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伏龙芝事件的两天后,九月还差最后几天就要结束的时候。
清晨,石天站在二号机库的作业悬臂上,俯视着泊位中那形似巨大石雕的长刀形机体。手里拿着实时接收传感数据的PAD,头上戴着耳机,同时还开着EBCU通讯:
“肇和,准备好了吗?”
“嗯。”
“那就开始吧。”
他转而使用耳机上的麦克风,和机库内所有人员通话:
“同步传感器开机,听我指令...三、二、一,机关启动。”
低沉的轰鸣声响彻机库。褪去光辉的机身逐渐变得鲜亮、红银白三色涂装如染色般重新回归,【赤刃天音】的推进器喷口里放射出隐隐白光。
看到这一幕,石天欣慰的笑了:
“好了,启动成功。辛苦你了,肇和。”
“再让我调试一下。”
肇和显得心情不错,语气很轻快:
“【调节器】的运作和预计值有些偏差,尚在容许范围内,大概是正常的机械误差。”
“那个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我想趁现在把状态调整到最佳。”
“好吧。”
看来重新取回力量的肇和变得相当积极了。或许是上次战斗吃亏对她的刺激,也或许是纯粹的兴奋,这两天她一直都在维护中的机体上进行各种调试。石天看得出她乐在其中,也不去管她。打过招呼后先行离开。
他今天没有什么安排,主要任务已经在刚刚完成了。接下来他要去一趟医疗中心。
“哟。”
目的地的门口,他碰上了正站在门廊的阴影里喝饮料的粉红马尾少女,她在等石天。
“不知火啊,大冷天喝碳酸饮料,你不怕胃疼吗?”
“希尔菲德的肉体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她摇了摇喝空的易拉罐,随手丢进垃圾桶,拇指插在裤袋里朝这边走来:
“ES的重启实验成功了?”
“嗯,进展顺利。以后就可以随意开关机了。”
“让肇和模拟机关运作音来启动机体,真亏你想得出来...”
上次的战斗中,【赤刃天音】机关锁定的秘密被石天破解,利用联合教堂的钟声成功打破了【调节器】造成的死循环。可战斗结束后,肇和却面临着“如何给自己的机体开关机”的问题。
这问题其实可大可小,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在机关室放个音响。但出于保险考虑,石天觉得机体启动的钥匙最好还是由肇和本人亲自把握比较好,于是他提出利用肇和的能力模拟机关运作音的办法,并在刚才确认了这个办法的有效性。
“说来真是有趣,这套锁定机构简直就是为肇和量身打造的。”
医疗中心的通道中,石天和不知火闲聊着:
“只有肇和才能解开,也只有肇和才会解开...我真是越来越好奇那台机体身上的秘密了。明明有越深入越危险的预感,但就是抑制不住地想要去了解她。”
“这就和喜欢一个人是一样的呢。”
“为什么会这么想?”
显然他没听懂不知火的话中深意,想了想又继续道:
“不过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那个【调节器】。夕张建议在对其有进一步了解前暂时不要去动它,同时在保持谨慎的前提下进行测试。”
“我听说那东西是可以调节机关出力的黑科技产物?”
“是的。不过目前还没有见识到它的功能...大概等肇和完成调试后会组织一次实验吧,真是期待呢。”
石天面带向往,不知火看在眼中,叹了口气:
“能对工作乐在其中自然是好事,不过你是不是也该关心点别的问题?丹阳昨天和你说的话你忘了?”
“你是指...让肇和暂时住在我那?”
说到这石天就嘴角抽搐。虽然说是‘考虑到你像上次一样遇袭的可能性,以及搭档之间相互照应,所以干脆让你们暂时住一起好了’,但这么蹩脚的理由任谁都能听出问题吧?
“丹阳那家伙...该不会又‘像上次一样’拿我当诱饵吧?”
“我倒觉得目的很单纯...”
“目的之类的先放一边,小汐知道了肯定会杀人啊!而且我也没有和女孩子同居的经验,那小出租屋怎么看也不适合两人住,她真要搬过来的话我得考虑换房子了。”
“我说你啊...”
不知火忍不住唉声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明明这么好的机会,你就不想点别的?啧,居然会有人看上你这种死脑壳...”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到地方了。”
一指前方的房门,不知火单方面终止话题。想不明白之下石天也就不想了,跟着走到门前。
推开房门,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忽的竖起来的灰色兽耳,而她的主人正趴在病床上,和另一个银发的身影纠缠在一起。
“咳,打扰了。”
石天轻咳一声把门关上。没两秒钟门又被从里面拉开,满脸通红的青叶大叫道:
“不不不不是的!您误会了!
“一般被捉奸在床的都是这个反应...看来是那个无误了。”
不知火还不忘给她补刀。青叶都快暴走了:
“只是校准义体、校准义体而已啊!”
“那是需要整个人压在伏龙芝身上才能进行的工作吗?”
“因为压力传感器有问题我才不得不这么做的...为此还暴露体重了!”
“都能测得你的体重了,你确定她的压力传感器有问题?”
青叶一愣,然后作恍然大悟状,整个人从耳尖红到脚跟,尾巴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直到几分钟后石天和不知火进屋,青叶还没缓过劲来,站在墙角一言不发。而因为她的消沉,房间里的气氛显得比较尴尬。
“看到我就说不出话来了吗?”
最终是伏龙芝自己打破沉默,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石天也不知道她现在作何感想,他只好实话实说:
“其实...前两天还是敌人的家伙,如今一见面就卖百合福利,这才是我不知如何开口的主因。”
“那...那确实是个误会。”
果然,脸红了。这个反应让石天确认了她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为了复仇而疯狂的伏龙芝,紧绷的表情也舒缓了不少。
而这气氛一放松下来,两边的交流就容易多了:
“感觉如何?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如你所见...”
她活动了一下右手,手指动作还有些僵硬:
“除了义体还没校准完,其他部分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当然我知道你想问的是我的核心代码...”
敲了敲脑袋,她继续道:
“已经修改回来了,目前的我是‘正常的’。多亏如此也没被当神经病对待。保护观察...现在看来也不坏。”
“你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分决定了?”
“军事法庭都上完了。虽然那种走程序式的过场连身为被告的我都不感觉紧张...但还是多少有些微妙啊。”
“因为自己没有被重判?”
伏龙芝默认地点点头,视线偷偷往青叶那边斜:
“虽然青叶告诉我那些事都是在我的代码被篡改后发生的,但做出危急国家安全的行为、甚至对与此无关的你们出手的人也确实是我...”
“这你就不要纠结了。”
不知火开口道:
“虽然不知道这么说是否合适,但那些行为可以视作你发疯之后所为,行动逻辑完全不在你的掌控之下。那时的你与现在正常的你是不一样的,不必对此有过多负罪感。”
“但我还是希望能做出些补偿。”
伏龙芝正色道:
“这无关私人恩怨,只是必须这么做我才能安心...至少让我帮忙调查真相也行。”
“放心好了,调查行动已经在进行中,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们会来找你。”
听到这些话,伏龙芝显得安心不少。严肃的话题也就到此为止,毕竟事情已经过去,石天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既然伏龙芝已经恢复、青叶也和她团聚,上次事件就算完美收尾了。她和不知火来此的目的只是探望,如果可以的话就陪她聊聊天。
“说起来...”
显然伏龙芝也乐意和人说话解解闷,于是自己开启了话题:
“其实在我之前也出现过希尔菲德失控的情况。虽然没我干的这么绝,不过在当时也是不小的事件。”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石天来了兴趣,示意她具体说说:
“大概就是两名希尔菲德因为意见不合发生了分歧,最后大打出手。”
“爆发战斗了吗?”
“FS级别的交战倒没发生,冲突只限于希尔菲德本人之间。不过...你知道的吧,我们这样的存在打起架来可不是街边混混那种程度。那事件给一个基地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事后虽然没有重罚双方,但也把她们调到了不同的部队...”
“这件事在军方之中还挺有名的。”
青叶走了回来插嘴道:
“您居然不知道吗?”
“你太高估联邦政府的情报公开水平了。这种可能造成民众对希尔菲德的信任值降低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让民众知道?”
“说的也是...我们毕竟和普通人类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民众会有偏见也正常。”
青叶斜了一眼伏龙芝,叹气道:
“在一些民众眼中,我们甚至被看作只会战斗、草菅人命的冷血兵器。哪怕不这么想的人也多半觉得我们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谁能想到我们在作为FS的机师之外也会过普通人的生活、有普通人那样的欲望和喜怒哀乐呢?”
她耸耸肩,朝石天露出微笑:
“不过...倒是也有像您这样能够理解我们的人呢。希尔菲德也不是二十四小时执勤的,我们也喜欢享受乐趣。您大概是对此有着最深刻体验的普通人吧?”
“说的没错...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石天挠挠头,腼腆地笑着。这时EBCU发出了收到通讯的提示,打开一看,他的脸色顿时一变:
“紧急情况!哥哥快来救我!——by小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