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神来，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小东西，你该离我们远点了！”
绅士冷言道，并且，又砸过来一枚银币——如果第一枚银币隐喻着绅士的对我的怜悯，那第二枚，就不再是了。
被绅士挡在腿后面的女孩儿歪着白皙的脸蛋，用一双瑰红色的，饱含好奇的眼睛看着我。我感觉一阵不能自已的羞愧，我知道，那大概会是鄙视、嘲笑，又或者其他某些带有伤害性的目光，像看一条路边流浪的野犬。
“谢谢……谢谢先生……”
我低垂着头，慌张地捡起地上的银币，我想没有人在意我的解释，也没有谁注意得到我眼角的那丝泪花。
绅士揽着女孩儿上了马车，我竟然听到女孩儿问绅士的声音：“小哥哥为什么哭了……”
冷不丁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爆炸的轰鸣声，紧随着马匹受惊的嘶鸣声——我抬起头，刚好看到绅士的单驾马车正被受惊的马儿拖拽着疾驰而去，而引起爆破声的地点是距离马路一百米外的一栋正在发生剧烈燃烧的客栈——作为达维亚斯镇最繁华的地带，那栋高达四层的客栈是领主大人专门为接待远道而来的，富贵而又有特殊身份的旅客所设立的招待地。
浓浓的黑色硝烟从碎裂的三层窗口中散出，一位贵族模样的老人钻出脑袋，一脸焦黑，扶着窗栏大口地咳嗦着。
我回过神来，突然注意到一只竖在雪堆中的红疙瘩，精美，小巧，仿佛从洁白的土壤中生长出的一朵艳丽的小花蕾——我立刻意识到，那是绅士从高档品店中为他的女儿所购买的礼物，一只红鞋子。大概是刚才那个女孩儿在踏上马车时，不慎从脚踝上脱落的吧。
我赶忙跑过去，捡起那只鞋子。
“喂，等等……”我就这样光着脚丫，沿着在雪地上留下的两道车辙印，奔跑。“等等啊……你的鞋子……”
驾车的马夫竭力想要控制住受惊狂奔的马匹，但无济于事。
“小姐……小姐……你的鞋子掉了……”
红头发的女孩儿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喊，从马车的悬窗中探出脑袋来。红色的头发在像温暖细长的火舌荡在她的白嫩的脸颊两侧，在风雪中，女孩儿张了张嘴巴，但是我没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由于长时间得不到食物的补充，瞬间的剧烈的运动致使我眼前一阵发黑，直到我感到脚下绊了一跤，身体向前扑，狠狠地摔在了雪地上——那枚亮闪闪的银币从我的手心飞了出去，掉入了排水渠的深不见底的缝隙中——绅士的银币，注定与我无缘。
我抬起头，注意到女孩把脑袋缩回马车里，然后，将另一只鞋子丢了过去。
一时间，我猜不到她的用意，粗喘着站起身，有些茫然地把女孩丢到路边的另一只鞋子捡起来。我抬头，注视着她将半个小身子探出悬窗外在风中挥手，微笑愈来愈远，消失在茫茫的雪色中。
“是可怜我吗……”
我低下头，望着自己的两只冰凉的，冻得发青的脚。
“应该是吧……”一股暖流淌入心底——女孩儿把父亲送她的，珍贵的礼物赠予了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