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雨在哗哗的落下,洗刷着地表上这肮脏而残酷的一切,血红的液体汇聚成河流肆意流淌淹没冰冷的尸体,而腥臭的气味弥漫整个战场。
这场持续了三年的战争,死去了一百万左右生命,活下来了一个人。
一位少年面目疲惫的伫立在一处并不平坦的地面上,因为脚踩的几乎全是残肢枯尸,背后的是不断叠起的层层的山峰,而这,是他的敌人或是曾经的兄弟。
不过如今,都失去了。
少年的头发,或者说三天前还是黑色,现在却布满了血泽,远远望去,猩红的发际边缘宛如燃烧着的彼岸花朵,而抬起的眼眸,深邃如黑渊,透露出令人陷入的死寂。
敌人!来啊?
他守住了,这必败的关卡,他为了她守住了。
整个世界只是陌生的他乡,然而却是她的故乡。
为此少年愿意为了保护她而付出全部,包括了对她的记忆。
少年遗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成为一名军人,却也与这个军团的军人成为了生死之交,数十万的同僚,虽然少年不可能说出全部,但至少有几百人,是少年的战友,是他的朋友。
然而只有他活了下来。
天空昏暗深沉,有股压抑的氛围在这交织叠起的“山峰”间游荡,少年深呼一口气,浊气弥散在冷冽的空气中。
安静,四周已经很安静了。几时前久久的呐喊声、怒吼声、炮火声以及惨烈的痛苦哀叫,宛如梦魇的低语印刻在脑海,每时每刻都无法安静自己的大脑,耳膜不停的鼓动,人的感知之一——听觉所带来的声音,恼人的声音的没有停下来过。
久久的,这时停了下来,少年却有些认为自己是不是已经失聪了。
不,少年的听觉依在,耳旁突然传来一阵肃杀的脚步声,这是千万人的重靴踩踏尸体的声响,千千万万,汇成一股震动的宣告。
敌人仍然存在!
敌人的救援到达这以为结束的战场!
敌人千万,而我方,只有少年一个人。
少年已经很疲惫了,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每一个战友的死都如刺刀般刺伤少年越加坚韧的心脏,可到了最后,或许少年的心没有死,却如暂时休克般放弃了继续跳动。
少年右手握着一把暗红肮脏的剑,这是他的佩剑,一把饮了江河般的血,如今原本锋利的剑锋破破烂烂,昔日的绝世神兵成了如今的嘶竭的破败魔剑。
迈动快要没有知觉的大腿,脚步上前,却是踉跄的想要摔倒,差点绊倒他的是几分钟前竭力杀死的一个士兵,是一个敌人。
当时双方都已经耗尽最后一死力气,然而感谢少年的队友,亦或者说是他的遗尸绊倒了敌人,刺过来的一剑却空了,而少年的剑,拼力刺穿敌人的心脏。
这回,要换少年被绊倒,敌人的丑陋的灵魂似乎还在,嘲笑着要看少年被他的同伴将他刺杀,不,是千刀万剐……
的确,少年已经没有气力反抗。
短短几分钟恢复过来的力气也用来步行蹒跚,少年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走!去浏览这个血腥暴力的战场,去看看自己的战友,作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丝念想、执念。
大腿的筋仿佛被挑裂,每动一步便是钻心的疼痛,刺激着麻木的神经,少年的脸面无表情,干枯的嘴唇没有半分的颤抖。因为少年已经遗忘了肉体上的疼痛,心中的伤痛麻痹了心,心殇大于身死。
走啊走啊,少年的执念驱动这个如摇摇欲坠之火的身体前进,山峰与昏暗的阴霾仿佛形成了通向地狱的峡谷,少年走在那、游荡着。
黑色的雨散发臭味,没有往日雨的清澈、没有往日雨的丝凉,无法洗刷身上的血罪。
哗哗而下的雨不大,却仿佛能够打散不知何时形成的雾霭,朦胧间有许多的人影在半空中如游鱼般漂浮,如快要消散的尘埃般涣散惘然。
“活下去……”
“别去死……”
“死去吧,来陪我们……”
“约瑟芬那家伙正等着我们呢,谁让他先走的呢……”
“继续划拳,下来吧……”
“喝酒喝酒,就等着你呢”
“你是我们的将军,你活着比我们更重要……”
“神明就是这么残酷,他只会在战后光耀尸首与墓碑,只会让神父教会歌颂他们生前的光荣却对死后的灵魂不管不问……”
“老子不信神,老子只想回家去娶媳妇……”
少年依在的听觉似乎听到许多的低语,空幻而又熟悉,那是他的战友在呼唤他赶紧来陪他,语气是那么的熟悉与亲切。
去死吧……活下去……
战友太多了,导致少年听到了许多矛盾的声音,这让他如何选择?
迷雾的尘埃仿佛随着远处的敌军的践踏而颤动,少年的面前有一座最高的山峰挡住了,少年除了后退,别无再走下去的道路……
不过少年也可以就此扔下当做拐杖的剑,拥抱光明般倒在黑紫色的尸谭中,结束这一切。
反正……有那么多人期待着他死去。
也有期待他活下去的人,是死人,死人期待活下去?哪有什么用呢,他们不能陪他,让他一个人待在这个世界上做什么?
少年扔下了剑,剑斜插在地面上。少年扔剑的举动,仿佛甩出重重的负担与深深的疲惫,少年的背一下子能挺直了……但是为了死去。
少年缓缓艰难转过身,背对着山峰,背对着正想要踏过山峰的千万敌人。
少年干裂的嘴唇轻微抬起,从嘶哑的声道里吐出这几个字,说出他的归宿。
“我……来了……”
终于可以结束了……
少年艰难的动用大脑思考,少年他想自己已经杀到忘记了过去忘记了自己存在的必要,是啊,他杀到疲惫,杀到想要离去。
“很过分哦,钰罗太过分了!凭什么说离开就离开?!”
“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不要再把我当成寄宿在你家被你妹妹嘲讽天天吃馒头包子的笨蛋!”
“我是公主!我是你的妻子!凭什么我不能决定你的去向!?”
“我不要!我也绝对不允许你去死!不要!绝对不!”
“我以联邦公主的名义命令你绝对不能去参军!我以妻子的名义请求你……”
“不要去……好吗?”
“呜呜……笨蛋!我才没哭,谁说我哭了?!你哪只眼看到我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在当我是个天真的笨蛋吗?我才不是啊!我不想要你死……”
“父王为什么要下这么一个决定啊!我要告诉父王去!我要让他收回命令!”
“钰罗!!”
一瞬间,许许多多的回忆刺穿了茫然的壁障,恸哭的言语刺激了麻木的心脏,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忘记?!!
我来这里的原因……原因!
不正是为了守护好她吗?
轻乐,我的妻子,我的妻子!
少年黯淡的眼眸猛然唤醒神采的光泽,少年怒吼着抬起头,他再次握紧斜着插入的魔剑,用力一拔,宣泄着、像是证明着什么的攀登、冲锋山峰!
昔日的战友已死,不管真的是否有人想要他死还是有人想要他活,旷日持久的战争使得少年遗忘了过去忽视了未来,只看到了现在,一个个亲如亲人的战友接连死去。
这份打击让最年轻的将军失去了前进的动力,遗忘了某个对她最重要的人。
现在,有了活下去动力的人终将会加冕为王,登上山峰,俯视万千敌军,用血红的长剑引起连锁暴虐的死亡黑雷,闪耀中轰鸣中化作最为壮烈的礼炮,去宣告王的诞生!
回想起家人的少年枯死的身体内每一个枯死的细胞都重新焕发生机,心脏之动在复活生命之树在蓬勃生长,灵魂之火在肆意的喧腾的燃烧、狂热的焚烧周围的星火,汇聚成最为磅礴的烈涛。
少年的双眸瞬间闪过一丝不怒而威的神光,起初少年攀登山峰的过程很慢,但很快的就如健将般如履平地似的在往上奔跑,追逐着的冲向最顶尖那个位置。
…………
当少年登顶的那一刻,敌军的铁骑踏上而来,少年一剑而挥,杀个对方措手不及,翻马而下。少年单手举起,黑雷滚滚自在手心,仿佛是引源,死寂昏暗的天穹猛然爆发出骇世的轰鸣,雷声滚滚,黑色的粗壮闪电宛如毁灭众生的雷龙在翻滚窥探,给予下方卑微生灵最后的仁慈与结束倒计时。
“杀!”敌军的首领意外山峰之上竟还存有一人,望向那人手中的黑雷,更令他不安的是那人单薄的身躯上竟然浮露仿佛要百万伏尸的威压,漆黑的头盔里隐藏深深的恐惧,但军令如天,他指挥背后的百万敌军,借此获得勇气的慰藉,去挑战山峰上的那个、仅仅一个、孤独的……王!
千军万马在黑色的凶猛暴雨中如**浪涛似的淹向独自矗立的孤岛山峰,少年无所畏惧,他就是这里的主宰!
普天之下谁得以统领众生,谁得以超脱世人,凌驾一切?
那就是……加冕后的王,坐在象征权利与荣耀王座的那种存在!
原本少年就停滞在一个境界很久,如今他的信念带来了洪灾般的精神之力,胜过加冕,登临王座。
而那做尸骨叠起的山峰,正是那少年的王座!
“死!”少年发出一阵低沉的怒吼,像是暴虐巨兽释放胸中的怒火,更如一个执掌众生生死的王者下上圣旨。
更加狂暴肆虐的黑雷正是少年的宣纸。
而炸裂迅速蒸发的血浆则是朱红的笔料。
两者合二为一,就让那波澜不惊的黄泉溢满!就让死神的伟力疲惫!
少年俯视下方混汹的黑色**,眸中冷酷,心中却是在想……
“等着我回来,轻乐。”
跳动的心脏怎么能那样柔软。
涅磐重生的凤凰本是天空之王,然而引得了诸神的嫉妒。
察觉到什么,少年的脸色突变。
“轰——!!!!”
骤然!
一股凡人难以忍受的恐怖气势从遥远的穹顶传来,一道宛如金光浆液的圆形融化黑云,下一秒,爆发湮灭一切的能量炮!
这一炮,仿佛要灭绝整片大陆,散发诸神的圣光!
“轰轰——!!!”
贯穿天空的能量巨柱四周黑色的雷如锁链般缠绕,撕裂万物,狰狞着想要抵消。
而下方的少年更是猛然抬头,拼尽全部也要抵抗!
他怎么可能去死!
还有一个人!
轻乐!
等着我回来啊!!!!
(将王镇塞八千里,血尸染空九重霄。
黑雷君临溢黄泉,神炮轰鸣不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