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大街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行人，原本宽阔的大街由于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弹坑变的狭窄了，损坏的炮车随意的被摆在地上，原本地面四处零落的武器已经被收集走，只剩一些没有衣服的尸体
继续往前走，尸体也少了起来，一些士兵已经开始把这些被搜刮的连衣服都不剩的尸体拖走
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并肩走在路上，少年瘦弱的身体上绑了一件粗重的战壕大衣，枯白的脸上浮现着疲惫的神情
少女伴随在少年一旁，与少年身着军大衣的沉重躯体相比，她显得更为瘦小，和普通穷人的孩子一样，原本稚嫩的脸上却显出沧桑，微微弯曲的脊背显得整个人都是佝偻的
两个人从一栋破烂的民居杂楼的废墟中爬出来，顺着街道一路从居民区走到米德尔顿工业区
此时已经是正午，无力的太阳高悬在天空中，把毒辣的阳光打在了地上，一些尘土被卷起来，伴着炽热的风在残骸间游荡，活像觅食腐食的鬣狗
风沙撞着了断墙，随后朝着姐弟二人径直的冲了过来
少女扯起袖子，掩住口鼻，紧闭着双眼，拉着少年退到墙根。然而那少年却着了风沙的道，歇斯底里的咳了起来，却吸进更多尘土
不同于普通的沙尘，这些尘土是极细的，在炮火覆盖的地方，常常有这种尘土。他们是由木屑中极细的颗粒、沙土中的微小碎片和火药中碎细的药渣组成的
少年被拉到了墙角，少女急急忙忙的翻开了他的眼皮子，那少年挣扎着反抗，然而少女却给了他一巴掌
「我看看！」
少女命令似的怒到
少年的手停止了动作，但是仍然在抽搐似的狂咳着，眼泪不住的流出来，嘴巴不断的飞出痰液
但是少女顾不上许多，翻开眼睑，亮晶晶的尘土颗粒已经完全黏着在眼皮上，眼珠蒙上了一片亮晶晶的白沙，泪水似决堤一样不住的流
少女伏下身去，粗糙的舌头轻轻的舔舐着少年的眼睛，少年又开始反抗起来。然而少女并没有停止，舔干净了少年的眼睛
然而少年却突然伸出左手来，紧紧抓住了她的衣服，像钢钳一样死死扣住，死一样的咳嗽停止了，随后他可怕的倒抽了几口大气，发出了凄惨的撕裂的声音
接着，少年向天空伸出死死钳住自己喉咙的右手，似乎要抓住些什么，少女及时的接住了那只手
然而不同于那只钳子一样的左手，这只右手却是软趴趴的
少女木然的望着少年，而少年已经一动不动了
。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了风的声音，少女感到自己舌尖有什么东西，吐也吐不掉，随后她下意识的干咽了一口，突然感觉到少年眼睛上细细的沙子黏在了她的喉头，随后猛的一咳
然而她及时在抽气前捂住自己的嘴巴，强忍了咳嗽，试图从干燥的嘴巴里分泌一些口水
好在终于有了一小点粘稠的痰液，少女刚想咽下去，却感到喉头像被人掐住似的不由自主的缩紧
过了好一阵，少女才缓过神来，艰难的喷出一口唾沫，然而却是猩红的，口中传来一股腥甜
像是得救一般，少女瘫坐在少年身体旁的土地上，冷汗直连
。
埋葬少年的工作花了好一会儿，为了防止悲剧重演，少女从少年大衣的棉胆上扯下一块来罩住了嘴
少年躯体的原本位置上变成了一个小土包，上面插着一个精心制作的木十字架，虽然还很粗糙，但是至少比起其他曝尸荒野的人要好了不少
对于少年的死，确实是很遗憾的，但是念想到她的另外两个弟弟也都死了，实在是无法逼迫自己流出哪怕一滴眼泪
在埋葬好之后，少女的步伐也稍微快了些，等到少女赶到司令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浓重的硝烟仍然弥漫在城中久久不去，傍晚的霞光被重重的雾障挡在了远方的天空
据Stalin那晚上对他们两个说的，司令部应该是原来的军械库
事实上也很好找，虽然在炮火的轰击下，军械库的主楼和戒备塔楼已经塌陷的不成样子，但是侧楼的灯火亮光却在黑暗中十分引人注目
少女面对这堆瓦砾，显得手足无措，虽然侧楼依然屹立，但是却被城墙的的废墟团团包围，锋利的钢筋阻挡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她绕了一圈，但是就是没有找到入口，正当她想去别处寻找的时候，一个冷冰冰的圆筒顶住了她的背脊，少女下意识的举起了双手
随后她看见从废墟的下面钻出来一群士兵，都手持燧发步枪
一个士兵走上前来，粗暴的扯开她面部的棉胆，冷冰冰的空气随即钻进她的鼻腔，引得她打了个喷嚏，可以感觉到，打喷嚏的一瞬间，枪口压着她背脊的力度明显增加了
「干嘛的？」
带着一脸警惕的眼神，面对着她的士兵开了口
少女有些害怕，但是还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犹豫了一下，背后的士兵的枪管立即戳了上来
「快说！」
面对如此威胁，少女不由一震，哆嗦着开了口
「我想找一个人」
由于白天被粉尘所伤，喉咙被撕开了，如今只是说这么一句话就感觉喉咙都渗出了血
「你要找谁？」
士兵没有把她赶走，只是继续逼问着
然而士兵这么一问，她却是答不上来，因为她对这些人根本一无所知。士兵继续盯着她，搞得少女更加紧张，声音都开始发颤
「什么？不知道，不知道还来找什么」
士兵假意嘲笑到，随后其他几个士兵也笑了起来，但是少女还是一副十分苦恼的表情
「好了，别耽误时间，快走吧」
一个带着浓重俄国口音的士兵催促少女赶紧走开，然而少女没有挪动半步，只是低着头
「难道还要我们骑马送你吗？」
一个士兵打趣到，其他人也继续附和着，眼见少女眼角已经绽开了泪花，后面的一个士兵却突然抬起头看向大楼上的一个人影
「足够了」
那个士兵发令道
随着那士兵的命令，其余士兵们也随即立即停了下来，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就好像变了一批人一样
「已经确认了，可以放她进去」
随后那个发令的士兵指了指天上，少女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侧楼的一个窗口探出了半个身子，正用一个双筒望远镜盯着她
和少女一起，那个发令的军官把头也抬了上去，然而其他士兵却根本没有那个意识，依然一动不动的用枪指着那少女
很快那人就把双筒望远镜放下，朝着那个发令的士兵点了点头，此时才是真正的确定了，随后士兵挥了挥手，其余士兵马上让开了道路
如果不是士兵站着让开了一条道路，少女永远都不会注意到那道倒在残骸上间的一面小门
虽然看似只是一扇废墟中无法使用的普通的木门，但是如果注意一看，就会发现，那门板确实盖着一个通道
一个士兵替少女把木门掀开了，一个狭窄的黑暗通道露了出来，随后她愕然的看了看众士兵，然而大家却只是示意她钻进去
强忍着恐惧，少女钻了进去，然而这通道却似乎没有尽头一样，不知道爬了有多久，她看到了有一点光亮，然而却不是什么室内，而是废墟的外面，不过被几根钢丝拦住了
正当她想返回的时候，她的身下突然打开了一个活板门，她也滚了下去，一双强有力的双手接住了她，正是之前看到的Stalin带着的那种黑衣士兵
随后另一个黑衣士兵快速关上了活板门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个地下室，几个士兵正警惕的盯着她，黑衣士兵继续保持着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她离开了地下室
似乎地下室是军械库的主楼的，已经被掩埋在了废墟下，而士兵们在此之前把一堵隔着军械库地下室和副楼酒窖的墙凿开了
酒窖墙壁上的煤气灯被点燃了，散发着炫目的光芒，一股强烈的睡意不由袭来
少女只感到朦胧中来到了一个明亮的大厅，大理石的瓷砖在火光下闪闪发亮，各种豪华的陈设闪的少女眼花缭乱，而后意识又再次远去了
等到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放到了一把带羊毛套的椅子上了
隔着一张华丽的办公桌，身着睡衣的Stalin正看着她
「这群白痴贵族，弄了这么多煤气灯，搞得屋子里全部都是二氧化碳，昏昏沉沉的」
Stalin抱怨起来
然而少女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冰冰凉凉的，眼睛也没有之前的那种肿痛，她刚想摸摸自己的脖子，却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换了，不由大吃一惊
再看了看房间，依然十分华丽，两扇窗子吹进来舒服的凉风，从天色可以看到还是晚上，少女不由产生了很多疑问
但是Stalin制止了她的发问
「我们的医生怀疑你被沙子呛到，给你进行了一些治疗，现在你嗓子有发炎的危险，不要说话了」
少女再一次愣住了
Stalin站起身来，问道
「那么，你的弟弟呢？那应该是弟弟吧」
少女点了点头，随后轻声说道
「他被沙子闷死了」
虽然这种事情不奇怪，但是发生在她自己的弟弟身上，还是不敢相信，如今突然来了个人给她提了醒，回想过来，鼻头也有些酸酸的
Stalin夸张的用右手捂住额头，做痛苦状
「还真是可惜」
Stalin经常做这个动作，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感觉，但是从语气上看，他确实是罕见的有些遗憾的
「那么你先休息吧，我也需要休息，我身中数枪呢」
像似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后，Stalin站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留下少女一个人坐在空旷的房间里
少女没来得及发问，就被关在了房间里
感觉上房间像是一个办公室一样的设施，但是房间角落极不合时宜的出现了一张豪华的床，甚至可以看见床下拖动的痕迹，很明显是从其他地方拖来的
而把头探出窗子，可以看见她正处在刚才那栋大楼的顶层，也就是军械库大楼的顶层
这不由使少女疑惑起来，但是当她看到废墟中间的火光时就恍然大悟了
基本上这栋大楼纯粹是当地军部的所在，而那些废墟才是军械库，虽然从外面看是废墟，但是中间的火光却说明着那地方确实有人住着
火光从大楼向外延伸到她弟弟死掉的更远的地方，也就是说，之所以越靠近军械库大楼的地方人越少，是因为人都被安置到这些废墟中间的这些原仓库和厂房来了
突然，一阵风吹了过来，少女赶紧蹲下身来蒙住面部，却感觉这凉风只是轻轻的划过衣服，这才确定了这是纯粹的风
但是这却让她想起了弟弟的死状，不由陷入沉思中
确实，在革命之前的世界和平很多，但是在和平中仍然有很多人因为饥饿和疾病死去，被枪打死和饿死的区别究竟在哪
可能被枪打死比饿死更壮烈些吧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