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刚来到教堂前,液态黑暗就已淹没脚踝。
她本应作为目标的地方,已如沉入漆黑大海的船,一点一点、慢慢地下沉,被深渊吃干抹净。
从脚底开始渗进意识里的黑暗,和当时赤染的日子相比毫无变化。那一天,黑暗柔和地包围燃烧着火焰、几乎快要烧成灰烬的半边身体,让自己忘却了灼热的痛苦。
再也听不见烈火燎燃的厚重声音时,甜美诱惑的声音向濒死的少女伸出手,给予她第二次生命,并给予只要献出最重要的东西就能换来使用权的力量。
易碎琉璃般的生命,在不经意间便会流逝,唯有刻在记忆中的生命难以磨灭。因此,绝对不能忘记那刻画着命痕的走马灯。
所以,才需要寻找替代方法。
想着这些再次涌上意识的记忆,克洛蒂斯推开了半掩半开的破烂大门。
耳边响起阴风声。积攒许久的死亡气息从废墟中开闸而出。
脚下的深渊突然泥沼改变了色彩,这流溢的深蓝色,比原本的纯黑冷得多,足以刺穿血肉,剜进骨髓。
红莲的双眸定睛凝视比夜更深邃的漆黑深处。
在不远方集中着最高密度黑暗的地方,少女双膝跪于“祸之涡”中央,正合拢双手祈祷。
全身赤裸的她披挂着一层黑暗,或者说那抹黑暗是她唯一的遮羞物,护着她外露的身体。
脸与之前不太一样,头发也更长些,但她无疑是黑修女丝麦尔。
此时,克洛蒂斯记忆里混入了其他东西。
“黑色死神”脑内亮起走马灯,无数画面轮番转过,刻下深深的印痕。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
场景转到密不透光的世界。
少女在哭。双手被吊起,脚也被铁链束缚,少女无计可施,只能一味地哭泣。
鲜血随刀刃抛洒,滴落的不止血液,还有混着鲜血的眼泪。
救命——除此以外,她没有再说其他任何话。
经历一轮身体支离破碎,身体又被黑暗修补恢复原状,然后只能用发不出声的沙哑喉咙,默默地继续哭泣。
纯白人影在哭声中反复出现。克洛蒂斯认识她,因为没有人比“黑色死神”更厌恶她。
纯白人影对少女笑着,对那副惨状以及不断落下的眼泪笑着。
紧接着,画面继而转换到与此相似的景色。
眼前唯有漫天飞舞的鲜血与不断殴打的纯白人影,银色魔女只在一旁驻足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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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抢走了克洛蒂斯的嘴唇。
只属于我的——克洛蒂斯第一次的吻。
就算克洛蒂斯现在不亲近我,她也只属于我!她的一切都是我的东西。
我所爱的克洛蒂斯——竟然这么关心你这样一个女人!我所爱的克洛蒂斯——应该只接受我对她绝对的爱!对别人应该连看都不看。
就算是她主动吻你又怎样!只要你不存在,她就不会为了你而献出第一次吻!只属于我的——她第一次的唇吻!!所有一切,我都能窥视到!你如果不存在,她就不可能那么做!我说你不允许存在,你就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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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麦尔。”
强行将走马灯画面踢出眼前,克洛蒂斯往前踏出了一步。
最终联系起两人的,是约定,也是尚未成功的模糊感情,还有“黑色死神”对纯白人影的愤怒。
她再也不会放开丝麦尔,这不仅是遵循自己的意志保护黑修女,更能令仇敌抓狂。
虽说对救同伴这件事本来就没有迷惘,但如今她比方才更加坚定。
脚下粘稠黑暗中的深蓝色,是丝麦尔的记忆,一种负面情报。假如记忆里除了悲伤和绝望以外什么都没有,那无疑是负面事物。
克洛蒂斯是第一个也是唯一涉足到此的人,走马灯只在她的脑海转动。
除她以外,再没有任何人知道。
“克洛蒂斯......救救我......这里......好冷......”
明明听不到的微弱呢喃,此刻却传到克洛蒂斯耳畔。
“我等了好久......你在哪里?能来救我吗?求求你......”
音色仿佛隔着海面,越来越轻微,逐渐沉入黑暗。
但是,在那片黑暗最底层,微火般的感情里寄宿着最后一点思念,用这唯一的思念,她呼唤着克洛蒂斯的名字。
少女在黑暗中央流下眼泪。
泪水流至掌间,濡湿祈祷的双手。
手中寄宿着思念,希望以祈祷传递给某人。
“很难靠近......那么只好......”
克洛蒂斯没有无视污秽的能力,她只能勉强做到不被吞噬,若太接近最高密度黑暗,连她都会被吃干抹净。
“祸之涡”来自丝麦尔的绝望,只要能让她恢复意识,失控的污秽应该就能获得一定程度减弱。
于是,克洛蒂斯拔出魔刀,稍微注入火焰,朝丝麦尔狠狠掷了过去。
落下的刀刃,在黑暗中微微发出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