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刚睡醒,躺在床上百般聊赖地玩了会儿手机。本来挺不想起床的,一想得给明海她们做早饭,就不情愿地起来了。
我打开房间门,不知为何,老韩今天起来的特别早,此时在落地窗旁站着,盯着窗外看,她听见开门的声音,扭头冲我笑了笑,然后继续盯着窗外。
我看着她,挠了挠头发,打开冰箱看了看,扭头问她:“你想吃啥。”
老韩说:“煎几个鸡蛋吧。”
我打个哈欠点了点头,洗了洗手,走到灶台开始忙活了。
我先找了几个鸡蛋,从柜子里抽出一只碗,把没打的鸡蛋装进碗里。拧开煤气灶,先热锅,然后倒了薄薄的一层油——油不能放太多,早上吃油腻的会肚子疼。
等油热的微微冒烟了,再打上两个鸡蛋进去,然后撒上薄薄的一撮盐。之后我又把明海和龙哥的份也给做了,每份上面都挤上番茄酱。
明海此时也起床了,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看我煎鸡蛋。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还穿着一身小熊睡衣,我扭头一看有点想笑。我把煎鸡蛋放在茶几上,给她盛了半碗饭,然后起身去叫龙哥——我怎么感觉跟养了三个小孩似的,除了老韩能成熟点,不给我添乱,我这愣是有种单身爸爸的感觉。
我推开龙哥的房门,此时屋子里简直一片狼藉,龙哥把沙滩大裤衩大裤衩脱在地上,一套运动服和体恤衫被褪出了袖子丢成一堆,电脑桌上全都是烟灰。我一看脑袋都大了,这过会儿咋收拾啊。
此时,龙哥突然大叫一声:“这一块!还有谁!!”突然一声叫唤给我吓得一抽抽,急忙定睛一看,龙哥穿着我的四角裤衩,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慢悠悠地翻了个身。
说实话我大早上仅剩的睡意,也被龙哥这么一叫唤给弄清醒了——我是一下就知道老韩为啥起来那么早了,别人都是说梦话,龙哥这是喊梦话啊。
龙哥睡姿极为奔放,薄薄的小背心掀起一半,一只手搁在白皙的肚子上,胸口两只柔软的小兔子露出半个……
我犹豫了一会儿,上前拍了拍龙哥的胳膊,试探性地说:“诶嘿,起来了!”
龙哥抓着枕头,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含混不清地嘟哝道:“再睡会儿……”
我叫道:“别睡了!快十点了都,都等着你吃饭呢!”
龙哥睡眼朦胧地看着我,揉了揉宝石红的眼睛,躺在床上看着我。
我俩就这么对视了能有三十秒,龙哥坐起来,迷迷糊糊地盯着自己两条腿,然后冲床边探过身——我以为龙哥终于要起来了,结果她从地上捡起被子,猛地盖在自己脑袋上,一团被子飞速蠕动着退到了床边!
我看着这一团无从下手的被子,心中有点崩溃,我无语了一会儿,上去掀龙哥的被子。
尼玛这抓的真牢啊,好在龙哥变成女人之后体重变得特别轻……咦,体重为啥会变轻,这遵守能量守恒吗?
我猛地把被子拽了下去,就听见扑通一声,定睛一瞅我把被子连龙哥一起拽下床了,龙哥死死抱着被子大叫道:“我就睡一会儿行不行啊!再给我两分钟!两分钟我就起来!”
我费劲地连着被子带龙哥拽向客厅,一边喘道:“再给你两分钟?我还把记忆结成冰呢,赶紧起来吃完饭,吃完你睡一天都行!”
龙哥委屈地大叫:“行!行!!别拽了,啊,我腿快秃噜皮了!”
我冷眼松开手,龙哥磨磨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骂了一声,然后乖乖地把被子送回房间。
我想跟着进去来着,生怕龙哥直接又躺床上睡着了,好在龙哥不耐烦地挠着头发出来了,瞪了我一眼,赌气地坐在沙发上。
老韩看着我俩嘿嘿直乐。
明海不在沙发上,此时应该是回房间补觉了,她一天天除了睡觉就是睡觉。
龙哥端着碗,磨磨唧唧地扒着饭,我站在旁边等,眼巴巴地盯着她端的那个碗,准备过会儿一起洗了——我这一天天是踏吗真忙啊。
此时,我的手机响了。这假期除了我家这三个,还能有谁给我打电话?我下意识地看了眼客厅的表,接起了电话,说:“哪位?”
电话里犹豫了一会儿,说:“是我,我叫刘任锋。”
刘任锋谁啊,倒是这声音挺熟悉的,但就不记得在哪听见过,听起来就跟高中生似的,我还在想呢,电话里又说:“我们见过,别人都叫我锋少。”
我当时就把电话放下,深呼吸一口气,环视了一下客厅。龙哥还在扒着饭,老韩披着毯子在玩手机,我接起电话说:“谁给你的电话号码?”
电话那头冷笑一声,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我说:“你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噎了一下,半晌后,刘任锋沉吟道:“我只是想问问……昨天那个白发女孩,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有点崩溃,这富二代是真的要泡龙哥了啊,之前他还找十几个人在网吧门口等着要捅龙哥呢。
我看了眼扒饭的龙哥,龙哥会跟男人约会?除非打架的时候脑子让迫击炮打了。
都不用问,我直接帮龙哥拒绝,直截了当地说:“是我老婆,你别想了。”
老韩奇怪地抬起头来,问:“谁电话啊?”
我摆摆手示意别说话,老韩疑惑地盯着我。电话里,刘任锋尽量缓和道:“你不用这么抵触,我只是想一起吃个饭……毕竟前些天确实是我们的人做得不对,这次我买单,就当,赔礼道歉……”
我一边听着,一边盯着龙哥,龙哥磨磨唧唧地啃荷包蛋,她很少早上起来,早上也不怎么吃饭,这个习惯也是硬生生地被我扳过来的。
我琢磨着这顿饭。其实把龙哥叫上,跟那小王八蛋吃这次饭也未尝不可,可是我太怕龙哥露馅了。
若是老韩和明海还好说,怎么说还能糊弄过去,可是龙哥怎么办?她那头白头发,还有右眼睛上的刀疤,实在太有标志性了。万一那个姓刘的小子察觉出什么,稍微套一下话……就凭龙哥的脑子,肯定露馅。
龙哥终于吭哧憋肚地吃完饭,把碗递给我,瞪了我一眼。我从龙哥手里接过碗,把电话用肩膀架在耳边,端着碗走向水池,道:“我看看再说吧,她就别想了,今天大姨妈来了。”
龙哥两只手抓着脚腕,打了个哈欠,扭头看向老韩,问:“你大姨妈来了?”
老韩翻了个白眼,说:“大姨妈?开什么玩……哦,还没来呢。”
电话里,刘任锋似乎有点失望,哦了一声,又道:“那你来也成,辉星大酒店,今天中午十二点,你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我预约了一个包间,有些事要跟你谈谈。”
我说:“那我看看吧,想一想,有时间就去。”
刘任锋急道:“你不用那么害怕,我不会带任何人去……如果你害怕的话,大不了把那个白发姑娘带上,两个人结伴也更有安全感一些……”
逗死我了,勾直饵咸,这小算盘叭叭地打得真好啊,我微笑着摇摇头道:“你别想了,她真来大姨妈了。”
刘任锋叹了口气,道:“那我先去预约了,十二点,不见不散……”估计他想起那天我那条大裤衩,又补充道:“酒店要求穿正装,不然会被门童拦住,你今天穿体面一点。”
他挂断了电话。
我把手机从肩膀上放下,放在水池边上,叹了口气开始刷碗。垃圾事情一件接一件,没完没了了,龙哥疑惑地问我:“谁啊,你今天要上哪啊?”
我说:“有个鸿门宴找我去,挺急的,让我去一趟。”
龙哥一听,嘿嘿笑了笑:“那就去!怕啥的,大老爷们不能怂别人!出了事给我打电话,别怂,直接就上!”
你说的倒是轻快啊,直接上啥,上谁啊,整不好我今天都得被上……人家都开上大酒店等我了,要是到了地方,那个姓刘的真告诉我去个303,没等龙哥来,我已经着道了。
反正我心里一思忖,似乎这顿饭也没什么深意,前后人家就是想泡龙哥。前后龙哥也没动过手,事情的开始都是对方事先挑衅。我除了贫了人家几句,两边似乎都没什么深仇大怨。
他定这个饭局,意思也很简单——我跟龙哥有关系,他想泡龙哥,没必要跟我撕破脸皮,索性开个饭局聊聊天,唠一唠,顺便话语上给我个下马威,说点骇人的——他也根本不信龙哥是我老婆,索性骇得我离龙哥远点最好,骇不到我,被我昨天贫了两句嘴,心里也能得劲点。
那我就干脆去一趟,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该认怂就认点怂,事情也就翻篇了——反正我就一口咬定龙哥是我媳妇,他还能横刀夺爱怎么的?就他那小身板还要泡龙哥?别让龙哥一个大飞腿踹瘫痪了……
于是我收拾两下,就准备出门了,也没怎么打扮,穿的就跟正常出门似的。那个辉星大酒店我都不知道在那,直接打了出租车,花了我20块钱——妈的,老子过会儿非吃回来不可。
到了酒店楼下,我有点明白为什么姓刘的让我穿正装了。妈的这酒店真大啊,装修的金碧辉煌不说,停车场里连辆大众都没有,清一色悍马保时捷,最次的都是奔驰。
我在酒店门口傻愣愣地站了半天,门童也在门口站着看了我半天,最后问我需不需要服务,我摆摆手说不需要,感觉需要你服务还得给消费,我满兜就三十块钱,打车花了二十,我站在楼下,准备给姓刘的打电话。
这门童估计头回见来这种酒店还这么光棍的,愣了一会说了句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可以叫我,然后继续回酒店看门了——这服务也真周到啊,我本来还琢磨,要是这门童直接甩脸赶人,老子一个电话叫姓刘的下来,玩一次传说中的扮猪吃虎,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姓刘的没一会儿就焦急地下来了,在门口左顾右盼,直接就发现了人群中的我:我这一身土鳖的羽绒服,在一堆西装里实在太显眼了。
他径直朝我走了过来,门童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说了句锋少!我手揣着兜看着他过来,他穿着一套白色西装,一瞅就是大户人家的人——我有点好奇他家里都是干啥的,来这种酒店,一个月没个万把来块钱不敢来。
刘任锋低声说:“我不是让你穿正装了吗,你怎么还穿这套羽绒服过来?”
我说:“这羽绒服一千多块钱呢,这装还不正?我这不是没穿大裤衩吗。”
他捂住额头一脸崩溃,我俩坐着电梯上了十层,电梯门口是两个挺古典的小姐姐,穿着一身大红旗袍,看见我一身羽绒服,也没什么反应,微微颔首,便在前面带路。
我和姓刘的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这小方桌上面摆着一个白瓷花瓶,瓶子里插着一支不知名的花,但花香沁鼻。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左顾右盼,姓刘的坐在桌子对面,双手交叉不去看我,我估计在他眼里我就跟乡巴佬似的。
没过几秒钟,就有一个穿着旗袍的小姐姐款款走了过来,捧着一本精致的菜单,微笑道:“锋少好,红酒的话还是老样子,92年的鹰鸣一支对吗?”
姓刘的没抬头看她,看着窗外,蔫巴巴地说:“今天不用,来瓶94年的吧。”
这个旗袍小姐姐就没有电梯口那两个那么上道,一直好奇地盯着我瞧——我不就是今天没洗头就出门了吗。
旗袍小姐姐一直在旁边等候。姓刘的终于抬起头来,叹了口气问我:“你呢,要不要红酒?”
其实我没喝过红酒,但我当乡巴佬也当够了,大手一挥道:“来瓶82年的拉菲!”
旗袍小姐姐面带微笑,询问地看向刘任锋,姓刘的又捂住额头,低声道:“按他说的来。”
旗袍小姐姐含笑点点头,就要转身,我急忙道:“你先等会儿,82年拉菲好喝吗?”
姓刘的崩溃地看着吊灯,像是翻白眼。我看他那样子,明白我这句话丢人了——没喝过问一句都不让了?我听说拉菲一瓶挺贵呢,要是不好喝我就换个别的。
倒是旗袍小姐姐客气地微笑道:“先生,我们这里可以试酒的,如果不合您的口味的话,还可以再换。”
我琢磨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说:“那就先试一杯两块钱的吧。”
小姐姐很给面子地笑了笑,转身走向了前台。小姐姐前脚刚走,姓刘的面庞扭曲,苦着脸道:“你,你是不是存心给我丢人来了?”
我怀疑这小子要不是想泡龙哥,现在恨不得扯着我衣领把我从十楼扔下去,我无奈道:“反正你掏钱嘛,你要是觉得82年拉菲太贵,咱就要杯扎啤。”
姓刘的瘫在椅子上,估计觉得我不可理喻。
过会儿旗袍小姐姐又回来了,端着装满红色酒液的高脚杯,优雅地放在我的桌子上。我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砸吧两下嘴,皱起了眉——这也不好喝啊,葡萄酒这么苦吗,我记得是甜的啊?
姓刘的已经不想看我了,一条死咸鱼一般看着窗外,小姐姐在一旁微笑地等着我——说实话我真的想点瓶雪花了,但我觉得今天就是来谈事情,点个便宜的是为了他好,给他省钱,看他财大气粗的,好像也不需要。
太丢人也不好,我琢磨着点瓶好喝的,而且是贵的,试探性地问小姐姐:“那个,试了一下,好像不太对我胃口……那就不要拉菲了,你们这有没有勇闯天涯?”
姓刘的突然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这一惊一乍的我也快够了,太便宜给他丢人了吗?我也跳起来,气急败坏一拍桌子,叫道:“要!那就要!来瓶82年的拉菲,喝一口咱就倒!再给我来两瓶勇闯天涯!!”
锋少面容扭曲地站了半天后,想到了什么,又颓然地坐了下来。今天我就不是人了,我指着锋少,跟小姐姐说:“来!拉菲的钱他掏,勇闯天涯我付!”
我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打车剩下的十块钱,还带出一个五毛钱钢镚来,叮当地弹在地上,我伸手去捡。锋少气急败坏地从兜里掏出两张一百的,跟小姐姐说:“买!麻烦你一下……去趟超市……”
小姐姐一脸微笑地接过两百块钱,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