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变得与平时恍若两人的95式，我脑中灵光一闪，从外套的口袋中掏出了那个小盒子。
「95，快别哭了，看看这是什么？」
「小、小盒子…」
这一下终于是成功吸引到了95式的注意力，她趴在妹妹的身上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回答着我的问题。
「这可不是一般的小盒子哦，如果打开盖子你就会惊讶的发现——铛铛！里面居然有一个闪闪发亮的誓约之证！」
95式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对着那枚誓约之证伸出了手，但是她还没来得及碰到的时候，我就合上盖子将小盒子揣回到了口袋里。
看到平时矜持文静的95式竟然会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抢誓约之证，我的心中顿时掀起了阵阵波澜。
我并没有对她的举动感到不满或是生气，相反，我很心疼她。
她是真的很想要那个东西呢，不然她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刚才的举动足以说明她对我的爱意已经战胜了自己的理性。
但是正因如此我才决定将誓约之证暂时保留。
「不、不是给我的吗？那你为什么要让我看….」
95式又埋头哭了起来，这次她好像是被我这么一番操作给气哭的，我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示意97式不用担心之后，我伸出手摸了摸95式的头，然后用稍微严厉的语气对她说道。
「别哭啦，听我说话！」
「好、好的。」
「这枚誓约之证是我准备送给你的，但是现在还不行，我还欠你一个浪漫的告白，还记得吗？」
「记得，我、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你还好好记着呢…」
「当然，所以你好好期待吧。」
「喔，我知道了…」
「冷静下来了？」
「嗯…」
95式止住了眼泪，情绪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老姐，你放心吧，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啊，97，恭喜你和指挥官缔结誓约…咦，刚刚我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你问我？老姐你是不是出bug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突然就充满了难过想哭的感觉…」
神奇的是到最后哭泣的缘由就连本人也不是很清楚。
看样子人形也会产生自己不了解的情绪啊，或许是在受到一定的情感刺激时多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超出了人形的认知吧。
想起刚才的一幕，我现在竟然有些后怕，如果我刚才没有找到正确的办法，95式没能恢复正常，而是心智彻底崩溃了该怎么办？
我不禁回想起95式曾经说过的‘想变成人类’，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们了，但是还差得远。
不能直接把她们当成人类，这是对她们的敷衍和不尊重，同时也不能只把她们看成是消耗品、具有自主行动能力的道具，这样就相当于否定了生命本身。
现在看来我还需要再在她们身上多下功夫才行啊。
我望着再一次像往常一样开始说说笑笑的95式和97式，暗暗下定了决心。
——
「指挥官，真是抱歉，刚刚我在你面前失态了。」
「不用在意，在哄你这方面我大概是有证的。」
「谁要你哄了！真是的，能不能好好说话呀。」
今天的晚饭我特意迅速吃完之后在走廊中等待着，过了一会儿，95式如同我预料中的一样独自走了过来。
因为97式吃完饭总会留在那里和其他姑娘玩的缘故，这段时间里95式大概率是落单的。
看到我之后，95式走过来就刚才的事情和我道歉，这也在我的预测之中，我不得不感慨于自己对姑娘们的了解程度。
我注视着95式的一颦一笑，她现在看起来和平时是一模一样的，但是我的脑海中总在忍不住浮现她在某一刻突然就像刚刚那样陷入了难以反抗的情绪洪流中的画面。
「95，要不要陪我走走？」
「啊，抱歉，我今天感觉身体有点不太舒服，想要回房间里休息一下。」
「那我们就回到房间里聊。」
「你听不出来我是在婉拒你吗？真是的…我真的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怎么了，我想要自己静一静。」
95式说完之后就从我身旁走了过去，我如同往常一般下意识的拽住了她的内衣上面的肩带。
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的她表情十分痛苦的画面竟然取代了现实的景象。
我以为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了。
在慌乱中，我一下子松开了手，同时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然后砰的一下撞到了墙上。
「指挥官？」
「好痛…抱歉，吓到你了吗？看样子我也需要自己静一静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来我还想着尝试去帮她解决一下心智上的隐患，结果现在连我自己都出现问题了。
「我改主意了，指挥官，我们去天台上吹吹风吧。」
短暂的惊愕之后，95式笑了起来，然后她对我发出了邀请。
于是乎，两个都想要自己静一静的家伙就出现在了酒店的天台上。
这里的天台是专门用来观景和休息的，因为是晚饭时间的缘故，天台上暂时还是空无一人，再过一段时间或许就会有其他指挥官带着自己的部下来这里享受晚风吧。
我任由晚风吹拂着自己的脸颊，望着深邃的夜空，我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
登上天台之后，我和95式都一直沉默着，直到我感觉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尝试着与95式进行沟通。
「刚刚真是抱歉了，没有吓到你吧？」
「没关系的，比起我来，你没有事吗？」
「我啊？如你所见，精神满满。」
「那就好。」
对话似乎是没能顺利进行下去。
夜空真是越看越让人着迷啊，明明宇宙那么大，未知的东西还有那么多，而我却停留在这里，因为一些生活中的事情而烦恼。
我的烦恼与这片夜空相比算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的胸中再一次充满了力量。
然而还没等我开口，这次是95式先说话了。
她和我刚才一样抬起头仰望着夜空，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指挥官，你刚刚问我有没有被吓到。」
「是啊。」
「但是当时害怕的明明是你。」
「毕竟是做出了失礼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会一巴掌甩过来呢。」
「我不是说这件事，何必转移话题呢。」
95式的声音很平静，看得出来此刻她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指挥官在害怕我吗？」
「准确的说是担心你。」
「也难怪，最近我突然多了很多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感情，每一种我都不能理解，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人类也会有这样烦恼。」
「但我是人形，我不是人类。」
「我知道，我只是举了个不太恰当的例子。」
夜风撩起了95式的长发，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微不可闻的颤抖。
「指挥官，我向你保证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可以不要害怕我吗？」
95式的请求让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没办法回答，我只能静静守望着她。
「为什么不说话？我可以被修好的！等回去之后我就去做检查，我——」
「95，你就算再怎么进行心智检测也只能得到一个一切正常的答复。」
我打断了她的话语，从刚刚开始我们的想法就分道扬镳了，这样下去是很难解决问题的。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如果心智中出现了很多无法解读的内容那肯定是出问题了才对，绝对不可能修不好的！」
95式的语速越来越快，她的情绪也开始激动了起来。
「说实话我是猜的，但是我猜的内容往往都是正确的，你的心智没有出问题，你就是这么被设计出来的。」
「怎么可能，按照你的说法，我不就是个残次——」
「差不多得了。」
我抓住了95式的手臂，将她一把扯到了我的身旁。
「你的设计者将你设计成这样肯定是有意为之，他怎么可能在倾注了自己心血的女儿身上故意留下缺陷？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蛋，看看你的胸，看看你的腿，你身上的每个角落都在诉说着设计者寄托在你身上的愿望。」
或许也会有一部分设计者是单纯的为了金钱、为了名利而投身于工作吧，但是有一点我是绝对可以肯定的，95式的设计者在她的身上倾注了自己所有的理想。
「把那些感情全部都表达出来，所有你能理解的和你不能理解的，不要压抑它们，你需要把情绪释放出来。」
我终于抓住了内心中一直想对95式说的话，一直以来我都想对她这么说，但是我没有找到合适的言语，也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
性格温柔内敛的95式虽然在平时会像大姐姐一样照顾大家，但是她自己的情绪却无从宣泄。
她一直在默默的微笑，遇到事情最多就和97式抱怨两句，更多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消化那些内容。
根据我的猜想，这就导致她的心智像是一个承载着无数感情的盒子，总有一天这个盒子会到达极限，然后引发一系列问题。
「我到底该怎么办？」
95式一脸无助的样子询问着我，这一刻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你被制造出来的时候是干嘛的？」
「我是CM-ENT 2.0A演艺用非遗人形，被娱乐公司收购后用来表演古筝演奏。」
「懂了，你跟我来。」
我拽着95式的手，拉着她一路跑到了酒店休息大厅里面。
一路上我和95式遇到了很多我的同事以及他们的人形，看到我们急匆匆的样子，他们因为好奇而跟在了我们身后。
「太好了，还在这里。」
我把95式带到了记忆中的位置，当时我还惊讶这个休息大厅里居然会有古筝这种小众的乐器，没想到这么快它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我把95式按在了古筝前的椅子上，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对着她笑了一下。
「给我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