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FS本赛季的优胜者资格最终被肇和夺取。
至于其他三人,她们都在击败定远后自行退赛。用她们的话来说:胜利的喜悦是归大家的,名义上的赢家头衔给谁都一样。
而这样的战果也着实出乎了游戏部的预料。本着全程打酱油心态参加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请的外援居然夺得第一,那场惊心动魄的决赛看得他们一脸懵逼的同时,也因而对请来这帮巨佬的小汐产生了迷之敬仰。这倒是令人哭笑不得,据说部长已经在考虑钦定小汐接自己的班了。
最终经过游戏部的商讨,决赛优胜的奖励——一套按照胜者使用的机体制作的限定模型,以及一笔不大不小的奖金,全都原数归还肇和。本质上都只是热爱游戏的学生,不属于自己的荣誉还是物归原主的好。而这笔钱丹阳也表示不会过问,肇和可以自己处置。于是,内心还挺朴实的少女便决定请众人大吃一顿,包括定远。
“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曾经去过的那家自助餐厅门口,定远揪住石天的衣领大叫道。
就知道会演变成这种情况...石天兀自哀叹着。
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定远的情绪,众人得以进入餐厅。这次【潮字】和善后组也来了,不过因为人太多太显眼,她们跑去隔壁小餐馆开了个包间,石天终究还是没能和她们打个照面。
当众人准备分头取餐时,石天朝她们打了个眼色,大家会意之下逐一离开。定远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有话对我说吧?”
“应该是你有话要问我才对。”
“我已经问过了。”
“那个问题恕我难以回答。因为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普普通通地击败你而已。败因不在我们的战术或战斗力上,而在于你自己。”
“详细说说。”
还是那副高高在上...所谓“孤高”的模样啊。不过石天也不指望她吃一次亏就能有所改观。
“我要说实话咯,你听了可别受不住。”
“输得一败涂地,被人尽情嘲弄不是应该的吗?”
“很抱歉我满足不了你的抖M欲望。我只会告诉你事实。”
他抬手指着定远,换上训斥的语气:
“你这白痴完全不会玩游戏啊!”
“哈!?”
不出所料,定远大叫着站了起来,或许是顾虑到周围客人的视线,又红着脸坐了回去。但脸上仍是不可置信:
“你这明摆着就是在嘲弄我吧?”
“事实而已。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怎么输的吗?我就来告诉你吧。”
他将决赛战最后一刻所发生的一切原样告诉了定远。
当【平定者】冲入烟幕区时,肇和一方四台机体确实隐藏其中,但除了肇和,其余三人都藏在烟雾边缘以回避定远的搜索,只有【赤刃天音】摆出迎战架势挡在定远的路线前方。这并未出乎定远的预料,事实上如她所想,这种情况下双方都没有优势,决胜的关键在于谁能更先一步发现对方。
对此,定远依据现实中的实战经验和模拟战中最常见的情况做出了推测:
在理想的标准气象条件下,烟幕干扰装置一次放出的特制粉尘最大能遮蔽约5立方千米的空间,但此时粉尘间隙达到最大、烟雾区中机体的隐蔽性也会降至最低。这时倘若有另一台机体冲入烟内,那么她可以在大约1.9km距离上发现敌机。而游戏中的气象条件显然是标准的,为了最大化烟幕区以遮蔽全部四台机体,【不灭鬼火Alpha】也确实尽可能的让烟幕扩散到最大范围。定远相信肇和也一定知道这其中的规律,便断定【赤刃天音】会在自己深入烟雾区至少1.9km后出现。
“但你所不知道的是,这个游戏中有着名为‘强制点亮’的机制存在,即‘一旦互相靠近到某个距离内就会强制发现彼此’。而这个距离...”
他用随身携带的签字笔在餐巾纸上画出当时的场景,并标注出【赤刃天音】和【平定者】的相对位置与距离。可以很清楚的看出,当【赤刃天音】发动炮击时,与【平定者】之间的距离是...
“2km,这与你所估计的数值只有0.1的误差。但正是这不到100米的距离让你丧失了宝贵的反应时间。”
“原来如此...可你为何认定我不知道这一机制存在?”
“从态度上就能看出来吧。”
将餐巾纸推到对方面前,石天保持得体的微笑:
“我说过了,你完全不会玩游戏。肇和、伏龙芝、不知火,她们在看到你的战斗录像的第一时间其实都有这种感觉,我只是更早一步注意到而已。你的战斗很完美,但那是‘基于现实战场’而进行的战斗,一切战术行动都‘基于现实情况’,再加上长期虐菜助长了你的经验主义,使得你压根没有注意...或者说是不屑于去了解这游戏的机制。”
在定远愈发不可置信的注视下,他做出了最终总结:
“你小瞧了这游戏,只是把它当成低配版的模拟战系统而已。这样的你或许能在普通玩家中虐菜,但要是面对‘真正把游戏当游戏玩’的同水平玩家你就会方寸大乱了。换句话说,你的失败最开始就已成定局。”
“我...”
本以为定远会嘴硬的逞强,或者干脆当场翻脸,毕竟以她的身份竟被一个普通学生如此训斥,感情上还是面子上都难以接受。可她却在短暂的沉默后低下了头:
“你说得对,我自愧不如。”
“...你这反倒让我难以接受了。”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人。虽然承认自己有点所谓的‘孤高’,但我原本不是这样的。”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石天谨慎地试探道。定远斟酌了一会,缓缓开口:
“你知道联邦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希尔菲德内讧事件吗?”
“...略有耳闻。”
石天想起了伏龙芝提到过的那件事,心说不会这么巧吧?
“我就是那时的当事人之一。”
“这真是...相当意外。”
“事实如此。”
提起那段久远的往事,定远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三战刚结束不久,军方正大规模裁军。我们这些维护代价高昂却无用武之地的第一代希尔菲德自然难以幸免。虽然退入二线后的惬意生活挺值得憧憬,但还是有不少人难以接受自己将要离开前线的事实。这其中就包括我的一位好友。”
“她是...怎样的人?”
石天本想直接问她是谁,可到了嘴边又改了口。
“大概是个和我一样油盐难进的笨蛋吧。只是那家伙比我更灵活而善变,她不相信权威,甚至敢于对长官发起挑战。而我...如你所想,或许是事事都认真过头、墨守成规,所以在这件事上和她发生了分歧。”
石天大致可以想到两人之间的分歧点。对方不愿就这样遭到裁撤,想采取某种——最初大概并非武力——手段使高层改变主意。而定远则认为命令是绝对的,即使自己同样不情愿也必须执行。
“如果高层是错的呢?”
当两人爆发争吵的时候,对方这样质问定远:
“联邦政府的短板你我都清楚,高层在面对北美洲的威胁时的优柔寡断害我们吃了多少亏?如今刚一终战就要大规模裁撤主力编队?万一这时统合财阀再度来袭,你觉得同样想着独善其身的安全组织还有再次调停战争的能力吗?”
“可是违背高层的命令又能给你我带来什么好处?敌人来袭前先分裂了自己,到最后又会演变成什么结果?接受现实吧,松岛,至少退入二线的我们手中还有着力量,同样可以保卫这个国家...”
“你就甘愿被这样无情地抛弃吗!?这种用完就丢的命运,你也会毫无怨言地接受吗!?”
“松岛...我不想和你动手。但很遗憾,如今的你我可能已经处在对立面上了。”
最终的结果无疑是谁都不愿看到的。互不相让的双方自然同样无法令对方让步,激烈的争吵最终演变成火拼。倘若战斗并未发生在驻扎有大量其他主力希尔菲德的基地内,严重性可就不是能被轻易隐瞒的程度了。
“事后我们理所当然受到了处分。我虽遭到降职,但因为向高层表明了立场而没有遭受冷遇,得到了还算不错的外交大使职位。但松岛就没这么幸运了,抗命的罪名使她无法被任何部队收留,多亏得到第三国区新任最高指挥官的照顾才勉强留在军队里。我和她从此再没见过面。”
轻轻呼出一口气,定远结束了这段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我也正是从那之后开始变得‘孤高’...或者说愈发固执了吧。无法从经历中得到教训、反而将某方面负面性格发扬光大的人也是存在的呢,这就是所谓的笨蛋吧。”
耸了耸肩,定远自嘲似的苦笑道。石天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说:
“也就是说...你是傲娇对吧?”
“哈、哈!?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
“难道不是吗?既然事态还没演变到最糟,也就表示还有挽回的余地吧?都已经冷静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就不想着找时间见个面好好解释一下呢?”
“这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面子放不下吗?”
“才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各自的立场?还是说你俩还有什么别的深仇大恨?明明都是共同奋斗过的同僚,只要好好说话肯定可以有所改变的吧?”
“其、其实是因为...”
定远突然开始扭捏起来,发现有鬼的石天立刻投以逼问的视线,在压力之下定远还是不得不招了:
“因为我一直在等她来找我啊!”
“你...得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不是傲娇!?别狡辩了,既然你自己也想改善关系,那就应该不择手段才对!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哪怕和她来硬的也不是不行,不主动出击怎么可能获得转机!?”
“我...我这就去联系...”
被石天一通训斥的定远红着脸慌忙跑掉了,看方向应该是洗手间。估计是想一个人冷静冷静吧。石天也不去追她,他相信定远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因为这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她自己。
解决完定远的事,石天这才顾得上处理一个早就注意到的小问题:
“我说,全程偷听别人讲话有意思吗?”
“啊咧,被发现了吗?”
旁边座位上一直戴着黑兜帽和黑墨镜看报纸的家伙站起身来,摘下那些比起伪装更像是用来搞笑的道具,还原本来面目:
“丹阳...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肇和有邀请我一起来,我是光明正大跟过来的。”
“但直觉告诉我,你出现的地方一般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这次我就是来吃饭的而已。”
“别糊弄人。每次有点什么事件,结尾你都会适时地冒出来。老实告诉我吧,这次是不是又是你...”
从丹阳裤兜里传出的铃声将石天的话打断,对方拿起手机无辜地耸耸肩,显然准备借此逃脱石天的追问。
“喂?是我...”
丹阳回应道。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却足以让身旁的石天听到:
“啊,是松岛吗?定远联系你了...嗯,看来一切顺利。不用谢我,这是交易的一部分。只不过我没告诉她其实是你先拜托我帮你们调解的...当然不会说啦,我可是很清楚你们傲娇的难搞性格,好不容易得来的契机我也不想破坏呢...哦哦,就是说我的条件你答应了?那就好,看来交易已经完成了。我这边就预祝你们早日和好,再见咯~”
挂断了电话,丹阳面不改色地用食指堵住想问什么的石天的嘴巴,同时打手势朝提醒他注意某个方向,肇和她们正从那边端着盘子回来。
“不要问多余的问题哦。接下来可是愉快的用餐环节。而且相信我,你一会绝对有得忙的”
“呃?什么意思?”
“上次在这里吃饭发生了什么你忘了吗?这次人比之前还多哦...你就没有一点危机感?
石天顿时打了个哆嗦,但又难以避免地和肇和她们的视线对上,只好硬着头皮起身迎接。
至于接下来会经历怎样的磨难...老实说,他一点也不敢去想。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