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魔族军队的事情,切茜娅还是知道一点的,而由于性别和身份的缘故,洛伊却并没有特地把这件事和她交谈一番。
甚至说,“王都里有魔族”这件事,他连提都没有对她提过。
但是在教会的时候,她明显感受到了两股来源于魔族的杀气,自己的感知在一瞬间被剥夺去,又一瞬间恢复了过来,即便罗兰不愿意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她多少也能从中推断出些什么。
再回到面前这个行为古怪的父亲身上,见他不愿意说出事情真相,切茜娅也只好以此威胁他说出来了。
“身为国王却要逃离自己的国家,您到底在想些什么?父王。”
被捆得扎扎实实坐在座位上,转头盯着身旁的洛伊,切茜娅便是如此问道了。自己父亲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不安,和以前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相比,他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切茜娅……”
而听到切茜娅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洛伊也只是轻叹了口气,拖着那邋遢的胡子抬起了头来。
“人类的能力是有极限的。朕从短暂的人生当中领悟到了一件事——越是玩弄计谋,就越会发现人类力所能及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您在……说什么?”
“还不明白么切茜娅,人类是不可能战胜魔族的,即便集齐全世界所有勇者的力量,都不可能碰到那个魔王的一根汗毛。既然这样,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选择更适合,更稳妥的方法来拯救人类?”
“您难道……打算把国家拱手让给魔族……”
“啊,没错。”
“这是什么荒谬的玩笑!这是您该说出的话么!父王!全国上下千千万万人民群众期盼着您能指引他们走向光明,您却暗地里轻率地将他们的生命当做商品交付给了魔族!?您知道您现在是在干什么……”
“啪”
一阵清脆的声响传入耳朵,随之而来的便是火辣辣的疼痛感,在注意到自己左侧脸颊已经红肿了起来时,切茜娅瞪着那水汪汪的眼睛撇向了洛伊。
“朕还没有到要轮到你来教训,切茜娅,好好想想你那两个至今还在前线和魔族战斗着的哥哥,你难道就不担心他们么?”
“……”
嘴唇与身子一起微颤了起来,泪水如涌泉般夺眶而出,切茜娅已是哽咽地说不出话了。
那并非是感受到了什么无力感,也非是在哀叹自己多么懦弱,而是在见到昔日的那个德高望重的父亲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后,她痛心……
“战争夺去了太多人的性命,是时候让这个恶性循环在这个地方结束了。朕不想再看到人民受苦,也不想再看到国家因为战乱而分崩离析。”
“您说谎……”
“啊?”
“事到如今,您还要一意孤行,装出一幅自认清高的样子么,父亲。”
娇小的拳头猛得握紧,紧咬着牙齿,那布满泪水的脸上骤然出现了愤怒的神情。
“您和我心里都应该清楚,三年前那个击败了魔王,拯救了全人类的勇者到底是谁。”
“那种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勇者’也不过是那些自以为特殊的家伙自诩的称号罢了,真正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时,他们也只能任其宰割!”
“那么,告诉我吧父亲,为何您要给罗兰·卢米纳斯套上‘逃兵’的罪名?”
“懦弱之人,从战场上逃走的家伙为什么不能称之为‘逃兵’?”
“是么……”
至此,切茜娅也算是明白了——从一开始,这个白须老人就不打算将自己任何劝说听进去,他现在已经横下心来,要将这个计划进行到底。
即便背负着多大的罪孽,即便姿态有多么卑劣,多么屈辱,只是为了生存,只是不愿意相信那渺茫的希望,他便是要将整个国家的人的性命全数葬送。
实在是很难相信,这样的一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居然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罗兰·卢米纳斯,我仅以切茜娅,温妮莎·波旁的身份请求你的帮助……”
轻声呢喃之际,位于切茜娅周围竟出现了好几道闪着金光的魔法阵。
“什……这是……”
“请给予叛国之人,以天罚。”
霎时间,以切茜娅为中心,整间马车突然爆裂了开来。
一方面,提前预测到了爆炸的弗格斯早已是带着洛伊离开了马车,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另一方面,从那爆炸过后的尘雾中,一位银发红眼的少女正抱着切茜娅走了出来。
“弗格斯!把那个女人干掉!”
而在见到那名少女时,洛伊竟一时慌了神。
“但是公主她还在那边……”
“少废话!快给我上!”
“……是。”
眨眼间,紫发琉璃瞳男子全身覆盖上了一层闪电,以猛虎下山之势朝那少女冲撞而去。
四级魔法 【雷电之墙(storm wall)】 发动
只见那紫金色的闪电快要到她跟前时,几道戾雷“轰隆”一阵巨响从天而降,不偏不倚便是劈在了弗格斯跟前,把他逼得不由得停下步子,往后退了好几步。等到再重整姿势,准备发起下一次攻击时,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刺眼的金光。
“哟,又见面了啊。”
眼前,罗兰身后已是多出了一位手持弓箭的金发少女,将箭矢对准了弗格斯,她便是一动不动地定在了空中,面无表情地盯住了对方。
“……”
侧眼望了下手中所秉持的那把单手剑,那冷汗便是贴着弗格斯的额头流了下来。
“不好意思能请你在旁边等一下么?我们要找的是你后面的那个家伙。”
“那你得先过我这关……”
“弗格斯!”
待到被雪莉丝解开了身上的束缚,切茜娅站在不远处突然冲着他大喊了一声。
“退下,现在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你身后的人也不再是国王,只是个叛逃魔族,出卖王国的逆贼!”
“混账东西!朕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一边,洛伊也不甘示弱地冲着切茜娅吼了起来。
“父亲,你告诉我艾丽卡在教堂的时候,是否就已经知道了那个地方早就埋伏着魔族?”
“……”
而在切茜娅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洛伊却突然沉默了下去。
但相反的,切茜娅却是越说越激动了起来。
“拿我当诱饵也就算了,你居然还唆使那魔族往艾丽卡的身体里种入虫卵?那可是保卫王室,保卫人民,保卫整个国家的骑士团团长啊!到底是何种扭曲的人渣才会做出这般事!”
“你懂什么!!!!!!!”
突然间,沉默中的洛伊突然爆发了。
“你以为我是费了多少功夫才得到了这个王位!你以为我是踩着多少人的尸体爬上来的!王族尊严?民族大义?魔族?人类?那种东西怎么都无所谓,只要能保住这个位置,只要能继续当上国王,我愿意干任何事情!民众的性命?那种东西关我什么事!人类与魔族的战争?正义和邪恶?少在那给我扯什么大道理!只要活下来,只要赢下来,只要能借助魔族的力量让我长生不老,让我永远成为国王!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继而就能成为这整个世界的霸主!到那个时候,世界将会因我而改变,因我而蜕变!你能明白么!这宏大的伟业!这振奋人心的计划……噗咳……”
“你特么有完没完!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
浑身沐浴着鲜血,以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移动到洛伊身边,罗兰那携带着烈风的拳头便是闷进了他的肚子里,径直将他朝远方打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