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学院机关科的教学楼附近,方圆百米的范围内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的目光无一不集中在刚刚从门口走出的一对男女身上。围观者甚至连手头工作都暂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我说...”
确认了自己一出教学楼便成为视线焦点这一早已料到的事实后,石天擦着冷汗侧头,僵硬地朝挽着自己胳膊的不知火微笑:
“是不是可以松手了呢?池田同学?”
“叫我火夜。”
“好的,火夜同学。”
“不要叫同学,叫酱或者亲爱的都可以,我们不是说好要对彼此毫无保留的吗?”
不知火撅起嘴不满地大声道。周围人群终于忍不住发出吐血的哀嚎,石天眼角疯狂抽搐,扭着嘴巴强行挤出一句:
“火夜...酱?”
“什么事,亲爱的?”
粉发少女用可爱的软妹音说出的亲昵称谓令石天面如死灰,接着又表情扭曲宛若抓狂。
这是什么情况?不知火在搞什么?某人的大脑已经完全理解不了情况了,先是强吻了自己,然后又一本正经地要求自己和她扮演情侣,简直就是个准备把自己逆推了的强气攻...这家伙原来是这么放荡的性格吗!?
“亲爱的?”
见石天表情微妙,不知火凑上来关心道。表情完全不似以前那样例行公事般的严肃,反倒有种小鸟依人好女友的温柔感。
这还是那个性格疏远的不知火吗?这是哪里来的邻家小妹角色啊!
“我说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奉命行事。”
不知火压低声音,接着又回到温柔女友模式:
“所以我们先去运动场转转吧!今天可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我很期待哦~”
围观人群现在基本都石化了。他们都是机关科的学生,石天这个著名优等生谁不认识?他那不善与人交际的古怪性格更是深入人心。机关科里甚至有“科内颜值垫底的男生都比石天有市场”这样的传言,并且大部分人——甚至石天本人——都认为这是事实。
可现在这是搞什么?石天有女朋友?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粉毛软妹子?看打扮是普通高中的女生...至少是校花级别的吧?她为什么会看上那个石头男?难道说是被掌握了什么把柄...或者是被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迫不得已以身相许的吗?
围观群众的脑补眼看就要往暴走的方向发展,视线中夹杂的敌意甚至是杀意令石天背后发凉。他意识到若再不撤离现场,自己怕是要被一帮团员们活劈了,只能顺应不知火的步伐,朝运动场方向快速逃离。
见两人已经逃脱,围观者们开始议论纷纷。有女朋友的暗骂石天的好运气,没女朋友的暗下决心事后要好好教训渣男石天、守护萌妹的贞操,甚至干脆上演英雄救美的烂俗把戏。直到大部分人意识到自己还有事要做,这才愤愤不平地离去。
在逐渐散去的人群中,有一个身影始终站在原地。她看着石天与不知火消失的方向,目光涣散无神。紧咬着的嘴唇和眼角闪烁的泪光惹人怜惜,但在这个位于视线死角位置,连路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哥哥...”
少女的嘴唇微微颤抖,无力地呼唤着,细弱蚊蝇的声音就连她自己也难以听清,更何况早已走远的某人。
牵着手的两人背影不断浮现在眼前,让小汐感觉心情难以言表地复杂。
她根本没有离开过教学楼,而是在离开石天的视线后便藏匿在能偷看到两人的位置。不知火和他接吻的场景、之后羡煞旁人的牵手、互相之间“卿卿我我”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虽然大多数时候是背影,但仅靠两人间的距离和动作,足够让小汐认为两人是在交往中。
(我早就猜到会这样了...哥哥...)
小汐低着头,挪动沉重的双腿,长长的刘海披散着遮住了双眼,就这样往路人看不到的阴暗小巷走去。
虽然嘴上说着是来陪石天参加运动会,可她真正的目的并非如此。她其实是想借一同前来的池田火夜再度试探一下石天。虽然这办法她曾经用过一次,而且那时得出了自己期望的结论,可昨天发生的一件事却令她怀疑石天和自己撒了谎。
昨天战术学院的月考结束后,小汐其实只比肇和晚一会来到校门口。她想慰劳一下紧张忙碌了一周的哥哥,甚至还要提前祝贺他再夺全科第一的佳绩,因此没有先和石天说。可赶到后她却意外看到了等在街对面的肇和,心生疑惑之下藏在暗处观望。随后更是跟随石天和肇和来到地下街。
此时的她,还以为这只是和上次两人去购物中心一样的情况,石天只不过是在招待身为希尔菲德的肇和。可当她看到自己的好友——池田火夜出现时,对实情毫无了解的少女理所当然地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寻常。
(哥哥在和火夜...约会?为什么肇和也在?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孩子...)
当机立断决定跟踪之下,小汐将几人之后的行动全部看在眼中。虽然另一个青蓝发的少女因为人群的遮挡一直看不清长相,但她却看到了肇和躲在石天身后、石天向不知火搭话乃至之后他请几个女孩去了自己推荐的泡芙店...如果说前两者就已经足够令她心如刀绞,那后者简直令她心碎。
小汐喜欢石天,这一事实她早已打心底地承认了。两人在收养机构里共度了八年、一起吃住、一起洗澡甚至睡在一张床上,早已超越一般友谊的亲密程度,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必然会结合的关系吧。小汐也确实在一起生活的过程中逐渐意识到自己对石天的感情,可出于第一次的矜持和一点点的傲娇属性,她又没有勇气去向对方表白。所以...为了让两人间的关系看起来很平常,她开始叫石天“哥哥”,让外人以为他们是普通兄妹。
可惜,这样笨拙的表现终究还是没能将少女的心意传达给某人。虽然小汐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去确认和石天的感情。毕竟他是个情商超低的石头男,根本不可能会和别的女孩在一起。而这种毫无条件的“信任”却导致了完全出乎她预料的结果。
(哥哥喜欢的人是火夜...也许还有肇和吧...)
阳光无法照射到的灰色小巷,少女一个人迈着沉重。她哪也不想去,只是想把自己藏起来,躲到没人能看到的地方,这样哪怕她真的忍不住哭起来,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是的...让我一个人待着就好了。哥哥不开心的话也会一个人躲起来,这样一定会让心情好起来呢...)
她停下脚步,无助地抱起双臂如此想道,这无疑是自欺欺人。无论周围多么安静,泪水依旧在眼睛里打转。没有光明的小巷里仿佛凝聚了整个学院里所有的冷空气,她无助的抱起双臂,将自己蜷缩在墙边。可墙壁的冰冷触感却贯穿了外衣直抵脊背。少女构建起来的脆弱心理防线,在这股寒意贯彻全身后毫无抵抗地崩溃了。
就在她的泪水几乎要取代受凉后的惊叫,如溃堤般夺眶而出的时刻...
“啊啦...一个人躲在这里可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哦。”
稚嫩的女声来自右上方。小汐抬起头,因为逆光而没能看清对方的长相。
“你是...谁?”
她问道。对方似乎笑了,是那种孩童般天真的笑:
“我是你的妹妹哦。”
“妹妹?”
“是的,雨汐姐姐...”
阴影逐渐扩大,女孩走上前来,温柔地将蜷缩起来的小汐揽入怀中。明明看上去比小汐还要瘦小,可她却觉得对方的怀抱无比的温暖。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异常强烈的睡意。
“好好休息吧,姐姐。醒来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为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妹妹。”
她再度重复道。小汐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只看到一缕似曾相识的青蓝色,以及一双用春风般和煦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血红色的双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