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策了,嗯,那个自称是候的男孩失策了。他从来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打败”。
他会被封印妖力,然后传送到妖界吗?
显然那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假如一个简简单单的封妖符可以封印他体内的妖力的话,那么就不存在着他现在脖子上带着那一条有着八孔的木质项链了。
知道吗?什么是狗急跳墙?
被逼疯了的狗是会不计后果地咬人的,何况是一只单凭一己之力就差点毁灭了一座城市的大妖怪。
没有足够强力的封印能一次过封印某人体内的妖力,那下场只会唤醒某人体内那庞大的妖力,当一个有着吃人的冲动的怪物失去了理性会有怎样的结果?
嗯......大概那一个男孩再也做不回“人类”了。
封印符红色的血丝从男孩的额头里蔓延了开来,只是那一刻,梦魇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男孩身上任何妖力的衰减。
只有膨胀,嗯,那高速膨胀,肉眼能见地庞大妖力从男孩体内以跟他左手上一样的黑气升腾起来。
完了......那一刻,宛如灰烟状的梦魇似乎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瞬间撒腿就跑。
他径直地冲向了男孩背后唯一的出口。嗯,那最初,男孩留给自己离开的生路,唯一完整没有崩塌的拉面馆屏风门。
只是,梦魇算计错了一样东西。
——叶莲那样体质的少女,在妖怪口中跟唐僧肉一样的存在,没有任何人不离不弃的守护能活到十八岁?
对,就在梦魇自以为能趁着男孩妖化的时候逃出生天,门被踹开了。
嗯,一个跟叶莲同样年轻的少年,一个能踢到头部的高抬腿,拉面馆门连同后面的梦魇一起飞到了废墟的瓦砾里。
只是冲入来的少年完全没有理会那被自己一脚踢飞的梦魇,是行云流水的动作。似乎面对这样的情况已经相当熟练。
——抓在了那一个处于呆滞状态的男孩肩头,紧握着的拳头,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揍向了男孩的脸。
“嘭!”
同样倒飞的身子,宛如出膛的炮弹一样,撞上了后面的废墟瓦砾,还弄出了一个深坑,空中飘荡着那本来贴在男孩脑门被打飞的普通封印符。
而且打飞本该是封妖功臣的男孩后,连正眼都不看一下的少年,从口袋里抽出了一个类似封妖符的东西对准了门外一扔后,整一个世界都似乎只剩下了那一个拉面馆里的声音。
——是避人结界。
一个合格的猎妖人必须带着道符,当然,候也有只是忘了......
对,就是一切道符都漏在了那一个荷包里了,毕竟,他是妖,在没有自己爷爷封印妖力的手套去触碰那一些专门对付妖的道符显然是智障的行为,自然要用东西隔开才是正常的事情。
候,并没有错,唯一错的,只是因为贪吃将荷包忘记在了拉面馆而已。
“你还有脸回来?八年前将这里弄得一团糟的妖怪,如今又想再来一次吗?”
“还是说,嫌弃害死爷爷不够,打算连八年前没能害死的我害死吗?是打算回来复仇的吗?!”
“说话啊!我知道你不可能因为我全力的一拳失去意识的,别给我装死!”
那是相当生气的声音,来自站在门口揣着兜站立的少年。
身上是和候、叶莲一样的高中校服,假如不是因为脸上的某样东西,那么冲进来的少年,简直就是扔在路人堆里都找不到的寻常路人脸。
——明明少年留着是一头短发,但是左边却留着一撮长过眼睛的刘海,而且刘海之下还戴着一对并不是平光的黑框眼镜。
左眼能看得到?才看不到呢,他戴眼镜是因为右眼近视需要罢了,同时也是为了掩盖某些东西。
此刻,被风轻轻吹起的刘海,那一对黑框眼镜下.......
——左眼是一条巨大的伤疤,那是战场,不,哪怕是战场浴血归来的战士都很难留下这样的伤疤。
因为这样的伤疤已经深到能见骨头的地步,几乎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才对。
然而,还活着,那一个进来的少年,他紧握着的拳头似乎因为那一个洞后面没有传来男孩的回答变得青筋暴击。
他生气当然除了那一个男孩回来到了这一片土地,还有看到了另外一幕让他相当生气的东西。
——那一个双目失明,腰间还留着鲜血倒下的叶莲。
假如那一个少年现在的状态用怒气条来解释的话,那么估计就是爆格的状态。
走进去刚刚将男孩打入的洞里面的少年,带着捡起了地上只剩下了半截的桃木剑......
——没错,他准备要杀了那一个男孩。
为什么?
理由很多,只要列举最为重要的两个就好:
躺在地上的少女,是那一个少年的女友,嗯,相爱了整整了七年有余的笨蛋情侣。
另外一个?
啊......在少年踏进洞里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哥......哥哥,对不起,候......候在救完老板叔叔就去救大姐姐,然后.......候会像以前一样消失在哥哥的面前的......而且姐姐我真的只是偶遇,没有任何的恶意.........”
“也不会........也不会再吃人了........”
嗯,那一刻,走进去小洞里的少年,他只看到了认识了眼前男孩这么久,再一次做出来的傻事:
不大的洞里,隐隐约约冒着少许的红光,里面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同时,地上放着那一条本该是带着男孩脖子上的木质项链。
封印暂时“解除”了,那是缓缓冒出的黑气从男孩身上的所有角落升腾而起。
只是,这一次男孩并不是为了使用自己的能力,仅仅是为了自己那一位“诅咒”。
——无法死去,永远饱受着厄运的神之诅咒。
只要还有一口气,那就能让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奇迹。
代价?嗯,那当然是有的.......
——是血,宛如喷泉一样的血
从男孩自己双手的手腕刚刚割除的口子里不断涌出喷撒在那一个拉面馆老板的身上。
——就如之前男孩再生一样,老板大叔胸口上被木刀贯穿的伤口,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在男孩双腕喷出渗入到老板的体内。
.......
那是苍白无比的脸,在那稚嫩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悲凉。小小的身体从那一个少年的身边走过,没有敢抬起那一个脑袋。
——哪怕他多么想再一次见到那一张他渴望了八年再一次相见的脸。
只是,他没有任何的勇气去望上一眼。
是的,他怯弱、胆小、就像之前那般连进一个拉面馆都没有勇气的“男孩”,他更加没有勇气去见那一个思念已久,如今近在咫尺的少年。
他亏欠了他太多,也伤害了他太深。
——他八年前从他的身上夺走了太多的一切。
他最憧憬的爷爷,还有......
——他的左眼。
是的,少年的左眼,大概........在男孩的肚里消化了已久。
宛如过街老鼠一般的怯弱少年,不断道歉弯下的身子,从少年的身边擦肩而过。
没有任何的怜悯,也没有任何的叫唤。
他没有理会男孩的脸上有多么的苍白,也没有理会之前打飞的梦魇到底有没有跑。
仅仅在那冰冷的空气里,用着比雪还要冷上几分的语气,背对着那一个男孩说着最为让人讨厌的话:
“八年没见,真的越来越像妖了啊,怪物。”
“在治好莲后,就滚吧,我不想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但是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话,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还有........这是最重要的话给我记住,我不想再重复了。”
“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我不是你的哥哥,怪物。”
没有回话,只有外面被踹开的门传来呼啸的雪声,似乎夹杂着少许难以听见的啜泣.......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只知道到外面还下着大雪,那茫茫一片苍白的大冷天里,那一片倒塌的小巷,外面早已经挤满了太多围观的人群。
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一件过大的绿色军大衣,摇摇晃晃的身子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最后连倒下了也没人在乎,仅仅是一个人缓缓地消失在了茫茫白雪的地平线上。
没人呼唤他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宛如游荡的野鬼一样,就算记起也是只会让人唾弃厌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