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和肇和“偶遇”的同时,在基地内的某间办公室中:
“切换私密模式。”
鬓角留有一缕红发的银色女孩丹阳走入办公室内。随着她的命令,门被自动关闭,照明灯光黯淡了下来,玻璃窗户也变成不透光的黑色。
“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我...看来你对我最近的行动有不少意见,平贺夕张小姐?”
她说话的对象是坐在办公室正中央那张带全息投影屏的大办公桌上的女性。对方披着一件研究员白袍、一头明显是染出来的绿发毫无条理地随意披散着,大大的黑眼圈看着像几个月没合眼,总体来说相当符合一个疯狂科学家的形象。
“我当然有意见...这次是不是太过火了?”
“你是指我让04和‘他’接触的事情吗?”
“我指的是整个计划。把‘他’卷进暗面的争斗里来,你真的确定他做好准备了?”
“我们等了这么多年都不敢说做好了准备,他的时间更短。”
“那你为什么急于采取行动?”
“因为我们没有下一个8年了!”
一拍被平贺夕张毫无顾忌地坐在屁股底下的大桌子,丹阳稚嫩的脸上写满不符合她外表的严肃:
“你也看过那些来自【封印海域】的异常传感数据了吧?这种种迹象都在证实【诺伦】的启示,那个‘影子’就要回归,新的危机即将到来。”
“...这么多年来我们遵照启示进行布局,现在终于是时候收网了吗”
夕张叹息着,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看她如此纠结,丹阳干脆说起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话题:
“身为武器开发者的你比我更清楚FS是什么东西吧。就和百年前的核子武器一样,它的出现终结了大战,带来了国际条约、世界和平与持续多年的军备竞赛。唯一有所不同的是FS比起核子武器更加‘环保实用’,换句话说,就是和高污染的核弹比起来更加不存在使用的顾忌...这是个无止境的循环,人类永远都在创造武器,掀起战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每一世代的武器都更具破坏力...”
“你难道不认为...这是自然规律吗?”
夕张摇着头问道,丹阳对此的回答坚定不移:
“规律?或许吧,但那绝对不是‘自然’的。人类生来热衷于争斗,这是生物天性使然,而FS就是这一天性的极端产物...我可不敢赌赌看这次‘周期’会不会是人类的极限。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毁灭的火焰重燃时,不惜任何代价去掐灭它...哪怕这是要我们亲手去点燃这火焰...04,他,还有电鳐,甚至是那个‘影子’,这一切都是为此而准备的。”
“你真的相信这能为世界带来转机?”
“【诺伦】相信,这就够了。”
办公室内陷入长久的沉寂。直到想通了什么的平贺夕张自暴自弃似的长叹了一口气,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意:
“算了算了...当年的战争时期我拦不住你,现在的你我大概更拦不住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怎样让他和04建立搭档关系?别告诉我你指望那个天然呆三无娘能学会色诱术。”
“一看就知道你不懂三无和天然呆这两大超级萌点的魅力....好吧好吧,别这么看着我,我心里还是有数的。那两人的问题可不在如何‘建立’,应该说是如何‘重建’才对。而这对早已注定会是‘骑士大人’和‘公主殿下’的他们来说,应该是顺理成章、顺水推舟即可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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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带我去哪?”
被肇和拖着走了一路的石天,终于在第不知多少次遭到来自基地工作人员异样的注视后忍不住了。
(虽然你是希尔菲德没错啦,可外表上也还是个女孩子吧?拖着我一个男生的袖子大摇大摆走路,你不别扭我还嫌丢人呢!)
“马上就到了。”
肇和的速度不减反增,继续拖着他在通道中穿梭。这个过程中石天发现这座基地有相当一部分设施位于地下几十米深处,被复杂的通道连接起来。地面建筑和地下部分比起来简直冰山一角,且这些地下设施多半处于戒严状态。如果不是肇和在带路,他压根不可能一路走得这么顺畅。
最终,肇和在一扇大门前停了下来:
“识别编号BB-NX-04,请求访问二号机库管制系统,我要启动战术战列型FS【赤刃天音】。”
“警告,机体核心受到不明机构锁定,强制启动将触发‘黑色警报’。”
“没关系...反正只是展示。”
大门的电子音发出一阵验证提示,门被打开,石天被拖着走了进去。
一进来他就闻到一种熟悉的气味...那是金属腥味混杂着各种焊接材料和机油臭味组成的古怪味道。但这却令他精神一振,实在太熟悉了...每个常年泡在各种机械堆里的机关科学生都应该熟悉这味道。再结合头顶的巨大黑影,他马上就明白自己这是到了哪:
“刚刚那台FS的正下方?”
“我们要走第三舰桥的悬梯。”
“你是要带我进到那台机体里吗?”
“这本来就是我的机体,我有这个权力。”
石天起初一惊,但又发现这似乎没什么好惊讶的,倒不如说自己之前就有这种预感了。
两人通过第三舰桥的悬梯登上这台巨大的战术兵器。抬头仰望的石天看到倒悬在机底的巨大双联装主炮,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面对百兽之王时的压迫感。
不过他也发现这台机体的颜色有问题。战术学院的【顽皮鬼】外壳涂着橙白相间的标准训练机涂装,虽然表面布满各种乱七八糟的划痕和凹槽,看上去相当老旧,但仍然散发着油亮的金属光泽,那是构成FS装甲的特殊材质——“吸波金属”的固有特性。
可面前这台代号【赤刃天音】的机体看上去却像一块巨大的石雕。别提金属光泽,就连涂装颜色都没有,整个灰蒙蒙的,虽然精致却显得毫无生机。
“这是吸波装甲激活前的模样。”
肇和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解答道:
“机体处于完全关机状态,吸波装甲也没有充能激活,看起来就会是这幅石雕般的样子。”
“为什么?因为机体有故障?这就是丹阳让我修复她的原因?”
问题没有得到答复,但少女的手轻微握紧。这句话大概让身为机体持有者的她感觉不高兴了吧。
两人深入机体内部。肇和对机内复杂而黑暗的通道了若指掌,很快就来到了位于尾段的“机关室”。
这里是机体能源核心——零点机关的所在,换句话说便是她的心脏。
石天看到一个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粗大柱状晶体耸立在这间机关室大厅的正中央,周围有大量的自动操作面板。无数管道从上部连接着这根柱子,底部有供人员进入的入口,门口贴有黄黑相间的辐射警告标志,周围也覆盖着无形的保护力场。
“零点核心就在这里面。”
肇和说道。石天早已顾不上她说的什么,他被这些自己梦寐以求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
多年来自己梦想的事物,其最核心的机密现在就在眼前,如此清晰,如此接近,甚至自己可能还有机会亲自去触碰...这如何能不让人兴奋?
“你想看它启动的话,还是退后一点比较好。”
肇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柔的耳语令他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保护力场旁边去了。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退了回来。
接着,他看到巨大的柱子开始朝外放射出星星点点的荧光。宛若夏夜丛林中的萤火虫群,科幻风格十足的机舱内此刻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奇幻感。
“我不是普通的希尔菲德。”
在石天沉浸于这奇景的时候,肇和突兀的开口了:
“我持有着一些...特殊的能力,而不是像普通的同类那样只能操作机体。”
“那是什么意思?”
“希尔菲德是为了单人操作巨大兵器而制造出来的人造人,我们的大脑为了能够与龙骨系统连接而进行了大量的开发和改造,脑细胞的利用率比普通人类高好几倍...这样的改造有时候会导致一些变异,研究者将其描述为‘极端强大的大脑演算力形成的精神场对现实世界造成干涉的现象’。比如我...我能控制一切形式的‘波动’。你问我如何做到破坏浮悬装置,那就是这能力的体现,我干扰了它的重力子振荡器的运作。”
随着她的话语,石天真的感觉一阵奇妙的波动开始在周围的空间中出现。而来源也正是身旁的少女,那似乎是对空气分子的自然振动进行某种干预的结果,就在她身旁不到一米处的石天能清楚的通过皮肤上传来的一阵阵带有起伏的空气流动感受到这种现象。
接下来,对方的话更进一步的挑战了他的理解力:
“然而...制造了我的人们似乎我的力量相当忌惮,于是给我的机体加装锁定...如果没有解除锁定就试图启动零点核心的话...”
本能地从话语中察觉不妙,石天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去。可这为时已晚,异常现象已经发生了。
“黑色警报!”
机体内部突兀亮起大量暗色的警报灯,肇和的身体一阵抖动,相当痛苦地跪倒在地。想要上前去扶的石天立刻感受到一股压缩空气形成的冲击波从对方身边扩散,将试图靠近的自己吹飞。
随后机体猛烈地震颤起来,震动强度几乎相当于一次6级地震。待到一切平息,被吹飞足有几米远的石天来到肇和身边,发现少女已经失去意识昏睡了过去。而一旁的零点核心也像是突然失去了能量一般,消逝了全部的光芒。
大致反应过来情况的石天果断抱起她往外跑。柔弱的身躯在这过程中仍然不停颤抖,身体发热、脸颊也红红的。这种种异常可把石天吓坏了,他还怕一会出去万一被人误会该怎么办。
可没想到刚从第三舰桥的悬梯下来,一队抬着担架的基地医疗小队便及时赶到,后面跟着的银发女孩丹阳双臂环抱面带微笑。看到石天下来,示意他把肇和放到担架上送去医务室。等一大群白大褂簇拥着希尔菲德少女离开后,她才走上来道:
“感觉如何?那孩子都告诉你了?”
“我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
“肯定是你的错觉吧。”
于是石天用斜眼瞪着她,却得到一个熟练的白眼作为回应:
“既然你个石头脑袋反应过来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如你所见,这台名为【赤刃天音】的机体是为肇和打造的专用机。你在战术学院学过相关内容吧?”
“‘每名希尔菲德通常只能且只会驾驶一台专门为她们打造的机体,该机体的后续衍生型号也只能由该希尔菲德驾驶’...这是因为每台机体的龙骨系统都完全不同的缘故吧?”
“没错,所以【顽皮鬼】那种搭载通用龙骨的训练机是例外。那么既然知道这些,你也应该知道肇和目前的情况。”
“没有战斗力...是吗?”
石天斟酌道,丹阳点头承认:
“不能启动机体的希尔菲德在身体能力上会受到严重削弱,这就是那孩子总一副没睡醒模样的原因。这是因为每台FS在铺设龙骨的时候就与希尔菲德建立了精神层面的联系,机体就相当于我们的另一个身体...用专业一点的叫法是‘子体’。当子体处于关机状态,本体的能力自然也会受到限制。”
“那她的...呃,超能力是怎么回事?”
“那是另外一说。像她这样的存在在全世界范围内也是很稀少,出于保密也不会向外界公开,军方内部知情者也不多。而我们【电鳐部队】就是一支将众多变异型希尔菲德集中起来组成的特殊部队,这其中当然包括我本人...咳,跑题了,我要说的是那孩子的能力。怎么说呢...她的能力非常特别,太难以控制了。”
于是丹阳细致的讲解了肇和目前的情况:
“那孩子诞生于联邦的某个重要计划...详细情况你还没有知道的必要,你只要知道她表现出来的变异能力异乎寻常的强就好了。她能控制任何形式的‘波动’,可以说是有着无限可能性却也极具破坏性的能力。”
“可她为什么会让能力失控?就像刚刚那样,我刚才清楚的感觉到地面...不是机体而是机体下面的大地在震动,虽然持续时间很短。就算这是因为那个什么锁定机构造成的影响,她也不应该失控到连自己都伤到吧?”
很快便发现问题所在的石天一边托腮思索着一边提问。见他已经不知不觉间完全投入进来,丹阳暗自露出满意的微笑:
“很简单,她虽然能控制波动,但却不会感应它们。”
丹阳竖起一根手指,用简单易懂的语句说道:
“举个例子吧,足球运动员可不是能踢到球就行的,还得学会控制腿部的力道和方向。否则盲目乱踢的结果,要么是射进自家球门,要么干脆一脚回旋球踢到自己脸上。而那孩子就属于只会‘踢’,其他方面完全不会的糟糕类型。”
“也就是说...她只会控制波动,但却不会对波动的能量、频率等数据进行感应,所以一旦出手就会没轻没重是吧?还真是很符合天然呆的形象啊...”
彻底搞明白怎么回事的石天揉着脑门相当苦恼:
“所以你们就给她的机体上了锁以控制她的力量对吧?可现在为什么又不能解开了?”
“因为我们不知道解法。”
丹阳无辜地耸肩道,可这句话差点把石天呛死,足足咳了半分钟才缓过劲来。
“反应别那么激烈,我说过肇和诞生于某个机密计划,现在那个计划已经停止了,相关资料也一并在某起‘事故’中丢失,这导致我们连那个设置在【赤刃天音】机关部的‘锁定机构’的运作原理都不明了。”
“于是你们找上了我是吧?有没有搞错啊?你们一群专业人士都搞不定的玩意换了我一个学生就能搞定了?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
“我们坚信你可以修好它,当然是有着足以支持我带你来到这国家机密之地的理由的。其实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不是吗?”
丹阳的话令还想说什么的石天哑了火。见他这幅模样,银色女孩也不再说什么,示意他今天就到此为止。
之后,石天便被丹阳半强迫性的送上了离开基地的车。连他要求去探望一下肇和的请求也被干脆的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