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都很痛,持续不断的疼痛咬进骨肉,大概今天晚上不会停下来。
过度使用奇迹之力,光芒内向烧灼,伤及内脏,使血管和身体开裂,没有奇迹治疗恐怕大半个月都无法恢复。
无神瞳眸盯着天花板,微微的黑暗流入眼睛之中。
本来有两人居住的寝室,保持空空如也的状态持续至今,没有任何人再居住进来。
只属于圣歌队首席和次席的特别空间,不被允许第三个人再移居至此。
屋内没有开灯,格外明亮的月光映照着十字架,将室内渲染得足以当做点亮了灯火。
没有人也没有声响,唯有孤寂散落在她的四周。
“玛格丽特!明天给你看看我新学的奇迹!”不知是否是产生了错觉,玛格丽特耳中传入咏叹调似的声音。
当然了,事实确实是错觉,仅仅为给她带来慰藉的幻听。
朝被月光照亮的黑暗中,她伸出了左手。
绷带包裹着的手臂满是疼痛,哪怕动一下指尖,都痛得几乎要麻痹痛觉。
但是,虽然痛到这种地步,她还是做出了第二个动作——
除痛觉以外没有其他知觉的手掌,覆盖在曾被丝麦尔打过一拳的脸颊。
玛格丽特对依附于全身的疼痛快要麻木,却无法忘记那一拳的感受。
无力的拳头只能击倒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玛格丽特,但带着自己否定自己过去的觉悟,丝麦尔将决意刻在拳中,不但作为玛格丽特用剑刺穿她的偿还,更作为一种宣告。
对于一个尝试杀掉她并贯穿她腹部的人,黑修女只以轻轻一拳作为偿还。
“你太善良了,太善良了啊丝麦尔......我是必须杀你的,你竟然只轻描淡写地还击......难道你觉得自己的命只值那样一拳吗?难道你连我这样的旧友都原谅吗......不要开玩笑啊,你是异端,一定要与我们应该全力厮杀才对......”
回荡在夜晚中的,只余下不甘的话语。
黑修女不再是讽刺的称号,在丝麦尔彻底承认那一刻起,黑修女成为了她的异名,也代表她否定了作为圣教修女存在的过去。
自己与她一同生活,一同竞争的那段时间,就这样被否定了。
在发觉丝麦尔只能使用污秽奇迹后,玛格丽特嫉妒上天赠予她不该有的才能、恨她的突然背叛、以及对她成为教会污点感到愤怒......然而,既然自己是圣歌队成员,就有必须对异端处以死刑的义务,为了教会的利益,因此不得不用这双手杀死她。但是无论如何,丝麦尔还是纯洁修女时,那段记忆是真实无垢的,无论多么想杀掉她,玛格丽特都无法忘却这段记忆。
“我进来了。”
伴随熟悉的中年男人声音,寝室门被敲响。
修道院院长芬尔斯正一脸忧愁地矗在那里,向玛格丽特抛来可怜的目光。
这个身为丝麦尔叔父的男人,总是为丝麦尔撑腰,在主教面前也替她说了许许多多好话。他对玛格丽特亦是养父,玛格丽特理所当然无比尊重他。
“伤还疼吗?”
“不怎么痛了。”
芬尔斯坐到床边,背对着玛格丽特。
“你还是没办法完全丢掉和丝麦尔在一起的记忆吗?”
“......”
“可你还想着杀死丝麦尔,作为现圣歌队首席,作为圣教一员......对待自己太残忍了啊,玛格丽特。”
这瞬间,浑身缠着绷带的修女感到愤怒,但也无可奈何。因为确实如此。
丝麦尔不是仇敌,玛格丽特杀她基本都是因为那份责任,嫉妒、愤怒到头来不过是催动小孩子打架的肤浅感情而已。
过程发生了什么可以不用说,结局是不会改变的。
她用无法听见的声音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原圣歌队次席万念俱灰般说道:
“丝麦尔不会再回来了,她对我们说:‘我是黑修女,肮脏不净的人......我会尽早离开你们的视线,不再污染你们的信仰......’。”
这是丝麦尔自身的意志,做出这样的决定,芬尔斯也不能说什么。
她的叔父芬尔斯是真实意义上的老好人,如果说平常人对父母的观念是严父慈母,那么芬尔斯就应该是所谓的慈父,他既不责备,也不阻止,只是侧过头看着月光。
已起皱纹的温柔面容,浮起淡然又伤感的表情——
就像知晓一切,明明有做好了迎接一切情况的从容,却又在现实来临时难以接受,显得那样的无助。
“果然是命运啊......从出生起,克蕾雅的命运就与深渊的恐怖相互交缠,如同被另一条线牵着描绘螺旋,最终在螺旋的尽头唯有殊途同归......”
这次,是真的“别了”。
如果还有什么办法,肯定只剩下净化丝麦尔的黑暗这条路了吧。
“克蕾雅就是丝麦尔吗?”
“对,是丝麦尔的原名。”
“您为什么要重新给她一个名字?”
“为了......表示她能够永远微笑,不再想起更之前的过去。所以她才叫——”
所以她才叫——
丝麦尔(Smile)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