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收紧了网。
因为W最近有点不满意,说他应该加快计划的进度,契约上是这么说的。
但C也有自己的打算。
目前收集到的献祭还远远不够。
无法停滞。
即使他是怀着恶劣的呕吐感在完成这道程序。
即使是以虚伪滑稽的面具在表演——
欺骗。
可这不算什么。
他是最纯粹的,亚尔薇特都这样说过,所以一切都能忍受。
包括自己的罪与罚。
要达成这一境界,C要化为超人,克服一切先天的弱点。
最纯粹的存在必无法变质,必不会让他物侵掠腐蚀。
他可以忍受世界最终的恶意。
可忍受。
并不代表着原谅。
是的,没什么好犹豫的。
审判必须进行。
要达成完整框架的构建,必先付出奠基前奏的祭品。
以纯粹人之子的诚意做出表率。
消除纠缠于其命运之上的业。
如此,使星杯的天平回复均衡。
这是殉道。
是他同类们的虔诚。
他们自己做出抉择。
C助人子达成超越。
追求根源的永恒就在那剥离的尽头。
斩断无限之外的境界。
黄金色的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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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姐姐我从那时候起就喜爱上摄影,直至今天的不可自拔了。”
“切~~,我还以为有什么更加深刻的理由呢。”
“结果就只是这样啊,一点意思都没有,太平凡了。”
“喂~~小虎璃,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成功被某幼女激怒的乙女深陷黑化中。
“我可以将你语气中的失望与不屑当做一种挑衅么?”
“随便你啊,不过你此后的摄影技术,也就只能停留在这一层次上了。”
“为什么啊,我可是自觉境界每时每刻都在提升着呢?”被比自己年纪小上许多的女孩肆意打量的维埃莉特颇不自然的问道,对自己引以为豪的特技被如此轻看很不甘心。
“当然呢。”小女孩煞有介事的分析着。
“按照小说中一般情节的发展,主角们难道不都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历经艰辛,深刻感悟才选定道路,在此之后开创出一番伟大事业的么?”
“所以说,你肯定没有成为伟大摄影师的潜质了。”
“唔唔~~(怒)别推论得这么武断好不好。还有你这闭着眼摇晃食指的动作,是在向我说教么,小孩子装成熟也得有个限度啊。”
“另外因为生日送的礼物是摄影机,就喜欢上摄影有什么不好,你难道喜欢上摄影就有什么感天动地的深刻理由吗?”
“这倒也是呢。”小女孩毫无一点自觉反思性的思考道。
“摄影本身所具备的内涵和魅力,我也是被此所吸引才干上这行的,这淡淡的愉悦和感动本来就算深刻了啊。”
“……”
夜晚空澄浩瀚的琉璃色夜空下,依然是在帕莎兰长滩宽敞洁净的海滨广场上。
人们身着节日时才会换上的盛装。
围绕着已持续燃烧了数日不熄的夏日大篝火载歌载舞。
欢庆喜悦的集会上热情洋溢,人们自内里自然流露的气氛交织如轻快活泼的圆舞曲,带着令平时再冷静严肃的人,也会身心颇受感染的微热活力。
而不是大都会市区宛若排气缸似乌烟瘴气的嘈乱杂音。
因为是被选为夏日祭的司仪神子之一,小虎璃照例换上红白的巫女服,然而此刻她正闲着和维埃莉特在山坡上闲聊。
若不是摸清楚了这孩子的脾性,维埃莉特想必也会像初见时那样被骗,对其外表毫无抵抗力,虽然坐在她双腿上的小女孩相貌温顺可爱,伶俐纯洁的像小鹿一般,可实际上内在却是个不得了的鬼灵精。
“离烟火祭开始还有段时间呢。”
少女盯着腕表无聊的歪着头。
“虎璃,你现在没事做吗?要不然我们去摊点上逛逛?”
“别嘛,既然好不容易起了兴致,我们再聊一聊吧,反正我现在这个巫女还没到工作时间,而摊点有的是闲暇逛啊。”
虎璃在大姐姐身上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热情问道。
“姐姐你和汐哥哥是怎样相识的呢?”
趴在维埃莉特套着长裙的修长双腿上,女孩仰起雪白光洁的小脸蛋,晨星般圆溜溜的大眼睛熠熠闪烁着,很是八卦的问道。
“干嘛问这啊?”
维埃莉特被措不及防的突袭弄得颇不好意思。
然而,她平复了因内心激动而在表面显现的紧张。
她小心瞥了眼在山坡不远处独自调整心情的汐,维埃莉特细声细气道。
“我和汐——”
“那时是在刚进大学时……”
四年前。
晓春初临的帝都,正是樱花烂漫时刻。
梵高宁艺术学院樱木林美轮美奂的景色,令某位才刚入学的16岁少女如坠梦幻。
她端着摄影机寻幽探胜,完全沉醉在平素不可多得的仙境中。
不知不觉已来到密林深处。
不小心被埋伏在草丛中的树根绊倒。
少女摔落了山坡。
然而没等她揉抚好出眼泪的疼痛,便被无意间映入眼帘的美丽屏住心神。
呼吸刹那都停滞了。
青空纷扬的樱海下,有妖精全神贯注的在绘画,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陌生人的接近。
这水晶般玲珑剔透的男孩子啊,让少女想起了童话中灵秀的湖仙,她被这份毫无杂质的纯粹美丽吸引,不由自主向他走去。
然而这聪颖的妖精,却在放下画笔抹汗松口气时,身体骤然倾斜,摔落下平缓的山坡。
那时惊险的瞬间,甚至都能清楚瞧见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孔上,因意外突发而迟缓变动的表情。
少女本能扑上去,抱住身形滑倒的男孩,却终因无法遏制惯性滚落到坡下茂密的草丛中。
竟和自己犯一样的错误,少女那时浆糊般摇滚的脑海中,除了惊愕,继而还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喜悦。
凝视着身下那双小动物般无辜的眼睛发愣了良久,她才想起要站起来帮忙扶起那位男孩。
从那一刻起,少女就认定,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约定相交一生的挚友。
年少懵懂的情怀,是如今才心领神悟的浪漫,珍藏在回忆之匣永不凋零的鲜花,终在岁月的熏陶中酝酿成芳醇甘洌的酒液。
小虎璃夸张的将嘴张成“O”型
“你是什么意思啊……”维埃莉特本想大声质问小女孩在她眼中很白痴的表情所谓何意,但说出口后的词字声音却一个比一个细,直至最后简直连蚊呐声都比这好上许多。
“没什么。”小虎璃故意装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只是觉得凡是涉及到汐哥哥的事情,姐姐你智商有时就明显下降了呢。”
维埃莉特的脸和脖子瞬间就像被蒸汽浴完全煮熟般红的通透。
“我可不想被一个连国中还没上的小女生这样说啊。”
她表情囧囧的还击着。
“耶~~”小巫女故意拉长了说话的语气,甩着两只对她纤嫩小手来说,明显过长的水袖叹道。
“还说不是,你现在的模样比我还不成熟耶。看来某人已经深陷恋爱的泥潭无法自拔了。”
“比起你的梦想来历,和汐哥哥的相遇还真有戏剧色彩呢。持续四年的感情长跑,直到最近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姐姐你——
“还真迟钝呢。”
在两人笑闹随性的交心下,时光如流星一往无回的飞逝。
维埃莉特想起不久前,一位胸怀坦荡的老人曾助自己敞开心扉。
将祝福赋予在她和此后最重要之人的幸福上。
然而,他却再也无法见证未来画卷的展开了。
心中悄然奔涌的热流,像在体内静默流淌的泪水,缓缓浸润着每一个曾受人世风尘洗礼的细胞,毫无遗漏,永不枯涸的灼热。
她视野中遥望到的广场上不知忧愁的人们啊,或许只是遗忘了平日积压的忧愁痛苦、烦闷恼怒,只为了以最纯粹开朗的心态迎接这每年仅有的数天。
生活就是这样简单而深邃,人们可以如此坚强灵活的调整心态,适应日常和超离平和的冲击。
少女从未像此刻一样明白自己的意志。
“星空真美啊。”仰躺在维埃莉特温软的大腿上,小虎璃痴痴呆望着天空呢喃着。
“是啊。”没有多想什么,少女只是同样被这份美丽所吸引单纯回答着。
“呐,姐姐你记得吧,我白天和你说过环岛海流的事情。”
维埃莉特点了点头,静静聆听着女孩接下来将要揭开的谜底。
“其实,对我们生活这个海岛上的人们来说,那不仅仅是过去的衣食来源,还具备精神上非同寻常的意义。”
“每年的这个时候,也就是夏日祭的第五日,就在明天,我们都会制作手扎的河灯——明天夜晚,一定是个好风晴朗的日子,我们会将这些寄托了自己最真切心意的河灯放到岛上的母亲河中。”
“这上面写着我们曾无比珍视过的人或祖先的名字——现在已经见不到他们了,但每次我在做河灯的时候,当我将燃着微亮烛火的灯放到河里,心里总有什么被某些温暖微妙注视着地快乐,很宁静,也很安心,而它们也就这么随着环岛海流绕过这块生养他们的土地半周,最终漂向海洋。”
维埃里特呼吸都静止了,眼前的女孩从肌肤里、从某处更深的壳中渗透出纯白的微光。
她生怕打扰了这份美丽的绽放。
“无数的烛光倒映在水中,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就像呼应着无数天空中的星星,约修亚神父说,这些灯是从名为“大家的思念”的火炬中逸散出的火星,将已逝者和活着的,将凡人和神灵的魂魄连接起来。”
“呐,姐姐,夏日祭的篝火和安东尼奥的群星很美丽吧,是让摄影大师都赞叹的闪光哦,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要悲伤,只是静静记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时间的流逝总是会治愈一切伤痛的吧,当最后福至心灵的时候,只有永恒的美丽化为回忆,定格下来的画面,是再也无法磨灭的瑰宝。”
维埃莉特沉默不语,她并未向女孩提起过今晚来参加葬礼的事,但想必聪明的小虎璃已经记住了白天戴索勋爵所说的话,再加上从自己身上穿的深黑色礼服得出的推测,她一定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寄托思念的河灯吗?”她恍惚中想起了那些在火光中闪烁的,已远离自己的影子。
所以才想来鼓励自己。
“已经九点了,姐姐,我要去做准备了,等会还有正式的祭典呢。”
坐在维埃莉特身上的小虎璃站起身整理衣服。
“嗯,我和汐也该去做的事了,所以——”
少女气魄十足的鼓励着。
“小虎璃你也好好加油啊,爱华丝女神总是在云间微笑着看着努力地人们呢。”
“那么,再见。”她轻挥着右手告别。
“再见,姐姐。”
正转身行走向山坡另一端的少女,却突然被身后隔开不少距离的声音叫住。
“姐姐——”小虎璃扭头展露出属于孩子的真正天真无邪的笑容。
“什么事啊?”维埃莉特大声呼喊着。
“我只是有些话想要更正一下。”
“其实——”不知为何,维埃莉特能清晰感受到她语气中的羞涩。
“维莉姐你在针对汐哥哥的事上,有时不仅不傻,还很温柔很聪明呢。”
被这意外的赞美所击中心扉,少女呆呆楞在原地,过了许久才清醒,对着已远去的活泼小小背影恍然感谢,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
“虎璃,谢谢你——能陪我这个不成器的姐姐一晚~~~”
“汐,快到时间了,走吧。”
少女轻轻来到正独自一人仰望星空的汐身旁,温柔提醒着。
“我们去和罗兰爷爷见最后一面。”
“嗯。”男孩迟疑着予以答复,却最终流露出如琉璃样清爽澄净的释然神情。
就在他调转轮椅方向,在少女辅助下准备向山坡下行进的时候。
从远方隐隐传来划破空气的呼啸。
那是发自时空尽头,却无法被凡尘喧闹遮掩,让人本能的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声音。
两人在刹那抬起头来,举目眺望星海。
一颗缤纷的星辰从地面向穹空冉冉升起。
占据了整个浩瀚天幕的巨型花朵。
在苍穹中绽放。
那一瞬间色彩了黑夜世界的风姿。
氤氲了两张抬头仰望星空的纯净脸庞。
轰!
天空的钟声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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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的告别仪式,是在离烟火燃放点不远处的丘陵草场间的小平地上举行的。
在医院中休养的侯爵旧识,及被邀请的事业生活方相关人士,以侯爵继承人安林为首,由在装有侯爵尸身的灵柩旁主持仪式的七曜圣廷牧师引导,吟诵《迦南启示录》中有关解析灵魂迷思的《风之断章》。
为了参加今晚的告别仪式,维埃莉特特地换上了一件庄重朴素的深灰色连身长裙。
她扶着身穿深色西服的汐的轮椅,在第一排告别人士中虔心祷告。
从首都赶来的圣职牧师笔直站立在棺柩旁,正面侯爵的尸身手捧法典。
他微闭双目,神情严肃,吟诵的唇形牵动脸上微生的皱纹,以圣职者的虔敬宽容,引导人们外溢的心绪自然流汇成悲天悯人的气息。
从古代流传下来的逝者告别仪式,是仅次于入土为安葬仪的送葬典礼。
这是对于历代客死异乡之人的尊重,也是迁移灵柩前——由人们纯粹质朴的思念凝聚成令死者亦可窥见的精神篝火,在苍茫大地上提供导标,以指引漂浮星空的灵魂跟随肉身回归故土的必须仪式。
那是罗兰爷爷的儿子吗?
熟练吟诵着《风之断章》中含蕴深邃的语句,维埃莉特空灵渺远的头脑,却能极致理性的观察着众人。
无法解释这一现象。
简直是在云端俯瞰。
她不由自主集中的精神化作一张巨网覆盖在安林身上。
不知为何竟能感受到男子对于沉睡棺柩中的老人,复杂波动的内心。
那并非任何虚伪空洞的情绪,而是灰烬包裹中炽热的岩浆。
在这里积聚的众人,又有多少是真正对侯爵本身抱有感情,而非碍于义务、权势或情面而来的呢?
少女微微游移的目光,在人群中看见了执事米娜·罗佩特,“疯子”戴索勋爵,帕夫柳琴科医生,甚至还有岛上驻军指挥官安东尼·雷奥准将。
然而周围人们更多的是陌生脸孔。
想要了解。
想要触碰。
想要知道内里的真实。
世界都仿佛被实质的空气虚化渗透,人们变成瑰丽透明的异次元生物在扭动。
维埃莉特身体刹那僵硬,而灵魂却仿佛承受着宇宙脉冲浩瀚的电击颤抖晕眩,却没有丝毫痛苦。
她恐惧的睁大双眼。
握紧手指。
这是怎么回事?
所幸未有人察觉,她不由感到庆幸,然而恍惚中却仿佛感觉到数道自身旁投射来的视线,无法断定数目。
那是谁。
好近。
就在身边。
少女敏锐的本能告诉她不安的来源。
是汐吗?
他难道发现了我的异常?
维埃莉特忐忑不安的低下头,然而少年却只是在她视野下轻轻吟诵着《风之断章》。
是我的错觉吗?
人类攸关生死的思考,原来真的能让灵魂接通神祇的心扉吗?
即使略微有些羞愧,但维埃莉特此时此刻却由衷觉得。
自己和汐能活着在一起实在是太好了。
罗兰爷爷他也是这样期望着吧。
烟火不断绽放着,将夜幕深沉纯净的苍茫渲染成姹紫嫣红的花海。
迷离的光影甚至遮盖了本属于星群的灿烂。
然而夸耀的声色却丝毫没有打破典礼庄严肃穆的气氛,反而带着奇妙的协调完美融合在一起。
若人的思念寄托在所挚爱的存在,借由外物之手便能具现深层的灵魂。
此刻因烟火的殉爆而在空气中无形荡漾的涟漪,确乎是传播着人们希冀通往永恒的心意。
“我们由人世短暂而生迷惘,由生命脆弱易死亡而生恐惧。”
“生老病死,爱憎别离,由此所孕烦恼皆乃人之常情。”
“毋须愧疚,毋须自卑。”
“然而若欲己身心超脱旷澈。”
“如风自由无羁。”
“必先明己所愿,畅己所能。”
“……”
“无畏无惧。”
“无怨无悔。”
“魂归阿瓦隆。”
“永世之灵。”
“向死而生。”
祷告进入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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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仪式在烟火祭进入尾声时结束了。
盛有罗兰·弗萨德老人尸身的灵柩,将在今晚便送上飞机运往帝都贵族陵园安葬。
来参加告别式的人们都在安林致感谢词后纷纷散去。
维埃莉特在人群中看到自己认识的人也很快离去了。
连戴索勋爵在临行前也并未来向汐询问关于画作的事,维埃莉特猜他或许是从自己处得到消息,不必多加询问,又或者出于对汐艺术造诣水平的信任,而未做无谓之举吧。
至于汐则被安林先生叫去交代事情,等会将直接由弗萨德家的人送回医院。
维埃莉特本想去大篝火处寻找小虎璃,再在祭典上逛一会,但她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回医院早点入睡。
然而在离开仪式却有人叫住了她。
“普鲁登斯小姐。”
维莉回过头,入目是亲切典雅的笑容。
“罗佩特管家。”
少女略感惊讶。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身着执事礼服的米娜·罗佩特微笑着摇了摇头,身形一如既往的优雅干练。
“从今晚开始,我已经不是弗萨德家的执事了。”
似是对维埃莉特超出预常的反应颇觉有趣,一向以清冷示人的女子,笑容中也带上些许活泼的意味。
“我将成为汐·奥罗拉·弗瓦雷伯爵的专属管家。”
“真的吗?”
少女惊呼出声。
“嗯,所以,今后请多多关照了。”
女子双手合拢,轻轻鞠躬。
“虽然我也曾猜想过会这样,但真能如此——”
维埃莉特露出一幅微妙诚挚的表情道。
“实在是太好了。”
“罗佩特先生,我曾听汐说过,你在许多日子照顾过他,和侯爵一样是他视为至交的亲人。”
她稍稍上前一步,微妙的情绪舒展为福至心灵的请求。
“我可以像汐那样,称呼你为米娜姐吗?”
“你,也称呼我叫维莉吧。”
米娜神情归于平静。
然后是温柔含蓄的颔首。
她褪下右手手套,将纤细修长的手伸出,即使是如此细微质朴的动作,维埃莉特也由衷体会到了那矜持下隐藏的体贴。
“我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
“呐,维莉。”
米娜说出了她找上维埃莉特的目的。
“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欢迎么?”
“当然可以。”
少女娴淑开心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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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医院东疗养区4楼。
达蒙·科比沃·戴索回到了房间。
在几乎可以充作军火展的各类枪械包围下,他手扶额头坐在躺椅上思考。
现年47岁的他是奥西里斯最大军火贩子之一Erinnyes通用机械公司的执行总裁。
将Erinnyes公司生产的军火通过各类途径,提供给世界沉沦于战乱纷争中的国家,暗中帮助奥西里斯帝国对东安纳里亚诸国进行战略意义上的操纵,是他的工作。
这其中包括合法与非法的程序。
像他这样的代理人在世界各国还有很多,都是统治锡安星系的数个大国,彼此间进行残酷凶险博弈而布下的棋子。
悬挂于房间中的枪械都是他曾贩卖出允许曝光的“商品”。
这是他随身携带的收藏品。
亦是他的人类屠杀目录。
每到一个地方,这些艺术平都会被运输跟随他,以提醒其所背负的罪与责任。
他是闻名地下世界的战争贩子,为和平人士和敌人深恶痛绝。
然而驱动他进行军火贩卖的根源并非利益,或来自帝国高层的胁迫。
而是他自己自幼认定的道路。
或者称之为信仰。
戴索热爱人类。
也许没有人会相信,这样一个罪行累累的屠夫,以极致理性著称的魔人会内藏殉道者般狂热的心胸。
甚至有人将这当做精神病、偏执狂来理解。
但他却是由衷的热爱人类,如字面意义的飞蛾扑火,渴求人之子的罪与罚。
所以他常年经受宗教哲学及社会哲学理论熏陶,为人类寻找超脱痛苦的道路。
所以他清心寡欲,只视金钱权利为实现理想的手段。
所以他对凝聚着人类文明思考结晶的艺术品无比推崇。
这样内心强大坚忍,支撑过诸多灾难磨砺的男人,仅能以神的疯子来号称。
空气中弥漫有无声的悸动。
戴索从沉思中惊醒。
身边本已拉上的窗帘不知在何时打开。
只能从内部解锁的落地窗于晚风吹拂中“哐当”晃动。
明亮皎洁的星光自窗台显露的空白处射入,清冷如水。
阳台上空无一物。
野兽般培植的本能令男子猛然转头。
闪电般拿起桌上陈列的自动步枪。
这把枪中装有子弹,是可杀伐的凶器,置人于死地的危险艺术品。
然而戴索却在下一刻停止了扣动扳机的动作。
奇异疑惑的眼神。
最终觉醒为虚无的苍白。
在房间原本摆放着“思考者”雕塑的角落,此刻却漂浮着神魔的人形。
滑稽而纯粹。
像乡下的愚昧小孩在偶尔光临村庄的马戏团中,第一次看见了小丑。
兴奋,憧憬。
枪支落地。
砰!
刹那凝固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