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在讨价还价,自从人们发明了交换以后,大家就都在讨论代价。
真的没有什么东西是会被无私的提供出来吗?
这一切代价的最终来源是什么?因为交换来交换去总归是要有一个源头的吧。
哪怕只是过时了的历史中的一个东西。
“历史,可不是像你们所说的肥皂剧一样的廉价品,和成就感一样,历史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东西啊。”
E历6109年5季3日 午 伏尔泰某教室内
“加以故意概念的术语会造成故意更改,这样的改变在修饰的过程中会遇到麻烦,因为本来就是故意的,自己一开始就给自己设定了限制条件,其后任何相关的追加术都必须在此限制之内进行,否则就会出现不自然之处,从而导致法术失败。”
“无意概念下的术语是施术者一开始就无目的的施术,是最难控制却最顺利的术语,因为它没有限制条件,任何追加都能够被判定为自然合理。”
伏尔泰的精品课之一:咒语逻辑。在8年级和9年级的选修课中,据说这个是比较容易过的,然而现在的我听起来,仍然觉得像天书一般。
“在历史上,能够使用无意概念咒语的法师并不多,比较有名的有E历31世纪的米山索普(Misanthrope),他是埃夏中间王朝的第11代法老,据说他曾经用无意概念改变了苏函半岛的轮廓,使它和现今英洛斯所在的七次大陆一起把海围成了心的形状。”咒逻老师也兼任着8,9年级的历史和地理课程,总是有意无意的把另外两门课上的东西穿插进来。看来故意概念和无意概念到处都是啊。
“同学们如果有机会在开航期的时候到埃夏旅游的话,还可以在首都博物馆里瞻仰到米山索普国王的木乃伊...”
说的好像他去过一般。我相信他并没去过。埃夏不是那么容易去的地方,它在星球的另一边,隔着失力带,陆路基本上不可行,飞机也无法穿过,唯一的路径是海路。因为失力带效应在液态表面并不明显,只要不离岸太远,不靠近努努力们的领域。花上半个季左右的时间乘火车到海洛斯南部的港口丹石,再坐上10天左右的轮船就可以到达英洛斯东部的港口七水,从七水再横穿七次大陆,在英洛斯的西海岸坐船横穿埃七海就能到埃夏了。如果不在西部转船而坚持更稳妥的陆路的话...据我一个去过的亲戚透露,至少要花2个季的时间。简直是自己找罪受,我可不会为了看一具干巴巴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尸体去那么远的地方。
“木乃伊就是完全没有灵魂居住的一个躯壳啊...”莫在听课的同时不断地翻着一本简装百科全书,她听到不熟悉的词就会到里面查一查。
我看到邻座的雷法西撇过一眼,然后恶心又轻蔑的别开了脑袋,莫的百科全书是插图版的。
“Misanthrope是戴哈姆哦...也对,木哈兹一般不会用无意做为理由来解释什么,伦达达也都不是无意的为了自己开心。”
也许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原因,这两天莫对于我们班的女班长一直都有一种挑衅的态度。当然,雷法西说出那些雷人的话也在先。
“老师我有个问题。”
“讲——”稍微上了点儿年纪的戴哈姆老师,银灰色的脑袋愉快的转了过来,他喜欢学生提问,而不是反过来提问他们。
“既然米山索普陛下改变海岸线的咒语是无意的,那为什么后来要解释形成的心形海湾是米山索普陛下献给森山的木哈兹女神古鲁多.鹤的爱心呢?既然他的恋慕之心在先,那么结果就应该归为故意不是么?就算他献上爱心的这个行动时随机的,无意的,但是他的结果,他所要表达的本意难道不是出于故意么?还是说,通过无意达到故意,这才是无意概念的本质呢?”
“正是——梅里萨同学的问题正好可以引出我们下面的这个议题,的确,无意之中蕴含着故意,或者说‘故有的本意’,是熟练运用无意的标志。这当中,其实有一个明显的矛盾...”
莫坐下来,继续听课,我用余光看到女班长正用充满妒意的眼神看着她和她的百科全书。
“而在这个矛盾被其他的矛盾关系化解之后,所有的逻辑就都可以讲的通了。这也就是我们惯常所说的非逻辑状态。因为本来是不符合逻辑的,但是我们强制自己接受了这个状态,这个现状...所以说EGO的第一定理是无限伟大的嘛!”
好吧,很伟大。
下一节课是体育,我和莫一起逃课。
坐在一个池塘边的树影下,我和莫聊起木哈兹的话题。
“你知道吗,塔利,你们戴哈姆和木哈兹的最大的差别?不是个子的高矮哦...是无法逃出个人的范畴,因为无论如何,你们所知的一切,都只是在自己这一生中形成的。”
“哦。是的,我不记得自己还有除自己以外的意识。”我眯起眼透过眼镜看着湖面,波纹只不过是光与影。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木哈兹还完全统治着这个星球的时候,他们得到了一种突破个体限制的方法,这也许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并不是所有的木哈兹都选择了这种似乎更加先进的方法,他们选择只在一生中保持记忆的方式,从而被当时的木哈兹的首领驱逐了,在木哈兹的古籍中,他们被称为Damn,是被诅咒的,该死的意思,后来也许是书写的错误造成的吧,Damn逐渐被写成了Darm,你们也就被称为戴哈姆了。”
“我们的名字是这样来的吗...你们的这种方法...”
“这种方法当然有利有弊,这几千年运转下来,似乎还是你们戴哈姆的选择更正确一些。戴哈姆繁衍至今,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一直维持了下来,而且在许多地方都取得了不错的成就。而木哈兹的人数却越来越少,而且越来越边缘化。”
“是啊,虽然我们人数少,但是我们都比较明白珍视自己现在的生活的重要性。”
“而木哈兹就不一样了,一个个体不止要承担现在的自己,还存有自己前世以及所有先代的记忆,他们的人格会留在承袭了这个名字的人身上,而且会在这一生中再次的发展变化,所以说,木哈兹会活的很累,如果没有经过恰当的教育来学会如何驾驭这些人格的话,确实很难幸福的生活下去。”
“那么说来...莫,你也有很多先代的记忆了?”我突然间来了兴致,“这...原谅我的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在我现在这副肉体刚刚出生的时候,她就立即被投如一大盆取自神殿水槽的水中,因为正如水生生物的灵魂只能存在与水隔绝的空气中一样,我们这些生活在陆地上的生物的灵魂只能被保存在液体中。木哈兹的孩子和戴哈姆或者伦达达的孩子一样,出生时都是空白的,不同的是,你们让孩子们在这一生中慢慢的去认知,渐渐的变成一个自我,木哈兹却要通过一种仪式来强制一个已经阅历了千年的灵魂来入住,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哦。”
“在这个星球的水体里,每一滴里都会有成千上万的灵魂,他们可能是曾经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鸟,也可能是一个已经选择了消散的戴哈姆或者伦达达的一部分,他们都是不可能进入木哈兹的孩子的躯体的,只有那些名字已经确定,受到星体的力量保护的完整的木哈兹的灵魂才有可能进入。而且,灵魂们是很挑剔的,如果这具躯体有任何先天的疾病,或者任何与自己不适合的地方,他们都是不会选择的。所以,这个浸入水中的仪式,就是如同把已经来到人世的生命再度放回冥界一般,如果不被接受,孩子就会溺死,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没有人会怜惜他们。被接受了的孩子会自己游上来的,因为他们已经有了自主驱使身体的意识,和与生俱来的魔力,选择了这个躯体的人是不会让他自己这么快就死去的。然后人们就会把盆里剩下的水倒回神殿的那个水槽里,根据水槽底部的20个孔开合排列的变化就可以在工具书上查到是谁已经离开这盆水到孩子的身体里去了。”
“那么根据这个查到的名字也就可以知道这个孩子的前世了吗?呵呵...真奇妙,那么,莫的前世呢,给我讲讲吧。”
莫的表情暗淡下来。
“我没办法告诉你...是个意外,因为我理论上已经被从转生的名册上面除名了。”她用右手擦擦鼻尖,刚才有一片落叶砸到她了。“我被人为的消除过一次。”
“啊...那你怎么...”
“现在我仅仅记得,我是通过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漏洞,然后有一个需要与我的缺点做弥补交换的人帮了我。所以我现在的这副躯体才会有莫这个名字,或者说莫这个名字才能拥有现在这副躯体。也是凑巧吧,如果母亲没有遇到你的话,我也许还要继续在魂界耗散下去。”
我隐约觉得自己心中爸爸的形象小了一圈。他老人家当年居然背着母亲...算了。
“总之,谢谢你,爸爸。又一次给了我生命。”
“这个...”我觉得这话实在是受之有愧。
“我真是没出息,还没有厌倦...这样...活着。”
“那个...莫...你不会是比你现在看上去的年龄大很多吧?”莫之前曾经告诉我她已经过了13次生日,但我实在很难相信她比我还要小5岁。如果她真的是逆转时间来到这里的话...我担心自己是不是弄假成真,确实是她父亲了。
“这副身体还很新哦,我的话让你觉得我很老了吧...没办法,我3岁的时候就被人当成大人一样来请教了。”
“因为你身上留着很多以前的东西?”
“嗯...是历史啊...历史,可不是像你们所说的肥皂剧一样的廉价品,和成就感一样,历史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东西啊。”
E历6109年5季5日 昏 第三区伏尔泰花园凯西家别墅外
“那个,莫,你认识...校长?”
当天下午的课结束后,一直惊魂未定的雷法西再次邀请我们来到她家的校内别墅“喝茶”。
“你指那只蓝色的长翅膀的狗吗?”
“额,就算是吧。”我也没有见过校长的真身,犬头鹰也还是第二次见到。头一次是在入学测验的时候,它盘踞在主试官身后的一个架子上,蓝幽幽的眼睛盯着所有的人。
“我不认识。”莫啜一口杯中紫红色的上等绯叶。
“那你为什么说好久不见啊,泰啊什么的,它还慌慌张张的飞走了呢。”雷法西也觉得不得不问,她估计下午也一直在想这个,课都没有好好听。
“它的眼睛...属于,伏尔.斯坦因.马基雅维利.锡安.泰。”莫中间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很古典的发音读了这个名字,让人觉得名字的所有者历史十分悠久。
“啊,那好久不见是因为...”我开始迟疑了,我预感到她会糊弄过去。
“因为好玩儿。”
果然不出所料。
“好玩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可以解释一切东西...那么为什么呢?为什么?忘记了。忘记了也是很好的理由,可以解释一切东西。”
我和雷法西都语塞在那里。她完全在自言自语。莫完全没有跟我们讲实话,我虽然不懂预言,但是预感还是很准的。
“我讲的都是实话哦,没有必要怀疑我。我确实忘记了。刚才也确实是觉得好玩儿才那么说的。”她开始装认真。
我不信。
她看着我,又看着雷法西,阳光反射着她呈暗金色的瞳孔,她调整着自己的思绪,我察觉她的颜色在变化。
“雷法西,你知道你以后都要听我的话吧?”
“是的,我会的,不然就会被扔进河里。”首相千金像中邪了一样说出这种很没有自尊的话。
“那你现在忘掉今天中午以后发生的事情,也忘掉刚才我们的谈话。然后去请病假回家休息。”
“是的,我忘了...我...我病了...头好痛,我要回家去...休息...病假...”
雷法西一副要晕倒了的样子。
“那么,你也一样,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