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那双靴子,穿在脚上。
“好暖和啊……”
红皮靴柔软而又昂贵的白色天鹅绒内衬紧贴着脚心和脚背的皮肤,我感到脚底正在渐渐蕴起热气,像踩着暖融融的棉花。
即便它可能稍紧了一些,而且红的艳丽,不像是一个男孩子的靴子,但让一个没有靴子的,脚掌生满冻疮的可怜的孤童去选择——保证温暖,以及不至于因为寒冷而冻死街头,才是最重要的。
这我痛苦稍减轻了一些。
但寒冷并不是令我感到痛苦的唯一,还有一种更加完整的,生理上与的痛苦——像冻疮的疼痛,被打的伤口,胃部火烧一样饥饿。
我饿。
非常的饿。
裹紧身上单薄的麻布衣,我走到距离那栋高耸的客栈不远的地方。找到一处避风的角落,跪在冰冷的街头,心中期望路过的好心人能施舍我一些——我大概快三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了,上次的食物还是七七帮我捉来的半截老鼠尸体。
达维亚斯人的冷漠,如达维亚斯孤寂冷僻的寒冬——谁也没有谁有多余的一个子儿给一个看上去很可怜,倒更可能是被成年人安排来骗取善心人的孤儿。天暗了,在这样寒冬腊月里,没有任何人再路边身边,再多瞧我一眼。
我埋头跪在那儿,心中向怜悯世人的天神祈愿过,我从那一刻起,饥饿使我怀疑神灵的存在。
在路过一家面包店时,我有意瞟了下四周——老板正背过身,腆着肉呼呼的肚腩,用油嫩的双手捣鼓着乱七八糟的食品工具。在那保温的玻璃橱柜中,那些散着热气的,香喷喷的食品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愣愣地看着它们,干瘪的肚子不自觉地咕噜了一声,好像在呻吟。
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精美的食品,我立刻想到一种制止饥饿的方式——那就是吃它们,但吃它们是需要钱的,我没有钱,但我有手。
这不是我第一次这样干——是的,没错,就是偷,而且一次都没能被抓到。
偷,当然是违法的。
要知道,帝国的刑法规定可谓极其严苛,哪怕在帝国的最北边的边疆地域,违法的处罚也是极其残忍的。你用哪只手去偷,就剁去你的哪只手,可代价对于一个贫困的孤儿而言却绝不那么简单——感染,虚弱,重伤后的无人照料,死亡几乎会是唯一的代价。
在我第一次因为饥饿而痛苦到无法忍受,去偷东西吃的时候。我在心中就意识到,那些曾经看似神圣不可侵犯的法律其实只是一个规则,最大程度的维护社会的稳定,如果你连一个人活下去的希望都剥脱了,他就不会遵循法律,更不会惧怕死亡。
为了活下去。
我再一次犯法了,我用一块石头砸破橱窗,偷……不,准确的说是……抢了一块面包,在甜美厚实的,麦面所碾制的面包片中还夹着一根通红的肉肠。
我没有回头,把面包紧紧地抱在怀里,拼命的跑。
跑到城郊,停在一棵木棉树下。
这是我的家,父亲留给我一处破败不堪的庭院,和一间破败不堪的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