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有着西式城堡风格的建筑。厚实坚固的外墙大约有三层楼高,暗灰色的墙面透着一股威武雄壮的气概。被围在墙内的与其称之为建筑,不如说是个庞大的建筑群。凹凸的女墙延绵不绝,高耸的塔尖鳞次栉比。一个个尖顶都傲然地向上挺立着,仿佛要把天空戳得千疮百孔。
外墙下的大门门口站立着两个手握步枪的士兵。在外墙背后和内部,大概也有更多的、全副武装的士兵在站岗和巡逻。当然他们的武装绝不止于此。顺着龙谷君伸出的手指,我找到了几座依靠伪装色天衣无缝地隐匿于各建筑墙壁上的炮台。恐怕在什么看不见的地方还安装着不计其数的摄像头吧,一旦那萤幕上映照出我们的身影,炮台上的炮口估计就会无声无息地对准过来了。
此刻的我们,正藏身于距离外墙墙角约两、三百米的树丛中,寻找着最适合的潜入方案和潜入时机。在前方短短的几百米路上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掩体的物体,如果未考虑对策就没头没脑地冲出去,恐怕会将自己的存在暴露无遗,然后在下一秒变成蜂窝或者弹坑。而即使是使用柯拉的那个魔法“风之旋涡”,大概也会在半空中被轰下来,然后带着多普勒效应陷入地面。
“得考虑下对策呢。”带着像是在烦恼晚饭该吃什么的表情,龙谷君托起自己的腮说道。
似乎认定了对策方面与自己无缘,上杉开始研究落在地上的某片树叶的脉络。一旁的柯拉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龙谷君从一旁斜眼看着这一幕,忽然嘴角浮现了一丝笑容。
“看来会很有趣呢。”
“?”
我以疑问式眼神提出问题。他看来是想到了什么,而且还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效率之高十分惊人。不过,若我们无法在短时间内考虑出对策,就麻烦大了。
龙谷君开始简短地述说他的计划。这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而我们也充分理解了他的想法,只是说“理解”的话。
“呜哇……”上杉发出呻吟似的声音。他的感觉应该和我一样吧。这与其说是低调潜入,不如说是高调登场,就像某些小说中到处耍花招的怪盗们。只有将柯拉所持有的正体不明、谜一般的魔法作为现实手段来考虑,才有可能得到那样的策略。
“不过……值得一试呢。”毕竟在这种特殊事态前,不搬出特殊手段是不行的。我把头转向真正的任务执行者·柯拉,欲征求她的意见。而她则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那么,就拜托你了。”就像是一切尽在预料之中,龙谷君保持着同样的微笑。
柯拉再次点点头。随即,任务开始。
树林里刮起一阵清风。
这是阵与自然风毫无二致的微风。在这个季节里,这几近热带地区的海岛上应该经常大风盛行吧。而那两位墙角下站岗的士兵,恐怕此事也正在享受这份清凉。
但这远远没有结束。这仅仅只是“计划”的序曲。渐渐地,我听到了树叶所发出的“噼啪噼啪”的声音。那是叶片高速振动所产生的响声。而让树叶如此运动的,当然只能是风。
狂风。
从微风渐渐地转大,那只是个短暂的过渡。柯拉似乎是把“风之旋涡”进行了一点转变,使其以接近直线的路径前行。只是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那“一阵大风”是由无数阵小型旋风组成的。就像无数电子定向运动形成了电流,那些小旋风就如北欧旅鼠一般,组成巨大风暴浩浩荡荡地向着外墙方向席卷而去。
不过不仅如此。“计划”的目的当然不是用风暴轰垮基地之类的。那样的一座要塞,恐怕遭导弹狂轰滥炸也能够顶一阵子。
我们的真正目的,是现在漫天飞舞着的树叶。准确地说,是落叶。
每一阵小旋风都从地上将落叶堆卷起,然后在天空中与其他旋风碰撞并打散。若黄沙漫天的飞舞被称为沙尘暴,那么现在的状况应该足以称为“落叶暴”了吧。从前在教科书上学到过一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现在这种情况,即使树叶不障目,也足以遮蔽我们的身影了。
没错,现在的我们,正“乘坐”在其中一股小旋风上。不过比起坐飞机,这的确不太舒服。在不断的震动与旋转中,我感到自己背部的伤口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不,比起伤口的痛,我更担心自己会因转得晕眩而倒下。
而事实上,当我们终于降落在内部某座建筑的某层敞开的窗户内时,我的眼前已金星直冒。
“‘那个’就在这栋建筑中。”柯拉简单地进行了说明。虽然我不清楚具体的,不过恐怕是用那个“侦察术”得知的吧。
如果是真的,魔法真是方便的东西。
我环顾四周。这是那些“城堡群”的其中一座塔状建筑的内部。不过里面却并没有外表那样古风。光亮的地砖,装有节能灯的天花板,随处可见的开关,都显示着这是一栋现代建筑。恐怕,或者说一定,在这内部也装设了无数架监控摄像头吧。说不定现在我们就已经被摄像头捕捉,映照在监控室的银屏上了。
“接下来就是速度的胜负了。”
龙谷君刷地站起来,一把把我扛到了肩上。
“诶?等、等等!——”
没等我反应过来,龙谷君和柯拉就已经风一般地疾驰起来。我隐约看见上杉从后面跌跌撞撞地勉强跟了上来。
“龙谷君,你的肩膀不是受伤了吗?!”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虽然龙谷君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但我想那一定是非常痛的吧。要是我胡乱挣扎,恐怕只会扩大他的伤口。
冲过走廊,穿过大厅。大厅里似乎有什么人,对我们叫喊着。远处似乎也响起了报警器的声音。我们将这一切全部无视了。前方冲出几个手持枪械的人,欲拦住我们的去路,不过在柯拉的手臂一挥下,所有敌人向两旁高速弹开了。
风压术。这也是她所说过的几个魔法之一。
四周爆发了惊呼和尖叫。
看起来,这里的人们不会、也没见过所谓的魔法。当然,如果他们会的话,柯拉应该也不会被独自派过来了。只是,就算她是魔法高手,就算她拥有独自完成“任务”的实力,也不应该存在将她派遣过来的理由才对。
因为,再怎么看,她也和我的年龄不相上下啊。理论上,这种时候应该在家里一边听音乐,一边喝咖啡;或者牵着宠物狗出门溜达;或者被哥哥或者姐姐骗到里约热内卢去才对。
不管怎样,也绝不应该在这种随时可能丧命的战场上飞奔。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吧。
然而,现在我们这些“处于不同世界的人”却碰到了一起。或许是有什么出了错,也或许是哪里的什么人的刻意安排。
虽然自从相遇以后,由于接踵而至的各类突发事件,我没法好好思考下柯拉的事。但是现在想来,果然是谜题重重。尽管她的出现的确是救了我们的生命……
但是心中的某处,无论如何也感到异常。无法接受。
我用视线余光看向在前面左右开弓的柯拉。当然,她自己或许完全不这么想。即使坐到一起谈心,我们甚至可能根本无法互相理解。
(因为“不是同一个世界”吗?……)
我不禁皱紧了眉。
然而思考也只能够到此为止了。忽然从转角处蹦跳而出的球状物体,使我的大脑运转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