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为什么……为什么学生都恢复神智了，你——昙云，你这混蛋到底做了什么？！”
“看来是勉强赶上了啊，原本以为能在异常氛围成型前结束的。”
虽然刚来到天台的时候，洛翼身后的虫翅依旧巨大，但现在随着红线一根根地被扯断，那宏伟巨大的红色虫翅已经缩小了许多，现在的洛翼看起来就像是背上装了一个假的翅膀在演童话故事的妖精公主一样。
这样一来，在狭间里的华聆她们应该也没事了吧。不用多久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慢着！不、不要，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如果消失了的话，那……那我的脸——”
“邓朔骅”的脸正在逐渐“融解”。只要氛围的瓦解，施加在他身上的“魔法”也会一并解除，是这样的设计吧。那群人的常用手段了。
哀嚎着，他双膝跪地，抱着身子，极尽全力地遮住自己的脸。他颤抖着，如此用力地蜷缩着自己的身体，仿佛想要让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
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这样的落差，的确很难接受吧。
我走到了他的身旁坐了下来，接着掏出了手机，放在一边。
屏幕显示的画面每秒都在刷新，让人应接不暇的评论全都是在声讨批判某某高中的恋爱协会。现在不光是这个社群，各个网站、社群、板块大概都在讨论着恋爱协会吧，刚才稍微瞄了一眼，已经上了今日热搜了。
“护身符上面的共鸣式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指望凭它能够让你创造出来的异常氛围恢复原样，包括里面那个容易被识破的简易护符都是为了争取时间和障眼法。你识破了第一层障眼法，自然就以为下一层就是真实。”
“我真正的目的是你把我做的恋爱护身符扩散出去这件事本身。不过你识破第一层障眼法比我预想的要快，原本以为还能再争取一点时间的呢。”
“我把你和我之间的转账记录的截图以及你拉我进的恋爱协会的群组的聊天记录和相关信息交给了擅长炒作的某个团体，他们很快就挖到了恋爱协会主群的群号，大概连聊天记录他们也弄到手了吧，这其中是如何运作的我一个外行人就不懂了。”
“我这一说，你应该就明白了吧。你利用那群人给你的力量随意地操控着他人的恋爱情感，以此来获取利益。‘只要把暗恋的对象告诉你，恋爱协会就能帮你成就恋爱’，这是你瞒着苏虹鸢自己创建的为了赚取利益的群组中公告上的宣传语吧。”
在那个群组里，还留有高霆风和他进行交易的记录。高霆风用5000元买下了许荼榕的恋爱情感，如愿以偿地和许荼榕成为了情侣。
是觉得不会暴露吧，交易的群组里的聊天记录他都没有进行过删除。不过就算删除了，也会被从别的地方找到类似的记录吧。
实在找不到，他们甚至可以捏造，只要是为了流量，那些炒作团体什么都做的出来。
其结果，在炒作团体的运作下，事情迅速地在网上发酵，最后形成了一股氛围。网络中的氛围因为没有依附的实体，因此它作用的范围十分广，而且一旦氛围具有指向性，这股氛围就会寄托在其指向的实体上。
现在，由于网上有人指出恋爱协会可能就是拓宇高中的学生组织，顿时网上的网民便将矛头指向了我们学校。这庞大的氛围便有了拓宇高中这一可以依托的实体，当两股氛围寄托于同一个实体时，更为强大的一方会占据主导地位。
恋爱的氛围现在已经失去了依托的实体，只是空气罢了。
“这些东西现在已经全部在网上公开了，名字之类都做了模糊处理，我的计划是在今天之后就将图片和证据之类的东西全都删除，被异常氛围控制过的人在异常氛围消失之后他们被氛围操控时所做的事的记忆也会一并消除，只要你解散恋爱协会，不再继续使用他们给你的力量，你就可以全身而退，不会有人来追责你，这点我可以保证。”
他没有回应我，依旧伏在地上发着颤。我转而看向伏在半空中依旧昏迷的洛翼，她还是没有要苏醒的样子……为什么？
虽然虫翅已经变得很小了，但却并没有消失，照理说恋爱的异常氛围已经被取代，异常氛围也应该随之消失才对。
“为什么……要妨碍我。”
“邓朔骅”缓缓地站起身，他的脸已经变回了我所知道的邓朔骅的模样。不是什么英俊潇洒，站在苏虹鸢身边也会有人称道的神仙眷侣，而是——
“很丑吧，我这张脸。”
“我每次看到镜子里的那个人，总是在想‘啊啊，这个人怎么还活着，怎么还不去死啊’？”
“你能明白光是存在就会被人厌恶的感觉么，不要说恋爱，就连友情我也未曾拥有过，有的只有嘲笑与揶揄，欺凌与背叛。”
“初中的时候，有人模仿女生的字迹给我写了一封情书，我明知道绝对不可能的，但却还是忍不住去抱那么一丝可笑的期望，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的欺凌和耻笑。”
他平淡地陈述着，没有一丝表情，但却流着泪，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流泪。
“我只有用‘邓朔骅’的容貌，才能站在那一边，否则我就永远只能站在这边。丑陋的我连内心也是丑陋的，这样的我若不是拥有那样的容貌，你觉得谁会正眼看我一眼？”
心早已经被伤害的太多不会感到疼痛了。
“昙云，你觉得世界公平过么？”
他抬头看着天空，双眼中没有映照任何事物，只是一片虚空。
“我从来不觉得世界有公平过，也不认为人与人之间存在相互理解，有的只有妥协。只有妥协能让不幸和不公变得稍微不那么难受，努力那是强者的词汇，觉得努力就能改变不公和现实，那是强者的傲慢。弱者，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他就已经注定了会失败。”
洛翼的虫翅他应该是看不到的，但他注视着洛翼的样子，我却觉得，他是否和我一样，能够看到呢？
“所以你嫉妒杜明，嫉妒他的容貌，嫉妒他所拥有的幸福，并将他当做了你测试他们给你的力量的第一个实验品么？”
当时在同一所初中的他，杜明在他眼里就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吧。
“……是又如何？我拥有了力量，为什么不能去使用它！为什么要妨碍我……就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就能成功了，就差一点我就能永远地获得力量，我的脸永远都是邓朔骅的脸，不会再变回以前那个丑陋恶心的面貌，能和全校第一的校花交往，获得幸福！”
“杜明他什么都拥有了，就算我用力量让秦雯雯失去了对他的恋爱情感他还不是马上就拥有了洛翼？像他那样什么都拥有的家伙，为什么……！”
“垃圾就永远只能是个垃圾么……！”
他攥紧了拳头，他想要接受现状，他应该能够向现实妥协的，在获得力量之前他一直都是妥协着苟活着。可是一旦拥有了曾经自己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想要放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算再狼狈，再怎么不堪，他都想要将其紧攥在手心里。
我只能无声地叹气，最近叹气的次数真的越来越多。
“事情看来还没有结束啊。”
洛翼依旧没有恢复意识，学校里的师生虽然已经停下了疯狂地举动，但却像只木偶似得，茫然地不知看向何处。
连接着洛翼背后红色虫翅的3根红线至今没有断绝，这3根红线应该就是现状停滞的原因了吧。
唉，这就像是下载任务已经到了99.9%就停住不动了一样令人心烦啊。
虽然我也知道，要彻底解决这次的事件，绕不开他们3人的。
“呐，邓朔骅你为什么要去帮洛翼？”
“……你在说什么——”
“那天约会，杜明中途离席，洛翼追了出去吧。后来洛翼向杜明表白，杜明接受了。杜明会接受是因为你对杜明使用了力量，让他拥有了对洛翼的恋爱感情吧。”
“……我只是为了让洛翼成为氛围的核心罢了，根本就不是帮她。”
“其实你那天不操控杜明的感情他大概也会接受洛翼的表白吧虽然可能不是当天晚上。通过今早杜明的表现我确定了这点。那时在场的学生都在活动的氛围中，没有受到恋爱氛围的操控，也就说明了杜明会为了洛翼那么拼命想要赢得球赛是发自内心的。”
“哼，你是想嘲笑我做了一件多余的事情么，事到如今你想怎么嘲笑都随你便吧。”
“对于杜明来说，你的确做了件多余的事情吧。不过，对于洛翼来说，你做的事情不是多余的。”
“杜明要解开过去的心结需要时间，而洛翼已经没有时间了。”
邓朔骅不自然地撇过了视线不和我对视，也没有露出疑惑或是讶异，这代表他是知道的，洛翼高中毕业就要出国的事情。
我一直对洛翼为什么总是急于和杜明交往而感到疑惑，明明才高一，以后有很多的时间来慢慢化解杜明的心结，她应该也知道杜明需要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时间，可她却采取了积极到甚至会招来杜明反感的攻势。
这个理由，在我询问班主任的时候，知晓了答案。
洛翼因为她父亲工作的原因，高中毕业……不，可能都撑不到高中毕业，她就要转学到国外。所以洛翼她才心急了吧，想要尽快地和杜明交往，希望和杜明在仅剩的高中时光中留下尽可能多的甜美回忆。
她在恋爱上和她性格完全不一样，很胆小，她害怕一旦自己出国了，等到自己再回来的时候，杜明或许已经解开了心结，和别的其他人走在了一起。
如果邓朔骅没有操控杜明的感情，让他在那晚接受了洛翼的表白，那洛翼也就无法拥有这些天和杜明交往的甜蜜记忆，杜明会接受洛翼可能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洛翼并没有这个“时间”也不想要什么“可能”。
“可能你是出于内疚，可能你只是想利用洛翼。但从结果上来说，你帮了她。”
“不光是洛翼，对其他有暗恋对象或是一直单相思的学生来说，你大概是他们心中的大恩人吧。”
看着那些人，对于他来说，应该就相当于是在照“镜子”吧。那个可怜，丑陋，却对遥不可及的存在抱有恋心的自己。
“说到底，得到了力量的你，终究还是你，没有所谓的脱胎换骨也没有所谓的蜕变，你依旧被过去的你所注视着，不管你对自己的脸抱有何种感情，你始终都在面对他，永远无法逃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