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结束和绯瞳夏的会面后石天就一直在忙着什么，甚至午饭和晚饭都没顾上吃。当伏龙芝终于在驻泊中的【赤刃天音】二号主炮顶部找到他时，时间都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你好像很喜欢一个人独处，来的路上也是。”
“以前养成的习惯而已。虽然最近想独处也没有空间了。”
“意思是不欢迎我？”
“无所谓...来坐坐吧。”
他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伏龙芝也不客气，在炮塔边缘坐了下来。
“肇和睡了？”
“姑且算是睡了吧。”
“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一直找不到你，安不下心来。现在估计还在床铺上打滚吧。”
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石天笑了出来。
伏龙芝和石天一样，目前是暂住在这台机体上。她的【磁暴天启】受损严重，目前高层似乎还在是否要修复的问题上争论不休。
至于为什么不到青叶的机体上...当初被这么建议时，两人都莫名脸红着拒绝了。
“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被肇和拜托了？”
“怎么可能...虽然已经和好了，但我和她还是有那么点...”
“嘛，我觉得她没有生你气，那家伙只是不善表达。”
“但愿是这样吧。”
伏龙芝叹气道。然后想起回答石天的问题：
“我只是睡不着出来散散心，正好从舰桥那边看到你而已。”
“然后想问问我今天都忙了些什么？”
“...差不多。”
朝不坦率的伏龙芝抛去斜眼，石天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在查那两人的事情...拜托长门中将。”
“查到什么了？”
“他们交代的似乎都是事实，没有说谎的痕迹。”
说到这个，伏龙芝也有些想问的。但她没敢直说，而是试探着石天的口风：
“刚才审讯的时候，好像听绯瞳夏提到过自己的妹妹？”
“那个叫‘冬’的孩子吗？中将帮我查证过了，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名义上确实是绯瞳家的养女。但是据说一个多月前就一直不见踪影。”
“果然是被转移了吗...”
“只能这么认为了。而绯瞳夏和逸仙不断狙杀人贩子的目的，也正是为了找回妹妹。”
“这又是怎么回事？”
伏龙芝的疑惑让石天注意到自己解释的并不清楚：
“我后来又去找过绯瞳夏，他这才和我说清楚：狙杀活动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救回妹妹。还记得他们用来搜集情报的‘复仇屋’网站吗？从那里获得的都是‘绯瞳重工人口贩卖事件’的信息，他们一边从这些信息里寻找可能涉及妹妹去向的蛛丝马迹，一边不断和提供情报的受害人亲友会面，接受他们的情报和委托、不断地狙杀着人贩子。一方面是作为给情报提供者的答谢，另一方面也是在警告绯瞳家。”
“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底限还是有的。他们选中的目标都是罪名确凿的货真价实犯罪者，死有余辜。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么做根本就是赌博，去赌绯瞳家会因为不断累积的损失而露出破绽...可能性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在那种孤立无援的立场下他们也只能这么做了。”
“可是...”
伏龙芝提出了质疑：
“为什么没想过干脆让逸仙请求军方的协助？只要说明情况，军方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吧？”
“因为绯瞳夏信不过。”
石天揉了揉太阳穴：
“政府部门在这种涉及庞大利益集团的案件上根本就没有底气，军方也一样。而且比起前者，军方和【绯瞳重工】有着更直接的关联，难保不会有一部分军官站在他们那边...不，应该说肯定有吧。”
“那我们现在的处境岂不是也很糟糕？”
“确实...横须贺姑且还算【电鳐】的势力圈，但别处可就不一定了。”
虽然很不想去考虑这种问题，但石天必须承认...如果他们继续介入这次事件，很有可能会和军方——至少是其中一部分——站在对立面上。
但是，如果问及“即便这样你也要继续深入吗”，石天认为所有人的回答都会是肯定的。
毕竟大家虽然性格各不相同，但都不是会放任暴行发生的人。
“那...关于那个绯瞳夏提到过的实验...”
伏龙芝还想继续问，一抬头却发现石天在瞪着她：
“你一开始就想问那种纳米病毒的事情吧？就不能坦率点吗？”
于是某表面高冷的白发少女开始仰天装傻。石天暗自鄙视了她一番，却还是主动解答了她的疑问：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有心理准备。”
一般被这么说之后当事人基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伏龙芝点点头，听石天继续：
“查证过当时【先进武装工程】的相关记录后，我们确实发现了有【绯瞳重工】的技术人员参与其中。然后...负责对你进行改造的研究员，就是其中之一。”
到这里还不算重点，从石天愈发严峻的神情便能看出来。这弄得原本还挺淡定的伏龙芝也跟着紧张起来：
“然后呢？”
“然后...我们想对那位研究员进行调查时，发现她的存在已经完全被抹消了。家庭、住所、身份等等一切存在证据都无影无踪，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在联邦境内出现过一样。”
“也就是说...要么是绯瞳重工进行了灭口...”
“要么就是篡改了档案，把人隐藏了起来。”
情报不足的情况下，无法确认到底哪个可能才是真的。但这条线索不能轻易放弃，必须以“研究员是被隐藏”了为前提，委托神通广大的长门中将继续调查。
“也就是说...我的失控都是【绯瞳重工】的实验造成的...”
“嗯，这下可算冤有头债有主了。”
“但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单纯拿我做实验？可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要刻意引导我将肇和视为敌人？”
这一点也是石天想不明白的地方。原因同上——情报严重不足。这种情况下瞎猜只会把思维带进误区，更何况此事似乎涉及重大，这背后的阴暗和他们目前所发现的部分相比，说不定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现在想那么多只是浪费脑细胞。”
“啪”地往炮塔冰冰凉的外壳上一躺，石天用手臂遮挡月光，似在闭目养神。刚打完仗又马不停蹄地去调查，他现在绝对已经很累了。
但是即使做了这么多，对他来说好像依旧不够：
“我在考虑那两个人的事情...目前来说这才是重点。”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吗？”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处置不是我能插手的，我却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这个问题他考虑了一下午却得不出答案。甚至关于到底该做什么也没有一点头绪，只是单纯不想放着不管。
“我虽然不认可他们的行动，但行动导致的结果却是乐于见到的。的确，政府和法律并非什么时候都靠得住，必须有人挺身而出解决特殊问题。【电鳐】其实可以算是类似的存在，但他们名义上还是议会直属，虽然处在灰色地带却也不能干得太出格。就拿这件事来说，因为对方背后牵扯的关系网太过庞大，如果无法掌握决定性的证据并获得高层的支持，【电鳐】也无力出面干涉的。”
“但是...你也知道大家都不会坐视不理。”
“这也是我纠结的原因之一了。我们有力量在手，但受制于很多因素而放不开手脚。绯瞳夏就不一样...我听逸仙说了，之前的狙杀行动从策划到实施都是绯瞳夏来做的，逸仙只是提供演算辅助和支援而已。而这些行动全部成功瞒过了警察、瞒过了军方，如果不是我们介入，他们大概会一直进行下去。这就说明他有足够的才干，也有相应的力量，并且还有足够的行动力驱使他付诸实践...”
听他说完伏龙芝也明白了。石天所在意的，其实是绯瞳夏他们所贯彻的理念。
这两名少年其实有着惊人的相似性。都有特殊出身、都有希尔菲德作同伴、都有一定的才能。但他们的理念却是彻底相反的。
一方主张合理地运用力量将世界导向和平。
一方则对眼前的黑暗毫不犹豫地施以制裁。
同理，两人的搭档——肇和和逸仙，她们所奉行的准则也是彻底相反。
“但这并不冲突吧...”
伏龙芝这么说道。
“守护世界和肃正黑暗，这两者非但不是绝对的排他择一关系，反而还有不少殊途同归之处吧？”
“话是这么说...”
他好像明白了伏龙芝的意思：
“但我可没法看着一个和自己三观不合的家伙在自己眼前晃悠还无动于衷。”
“都已经考虑到以后相处的问题了？你心里这不是早有答案了吗？”
伏龙芝爽朗地笑了出来。在石天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她半天后，白发少女突然大力拍了拍他的后背，疼得他叫出声来：
“卧槽！你想杀了我吗！你那只手的合金骨骼打人超疼的啊！”
“抱歉抱歉，只是没想到你这人也有当局者迷的时候。”
“我才没有...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罢了。而且就和我一开始说的，那两人的处置不是我说了算的。”
“这种问题，只要找你们那个矮个子指挥官谈谈不就好了吗？”
伏龙芝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表情恢复了认真：
“虽然我真的觉得那人非常奇怪，但这件事上...她的看法说不定会出乎你的预料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