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葬礼在一天后举办。
我是个起的挺早的人,但昨天确实没睡好,今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我先是随便洗漱了几下,然后打开房门。
今天的天气看来也不错,客厅里没拉窗帘,上午的阳光顺着窗户照射进来,亮堂堂的。
龙哥的屋子里没有动静,应该还是在睡觉,她的腰还得养上一阵——之前那个网咖,见龙哥好几天没来上班,给我打了好几遍电话,我跟电话里那人说龙哥出车祸了,以后应该去不了了。那人纠结了一会儿,说等养好伤再来吧。
虽然那网咖刚开,但也在步行街的大学路附近,人流量也挺多,上次我去网咖看的时候,发现工作量也不怎么大,但对方挺急的,应该是常客也逐渐多了起来。
明海也没起来,但我也没指望能白天看见她——虽然她现在给自己严格规定了写代码的时间,但作息时间还是偏向于昼伏夜出,上回半夜上厕所,看见有个一身黑的家伙坐在客厅用笔记本,给我吓得不行。
我去冰箱把柠檬茶翻了出来,用凉水冲了一杯,在沙发上坐着喝完。
最近也挺无聊的,之前玩联盟坑了几回,把我仅剩玩游戏的兴趣也打击没了——
队友动辄就是看见杰斯秒选瑞文,看见鱼人秒选光女,要么就是秒选上单快乐风男,准备快乐游戏,等崩成个0-5,再怪打野不来GANK,五六盘游戏一个套路,当时给我气的摔了鼠标,发誓再玩联盟剁吊。
至于吃鸡,自己一个人玩也无聊,排到的队友都不爱说话,素质广场的日常对话就是,喂,能听到吗,能,哦,跳机场吧,然后开下一盘游戏——
也不玩儿游戏了,毕竟大学的报名时间已经过了,想入学只能等明年九月,我还有将近一年无所事事的时间。
最近就是在家这么坐着,看会儿手机,等天黑了,然后睡觉。
龙哥的房间里没有动静。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推开龙哥的房门。
龙哥估计是刚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转头看我,她坐在转椅上,等着电脑开机。
我一怔,说:“起来的挺早啊。”
“无聊嘛。”龙哥打了个哈欠,无所事事地看着电脑屏幕。
我也挺无聊的,于是坐在龙哥的床上。
本来准备给她整理一下被褥,手刚碰到被子,发现被子上还残留着龙哥的体温。
一种淡淡的温暖感。
我心里没来由一跳,又把手缩了回去。
windows的开机音乐响起,龙哥无所事事地按了两下刷新,打开地下城的界面:“老韩的爷爷昨天死了?”
“嗯。”
我整理着龙哥的被褥,心底暗暗嘲讽自己。
我可是连龙哥内裤都洗过的人,现在怎么精神有点不正常了。
龙哥啧了一声,地下城界面的钢琴背景音乐响起:“可惜……那老头子人挺好的,他住在三楼,听说我是你的朋友,还让护士给我送橘子来着。”
老爷子对我来说,其实更像一个忘年之交。
但此时人走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也总得继续活着不是。
我把龙哥的被子叠好,放在床头,叹了口气,道:“是啊,人是挺好的……”
龙哥没做声,老爷子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给她送水果的和善老人。
我在房间坐了一会儿,龙哥又开始拿奶妈刷深渊,我走出房间,去厨房准备早餐——这两天我都没怎么在家,柜子里的泡面也只少了一两盒,估计龙哥只顾着玩,又没怎么吃饭,龙哥挺喜欢吃我做的蛋包饭,我打了两个鸡蛋,开始搅拌。
蛋包饭这东西掌握了诀窍,其实还是挺好做的,我垫了下锅,把蛋皮卷到炒饭上面,装盘挤上番茄酱,端到电脑桌上。
“刷完了就趁热吃吧,过会儿凉了。”我说。
龙哥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她突然震惊地站起来,大叫:“卧槽!爆了个魔战肩!”
“恭喜啊。”我叹了口气。
龙哥看了眼桌上的蛋包饭,拿起勺子,敲了敲柔嫩的蛋皮,转头朝我笑了笑:“谢啦!”
她一笑又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的心里又没来由地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把视线转移到一旁去。
龙哥奇怪地看着我:“你脸怎么红了?”
“没,感冒了。”我咳嗽一声,说。
龙哥奇怪地看了我两眼,没想太多,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惊讶地看着我:“手艺可以啊,以后找个富婆包养你吧。”
“滚。”我说。
龙哥噗嗤一声笑了,塞了几口饭,一边嚼一边看着屏幕,腮帮子鼓囊囊的,像是只认真的仓鼠。
我其实有点想上手戳一下。
但仔细想想,没了一只手挺影响生活的。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
龙哥的手机想了,她测过小脑袋看了一眼,不耐地接起电话,把手机架在耳朵上,继续操纵角色。
我看着那奶妈圣光巨锤一砸一个图,CD也快的一匹,估计她前段时间在网吧干活的工资全都充游戏了。
“不去,我没时间。”龙哥一脸不耐,跟电话里的人说。
我坐在一旁,总觉得电话里的声音是个男的。
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有点像是妒忌,我问:“谁啊?”
龙哥没叼我,继续歪着脑袋玩电脑。
过了一会儿,她的语气柔和下去,说:“那知道了,改天再说吧,挂了。”
“谁啊?”我又问。
龙哥盘着腿,皱着眉把手机放在桌上,说:
“小翠花,前段时间见了一面,说要叙叙旧……前几天刚吃完饭,还叙旧个鸡毛啊。”
小翠花是我跟龙哥以前的朋友,平时穿的吊儿郎当,胳膊上还纹着一条意义不明的东西——据他说是法语。
当时他也早早辍了学,经常放学在校门口等着龙哥,组团一起上网,当时我跟龙哥也没事放学爱去网吧,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他这人挺仗义,以前也一起喝过酒。
“你已经去过了?什么时候?自己去跟他吃饭?”这句话不经大脑地从我嘴里说出来,说完我就后悔了,这段话显得太明显,有种奇怪的意味在里面。
龙哥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继续打游戏:“对啊,叙叙旧嘛,顺便喝点酒。”
我愣了一会儿,好半天没说话。
龙哥终于把奶妈的疲劳刷完了,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她的身体很娇小,我那件灰色T恤穿在她身上还是有点大,像是小孩穿大人衣服一样。她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闷头把蛋包饭三口两口地吃完。
我也无奈地站起身来,把盘子端起来,走向厨房。
厨房里,我拿着海绵蹭着盘子,我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我用水龙头冲了冲手,把手往裤子上蹭了蹭,掏出手机,一看备注,小翠花。
“喂?”我接起电话。
“出来吃个饭啊!”电话里传来兴高采烈的声音。
“没时间。”
我瞥了一眼龙哥的房间,用手蹭着裤子——
其实我有的是时间,但我就是不太想去。
“卧槽拒绝的好快!别啊兄弟!咱好久没见……”电话里依旧不依不饶。
我叹了口气,看了眼表,十点十五,我说:“大早上的去哪吃饭啊,饭店都过了,我刚吃完。”
“来吧,就当提前透支了,把中午的也吃了!”那个欠揍的声音嘿嘿笑着。
我掐着腰,问:“这玩意儿还带提前透支的??”
“带!有啥不带,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来吧!”
“这tm哪儿跟哪儿啊。”我叹了口气。
“别老叹气,折寿!”电话里嘿嘿笑着:“来吧,三岔口烤串儿等你,咱喝一斟!”
我看了眼表,三岔口离这也不远,想了想之后,我说:“我过会儿去,那你等会儿吧。”
挂了电话之后,我把盘子擦干净,跟龙哥交代一声,出了门。
三岔口在步行街南面,从我家走个十分钟就到,那边有家露天烤串挺出名,但吃串一般都是傍晚晚上干的事情,所以现在也门可罗雀。
在门口木质护栏的旁边,这小子翘着二郎腿,晃着脚,吊儿郎当地玩着手机,左胳膊上一串意义不明的纹身,看起来像是英文,但用了花里胡哨的花体字,有几分像鬼画符。桌子上已经放了一瓶雪花,桌子上还有个盘子,里面放着二十来支生羊肉串,已经烧好了炭火。
我走过去,敲了敲栏杆。
小翠花一抬头,见了我,顿时惊笑起来,伸出手掌,要跟我拍一下:“叫你出个门真是个辛苦活儿,好久不见啊!”
我也跟他拍了一下,叹了口气,找了张椅子坐下。
此时时间已经临近中午,阳光从头顶晒下来,店外面白晃晃的一片,好在太阳虽然晒,但气温尚可,微风挺凉快,而且门口还有遮阳伞,店里还开着风扇,也算挺惬意的。
小翠花眯着眼,看着店门外面,他舒了口气,举起酒杯,说:“咱哥俩好久没见,来碰个。”
我也举起酒杯,跟他干了个杯,低头琢磨着,自顾自地喝。
他眯着眼,喝了小半杯,舒爽地叹了口气:“大热天喝冰啤酒,就是tm舒爽。”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