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也没有后悔过，一次也没有内疚过。
想尽一切办法避免出现死伤，可一但到无计可施的地步，下手的一刻却丝毫不会犹豫。虽然心里万分不情愿，但最终完成任务时，内心没有一丝感伤，也没有对不该逝去之物的可惜。
若问“为什么”，得到的回答也只是“这是我必须做的事”。
这就是化名为【阿斯特莱雅】的少女。打从诞生的一刻她就是完美的，但内在也有着令她自己也感到惆怅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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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伐完【微笑棺木】三天后的夜晚，晓雅再次回到了当初和他们战斗过的那片树林。当初飞溅得到处都是的血已经干了，现场也因为只有晓雅一人的缘故而变得没那么渗人了。
“.......控制不住......”
尝试将眼前的景象恢复正常，但不管怎样都做不到。作为当事人的自己，怎么都无法改变大脑对这片区域的看法。
问题到底出在哪？这种地狱的景象自己又没不是没见过，以前没花多少时间就恢复正常了，但这一次却不行。
难不成是自己对心意的控制力变弱了？但也不对啊，使用心意靠的是意志力，而控制心意取决于大脑的认知。异世界的时候，因为做了太过血腥的事，认知被下意识地改变了，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这一次自己做的事也之前没有太大区别，杀过的人甚至比之前更少，但认知却被锁死而没法改变。
血腥的行为，地狱般的现场。除了这两点，还有什么要素影响着认知？
——人。
这个答案在脑中呼之欲出。
之前杀的是AI。尽管非常智能，看上去和真人别无二致。但和她们相处的时候总有点违和感，而且已经知道事实的晓雅肯定不会把他们视为真正的人类。
而这一次杀的真人。活生生存在于现实里的人类。游戏里他们的死相和死亡方式很虚幻，但“他们死了”这一事实以这种方式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没有办法吗.......”
想恢复过来就只能不把那些自己杀过的人看作是“人”了。但想做到这一点实在难于登天。改变一直以来的固有认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唉....算了。”
反正也只有这片区域，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于是，晓雅很干脆地转身离开了树林。
——接下来该怎么办？
微笑棺木的解体应该会很大程度影响到其他的犯罪组织。虽然他们之间不一定有联系，但最厉害的那个**掉了，底下那些杂鱼肯定不会再轻举妄动了吧。
这样一来，晓雅的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了。底下仍然蠢动的罪恶，不斩草除根迟早会出事。但说到底这些事是做不完了。当玩家在这个世界凝聚成一个“社会”时，罪恶也随之诞生。它生于社会，最终也只能随社会一起消亡。
现在开始对自己，以及对玩家群体而言收益最高的做法，就是到前线去加速攻略的进程吧。
可现在面临着一个问题，讨伐微笑棺木的时候晓雅杀了太多人了，导致【阿斯特莱雅】变成了红名。知道原因的只有参加过那场战斗的人，而在那之中表示理解的只占少数。那时候晓雅的表现过于冷血了，以至于让其他玩家心生畏惧。
而不知道原因的玩家自然也不会接纳一位红名玩家。更何况红名玩家压根就进不了圈内的城，这种情况下谈何加入。
思考着这种问题的晓雅，不知不觉间回到了本层的主城。由于没想好之后的计划，晓雅就算来到了传送门所在的广场，也只是呆呆地在远处望着那高大的拱门。
越是周密的计划，其构筑的过程就越不会顺利。找不到突破口的晓雅，有些心烦地垂直望向了天空。在那儿的是遍布繁星的夜空。
——先让脑袋放松一下吧。
欲速则不达，越是着急就越想不出好办法。带着这种想法的的她，离开广场步行至主城另一块区域中的【镜湖公园】。
因公园的大片区域都被一片湖泊覆盖而得名。只要有阳光或是月光，湖面就会像镜子一般清晰地反射出天空的倒影。而且似乎是系统的设定，人为在这片湖泊上弄出的波纹都会很快消失，以维持湖面的镜子形象。
虽说如此，平时很少有玩家会来这里放松。因为有太多比这里更合适的地点了。
找了一张位置靠近湖泊的长椅坐下，看着湖面反映的夜空。
虽然这不是真正的夜空，但事到如今已经无所谓这些了。晓雅很清楚，自己再也看不到真正的夜空了，不如就在此时此刻，将这片虚伪的夜空视为真实，这样子或许还能找到些慰藉。
而就在这时，侧方传来了动静。晓雅没有对此进行反应，直到传来了人的声音。
“莱娅小姐......”
熟悉的少年音色。在晓雅的记忆里，能和这个音色匹配的人只有一个。
“有什么事吗，桐人君。”
向对方询问。但对方迟迟没有回应，晓雅也因此转头过来看向桐人。只见他目光垂到了地上，满脸的忧郁。
“......坐吧。”
晓雅往旁边挪动让出空位，桐人见状有些犹豫，但还是坐到了空位上。
之后的短暂时间里，两人并没有交谈，而是带着各自的思绪望着那镜面湖泊。片刻后，晓雅用认真的语气开口道：
“你没跟亚丝娜提及我的事吗？”
晓雅口中的“我”，当然是指【晓雅】，而非【阿斯特莱雅】。晓雅明白，桐人其实已经知道真相了，而且还是晓雅有意让他知道的。但他似乎没有把真相告知给亚丝娜，不管是之前的围剿战前，还是时不时发来的邮件，亚丝娜都没有透露出一丝对【阿斯特莱雅】的怀疑。
“我觉得你有自己的打算，就没跟她说了。”
桐人的回答很直截了当。晓雅听后则微微点了点头。不管桐人说不说，对晓雅而言都是计划之内。
“是吗。我这边的事已经解决地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公开和她见面了。久违的重逢，她会露出什么样表情呢~”
“......嗯。”
对于晓雅的期待，桐人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提前知道了，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
晓雅无言地看着桐人的侧脸。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到了点子似的，用手拍了拍大腿，和以前一样平和地说道：
“这张椅子应该足够长吧。怎么样桐人，要不要尝试一下？”
“诶？”
桐人听后先是疑惑地转过头看向她，当他的目光捕捉到晓雅的动作时，马上领会到意思的他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啊.....这....呃.......”
短时间内，桐人的脑子像是短路了似的，无法组织出完整的语言。而晓雅保持着姿势和表情，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几秒后恢复过来的桐人，目光在晓雅的脸和大腿间来回跳动。美女主动邀请膝枕，对一个重度游戏宅而言，这等好事一生很难再有第二次吧。
“那...那个，真的可以吗？就是那个......膝枕？”
晓雅听后保持微笑地点了点头。确认自己没有会错意的桐人，带着犹豫却又很期待的心情慢慢将身子躺倒，脑袋刚好垂在了晓雅的大腿上。
——好软！
这样的感想从他心里蹦了出来。很难想象这条腿的主人是一名武术达人。
触动心灵的不止是大腿。仰躺下的桐人，他的视角所看到的是散发着**的月亮、晓雅那一如既往温柔的微笑，以及明显隆起的双峦。
——不可思议.......
难以言喻的舒适掩盖掉了本该出现的害羞，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涌上了心头。这就是膝枕吗？还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仰慕之人？
不管是哪边，此刻的身心仿佛都陷入了其中。
——真想，永远这样呆下去.......
然而晓雅缓缓说出口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很烦恼，对吧？”
桐人听后无言地点了点头。接着他侧过身子，再次和晓雅一起再次看向了湖泊。
“最近，一直在做噩梦。”
“是因为围剿战那时候的事吧？”
“.......嗯。”
晓雅早就猜到原因了。讨伐完微笑棺木后，她仔细检阅过战报。其中，微笑棺木的死亡名单里，有两人是被桐人所杀。很难想象他这样的未成年人能够承受杀人带来的冲击感。因此晓雅想着哪天去给他做个心理辅导什么的。
【这不是你的错】、【对方是杀人犯，没必要抱有负罪感】，这种话肯定没法说服他吧。想让这名少年克服阴影，要做的并不是让他舍弃负罪感。
“听好了，桐人君。比起自身所犯下的罪，更重要的是自己所要达成之事。”
“......达成？”
“嗯。因为，已经发生的事，就算去纠结也不会改变。能够改变的，只有当下和未来。但桐人君啊，你绝不能忘记这份罪恶。回想一下，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杀人的？”
“我当时......整个人都被恐惧和愤怒支配了。原本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只顾着挥剑砍向对方。”
桐人蜷缩起了身子，颤抖的话语中夹杂着哭腔。
“这样的我和那些家伙没什么两样。不，某种意义上，我比那些家伙——”
“不！”
晓雅强有力的声音打断了桐人的话。
“才不是那样！你当时肯定基于某种想法才做出这种事的！仔细想想，你是为了什么而迈出脚步？为了什么而去挥舞手中的剑？”
“我.......”
这一刻，桐人的思绪退回到了三天前。
那个时候，察觉到对方完全不在乎自己生命时，察觉到有同伴因此丢掉性命时，陷入混乱的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活下去！我绝不能成为他们，我的命不能浪费在这种地方！为了大家，我必须阻止他们！
“活下去......保护大家。”
从记忆的碎片中挖掘出答案的桐人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没错。而结果你做到了，你活了下来，还减少了伤亡。正因为是背负罪恶换来了报酬，所以要更加珍惜。而这些，也是你将来要赎的罪。为了拟补你杀人的过错，你要拼尽全力活下去，守护自己身边的人。为的是当初用两条性命所换来的，现在的你啊。”
“现在的我.......”
简短的自言自语中，再度燃起了希望。一直蒙蔽着双眼的雾霾，似乎被这一连串坚定的话语给驱散了。
“！”
一撮白丝垂落在了桐人的额头前。想着“应该不可能发生那种事吧”的桐人，微微转动头部，侧眼看向了上方。
尽管早就发现了真相，但直到这久违的飘白长发再度出现后，记忆中的那张脸才再度出现在眼前。此时的她已不在微笑，而是带着坚定的意志目视着前方。
仿佛被她的视线指引了一般，桐人怀着和刚才不同的心情再度看向了湖泊。此时的他看到的已不再是群星点缀的夜空，而是一条与希望和罪恶携手并进的未来之路。
——谢谢你，晓雅......不，我的女神，阿斯特莱雅.......
没有将这话说出口，而是深埋在了心底，带着笑容闭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