来的衣服，轻柔地，对红说着，“这是我过去穿过了的衣服，我给你找出来了，好了，快换上吧。”
“唔……”乖乖地点了点头，红的眼，却不自觉地在苍夜美丽的脸庞上停留了些时。仔细看着，看着，忽然间，却发现了苍夜那柔媚的微笑旁，一抹淡淡的泪痕。
就算补上了早妆也掩不去的，苍夜眼角的泪痕。
她哭了，不知，她哭了多久。
“啊......”轻轻伸了个懒腰，苍夜又“呼”地躺倒在了红的身边，表情安然地看着正换着衣服的红。
“呐，红......”过了许久，从洁白的棉被间才传来了苍夜柔和的声音。
“恩？”
轻轻将换下的浴衣叠好放在身旁，红微微平整了自己灰色的裙摆，学着苍夜的样子躺倒在了床上，
“怎么了？”
稍稍停顿了一下，仰天躺着的苍夜缓缓闭了眼，将右手轻轻搭在了额头，长长地舒了口气：“依明他这一年......过得如何呢？”
“妖王大人啊......”
从门口柔柔地吹入了一丝微风，凉凉的，还带着缕缕樱花的甜香。于是，伴着这抹撩人的粉色，红翻过了身，静静，看着随着自己柔和的呼吸而一起一伏的苍夜，不知为何地竟笑了：“从[真实树]被解除封印之后，妖王在一直供奉着他的东田神社住下了。起初，生活还很无聊的样子，直到后来，妖王陛下忽然对我说他爱上了一个人类——东田神社的巫女东田纱织......真的是，很不可思议呢。”
“哈……是吗？”听到这里，苍夜竟然笑出了声，笑的声音很清脆，就像银铃碰撞到一起一般，轻柔地感染了听者的耳膜，“依明他，还是老样子啊……感情丰富。”
“就是。”不知不觉地开心了起来，于是，红轻轻向苍夜移动了身体，继续说着，“他还说他也很喜欢纱织养的那只猫，他还想利用冬时再次与[真实树]结合，自己妖力恢复的机会将那只小猫变成妖精的说。
“啊，还有……”一讲到自己侍奉了多年的妖王——依明，红就开始涛涛不绝了，于是柔和地**着苍夜怀中残存的淡淡樱香，红一时忘却了，那失去的痛楚。
“只要这样就好了。”看着红头顶上那活泼翘起的兔耳，苍夜轻吁了一口气。
依明死去已经一个星期了，在这段时间里，失去[树]的支撑的翠梦乡结界，几乎快要崩塌完全了。
因此，若红依然还保持着这一个星期以来的哀伤，苍夜真的会担心会不会连红也要被失去了。
“就这样，就好了。依明，是不想看到红一直流泪的样子的吧。”
“不过，妖王大人死前告诉我苍夜的所在地并不仅仅是想让我来投靠苍夜的……他死前让我来找苍夜，是希望苍夜能帮忙找另一个人。”
不知这样发呆了多久，直到红那露着可爱笑容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她固有的冷俊。于是，苍夜的眼中那抹模糊的光晕，渐渐会聚了起来：
“诶？另一个人？”
“恩。”轻轻点了点头，红一脸严肃地看了看苍夜却又忽然伸出手将苍夜抱住了，再次把自己的脸深深埋在了苍夜的胸口间，“妖王死前，对我说他感觉到东方的土地上，有一股新起的庞大妖气。他希望我能够找到那妖气的主人，并辅佐那个人成为新的妖王。”
“那一天，在我的土地附近新降生的庞大妖气……”说到这里，苍夜的眉头不觉地紧皱了起来，带着不安和哀伤。
“不过我果然还是更在意苍夜呢。”从苍夜胸口发出的那个声音，浊浊的，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幸福感。随后，红又抬头看着苍夜，安心地搂抱着苍夜怀中的温暖，撒娇般地对着她说着，“呐，苍夜，让我住一段时间吧。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找那个妖气的主人……”
“一起……”在一种迷离的眼神中，苍夜，却避开了红视线，“恩，一起……”
“恩！”笑着点着头，红的眼中闪光，便又隐入了苍夜怀抱。
难以令人注意到的，苍夜眼角的血丝。那是哭泣所造成的。
可是，红却依然笑着，真的是没有觉察到苍夜所承受的哀伤吗？
雨，来了。
如蛛丝般轻柔的雨，在屋檐下挂起了一幕薄薄的纱帘，随风一吹，便欢快地相互推挤着，发出“淅淅”的笑声。
随雨落下的，还有片片樱华。
“去吃早饭吧，时间不早了。”在雨水敲打木屋所奏响的苍老古曲里，苍夜的声音，如雨润，却是干瘪着的。
“啊。”飞快地翻身爬了起来，红随手关掉了挂着雨帘的后门，快步向着那浓浓的烟雨中的那一抹樱色中走了出去。
撑着一把粉色的油伞，苍夜，就如这雨中的一株红樱，呆立在门前。
“那，走吧。”钻进了苍夜的伞，红脚上的木屐已不觉地沾上了几块泥痕。
雨，依旧散满了天空，于是，路，树，树下的绿苔，浊得，化为成了一片，如墨一般，交融在一起……
轻轻眨眼，苍夜便轻轻抬起了被红挽住的左臂，向着林间的石阶迈开了脚步。
“这样，就好……”
“答，答……”清清的樱林中，那蒙在雨雾中的大木屋前，两串浅浅的木齿痕，相互依偎着，依偎着……
“如果，和红在一起的话。”
—鵺恋红茶20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