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一声声问天言,从凡人之口问出,问得却是天地大道。
张寒山声音轻缓,可当这些话从他口中问出之时,却仿若晨钟暮鼓之声,在在场每一个人心中回荡而起。
这并非是他自身的力量,而是天地间自行降下一股秘力,将他的声音传达到每一个人的心中。
心悟自通玄,张寒山虽没有法力修为在身,可通悟大道有了一些常人不能有的手段。
在场之中,有一位第一次来的修士猛地睁开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张寒山那边:“这是……大道希音?”
他隐居南海,此次前来,只是听闻北域有一座终南山,山上有位当世大贤,以凡人之身行圣人手段,可与天论道,可点化万人。
原本他只是当玩笑话一般来听,想着左右无事,前来凑个热闹,可来到之后却发现诸多同道在此,而且一个个面带恭敬,似乎此山主人当真有些手段。
可即便如此,这位道士也只当这人对道法佛禅有些见解,可不曾想这张大贤一张口竟然引得大道希音,这这这……这当真是让他又敬又畏,收起了轻视之心。
张寒山指天继续问道:“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天空之中,一股浩然之气仿若长虹,划破天际降临终南山巅。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天降金花,地涌金莲,异象自成。
此界天道……已然降临!
……
张寒山此番问天言,引得天地异象大变,也让座下宾客无不脸色大变。
唯独那些门生常客,一个个面色如常,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若非如此,张寒山又怎能称得上当世大贤之名?
若非如此,他怎能让人甘愿自守终南山,甘愿成为一介凡人的弟子门人,为他瞻前马后,其中不乏诸多修为高深之辈。
若非如此,青州陆无言,又怎会跪在他门前三日,听他传经讲道。
当世大贤,应如是也。
问天言持续了许久,张寒山终究没有修为傍身,持续一个时辰的问天言,让他有些疲倦。
问天言之后,他看向座下众人,轻声问道:“若有疑惑,可问天言。”
此言一出,底下纷纷有人议论起来。
而一名儒生模样的人站了起来,朝张寒山拱手作揖,客气地一鞠躬:“见过张大贤,小生有一惑,希望张老能为我解惑。”
“请讲。”
“我辈修士,修的天道法,求得是成仙路,可小生出生凡俗,家中老父老母,姊妹兄弟,皆无仙根。我闭目回眸,对我只是一瞬,而对他们便是一生。这生离死别之痛,当如何?”
儒生面露悲痛,显然饱受仙凡两隔之苦,久久无法释怀。
而他这番话一出,座中不少人动容,显然是说到了他们心坎之中。
踏上修仙路,便是斩尘缘,仙凡两隔之时,他们寿元漫长,可凡间亲人好友却不过百年,或许一次不经意的闭关,再次出关之时,亲人好友已成了一抔黄土,不禁是心有戚戚。
张寒山面带微笑:“当击鼓而歌。”
儒生听到这个答案,面色一怔,然后流露出些许恼怒之色:“生离死别,哪来的心思寻欢作乐,小生不解。”
“尘缘了断,有何不可喜?”张寒山一指湖面,“你看这湖中鱼,对于我等,它们只是毫无智慧的动物而已,可你怎能说它一生不乐呢?”
“龙翔九天,猛虎归林,各自有路。夏虫又怎可语冰?非是同路人,各有不同道。”
儒生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然后朝着张寒山再次作揖,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刚坐下,另一个人又站了起来:“张先生,老朽修为不高,可却好为人师,桃李天下,可却发现有勤奋刻苦者,终其一生无法追上天赋高者,敢问这天道,公否?”
“天道公否?”张寒山哈哈一笑。
那山羊胡老人有些疑惑:“先生为何发笑?”
“昔日,我正值青年,为考取功名苦读诗书,出榜之时,有同届好友落榜,也问了这般问题。”张寒山面带微笑,“他与我坐在酒楼之中,饮酒消愁,问及‘我寒窗十年,自问刻苦用功不比旁人差,可为何偏生让我落榜,老天不公。’。”
“当时桌上有佳肴数道,我便以此问他‘野兽飞禽,本该在野外生活,可最终成了别人桌上佳肴,天道对它们可公?’。”
“若天道公,使猛虎不食兔,兔不食草,这便是公?”
“命理循环,皆有定数,公与不公,不在乎天道,在乎人心。”
张寒山面带微笑回答完,再次引得众人深思。
山羊胡老人捋着胡子,思索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声,再次躬身作揖:“张先生无愧大贤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