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选择
公元2526年6月8日(星盟第七归顺世代) 波江座爱普森星系边缘
零星的炮火在不知不觉间持续到夜幕的降临。
维泰这时把一杯热饮递给了守在机枪点的格林，“副官，你也该休息一下了。”
“有家乡的味道。”格林笑着接过热饮，歉意地说，“执事，我们的伤员都得感谢你，真的，”接着他向前爬到一直在观察敌军动向的纳甘尔旁，“狙击手，喝点萨迦利特人的特产，这能提神。”
纳甘尔呆了呆，接着马上露出会意的笑容，“你可和我们的队长一样，不喜欢摆架子。”
“我可不会跟他相提并论。”格林一听到自己哥哥的时候，语气马上沉了下来。维泰叹了口气，“格林，能过来谈谈吗？”格林点了点头。
“格林，我明白，兄弟都是这样，很多时候弟弟总会对哥哥有一定的成见，但这并不代表你哥哥有错，错不在你哥哥，他的战术就连我这个旁人也看得出的确没错，”维泰顿了顿，“他们的牺牲是不幸的，但我们就应该让他们的死有点价值，守住这里，直到空中支援救走伤员，我们就跟这些狗杂碎拼了！”
格林低下头沉默了良久，但他终于肯定地点了点头，“执事，多谢你，我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这件事就等战斗结束后军事法庭来裁决，但我不会有任何的徇私，就是这样。”格林重新举起星盟卡宾枪检查了一下枪管，“我们这个右翼刚刚让他们吃了不小苦头，敌人很可能夜晚会——
“副官，执事，我们的频道终于恢复了！”第三小队的传令官这时在阵地中奔走相告。
“我们的机会来了！”这时格林和维泰的第一想法，他们相互交换了喜悦的眼神，弯着猫腰迅速跑到了联络官身旁。
但眼前垂头丧气的迪巴尔让他们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我们面对的正是丰饶星上的敌人——人类，如今太空舰队已经完蛋了，就连我们的地面指挥部也一样，陷入的敌军至少两支联队的围攻，他们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怎么能顾得上我们这些分散在行星上的部队？”
“但他们已经决定明天尝试打开一个缺口，”在一旁的兰迪指了指行星地图，“他们会重新集结一次兵力，在北极首先发动佯攻，接着，”，他的手指移向赤道，“瓦图米会率领一支只由五艘驱逐舰组成的小型舰队在这里发动进攻，瞬间撕开一个口子让登陆舰进入行星内部，时间不是很多，只有一个标准时间，登陆舰群会到五个集结地接走所有的地面部队，但很遗憾，”兰迪低声说了句，“我们所在的地方不是五个集结地之一，最近的一个在二十五个标准距离以外，现在离黎明还有十二个标准时间，”兰迪看了看任务钟，“如果我们要走的话，就要马上制定突围计划。”
“但我们有两个重伤，肯定要担架，还有五个轻伤，一晚连走十个标准距离都成问题。”维泰说道。
“但不去集结地，我们迟早弹尽粮绝，一定会被敌方全歼。”兰迪反驳。
“但我们不能抛下他们不管，我们应该向舰队争取，争取那么一艘魅影号来接走伤员，”格林再次站在兰迪的对立面，“难道你想放弃他们吗？可别忘了，没有他们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这里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兰迪也针锋相对，“很好，现在这里的人的职务都是三支小队副官级别以上，决定权在大家的手中，不是我！”
“重伤的伤员我们肯定是带不走，如果只带走轻伤的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第一小队的队长首先提议，“重伤的，我们······我们就给他一把手枪让他决定自己的死亡吧。”
“我支持第一小队队长的建议，”兰迪首先赞成，“这时最可行的方法。”
“我也赞同。”迪巴尔平静地吐出这四个字。
联络官，第三小队和第一小队的执事都点了点头。
就剩下格林和维泰两个了。
“你们···你们究竟还是不是一个萨迦利特人，”格林用近乎颤抖的声音扫视着眼前的长官们，他们漠然的眼神早已把结果写在面上，“你们难道就忘了一个指挥官应该有的责任？你们的责任是让自己的士兵少伤亡而不是扼杀一个士兵的性命！”
“但这是保住大多数人性命的唯一办法，格林，你应该明白什么叫战略牺牲！”兰迪试图说服格林，但他俨然发觉自己的理由又是如此的无力。
“这只不过是让自己苟且偷生的借口！”格林厉声喝道，“联络官，给我连通太空舰队的瓦图米，现在！”
“我们用的是点对点通讯，我们只能等到下一次舰队发送联络点和时间，我们无法自行联络舰队！”联络官连忙解释。看见对方并不愿意，维泰和格林相互交换了眼神，一向与维泰搭档的兰迪感觉到他们二人接下来要干什么——
维泰一个箭步冲上去，首先抽出爆破短剑顶住兰迪，“其他人都别动！”这时格林拿起桌旁的星盟卡宾枪瞄准了第一小队的队长，“联络官，我需要你再一次联络太空舰队。”
“但——”
“如果你不联络，我们哪里也不去不了！”格林厉声喝道。
“格林，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迪巴尔尝试说服兰迪，“现在那些人类部队就在我们的外围，我们需要同心协力——
“同心协力，说得真好听，是同心协力抛弃弱者好让自己逃出生天，帝国以有你们这些军人为耻！”格林这时向前一步，抢过了通讯PDA，“我需要通信密匙。”格林郑重地和联络官说，只见第一小队队长点了点头，联络官无奈地在PDA上敲击了几下，接着递回给格林。
经过一阵的白噪音后，对面传来了舰队通讯官的声音，“对不起，现在不是点对点通讯时间，舰队不会接受任何的私人通讯。”
“通讯官，我是圣庭小队第三小队的副官格林’外达密，你可以认为我违反了任何一条通讯协议，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分钟，就三十秒。”
“你说吧，”通讯官知道这并非什么闲聊，他马上抱以认真的态度，“如果有必要，我会把线直接转到舰桥。”
“多谢你，”格林首先歉意地说，“我想告诉你，我们的圣庭第一、三小队，还有搜救队现在被人类军队重重包围，并且我们有两个连神智都没有恢复的伤员，”格林顿了顿，明显是想压抑自己的感情，“但登陆舰降落的区域离我们实在太远，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带着伤员突破重重火线冲到集结地，但我作为一名副官，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同袍，我记得在士官学校毕业的那一天，我们的教官跟我们说过一句话：看见那个人了么？你跟他是兄弟！你们是互相的依靠！永远不要把任何一个落在后边！”
“三十秒已经到了，”通讯官打断了格林的请求，“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记得我们的教官也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虽然我当时并不怎么在意，但我，虽然不像你们在最前线，但一艘巡洋舰，里面的一千个人······”通讯官顿了顿，“就在我的眼前一瞬间就灰飞烟灭，我知道那是性命，那是性命。放心，你们一定会得到空中支援，我在两个标准时间后发给你们登陆舰的通讯密匙和行动时间。”
“我······”格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些感谢的话，“如···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亲自登门感谢。”
“记住，和你们的同袍一起活下去。”这是通讯官说的最后一句话，此刻格林如释重负地放下PDA，而维泰的枪也垂下了，周围的人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除了飞扬的尘土，此刻万籁俱寂。
“如果今晚我们决定不突围，我们需要马上制定一个周详的防御计划，”兰迪首先打破沉寂，“今晚人类的部队一定会趁着黑暗冲击我们的左翼，迪巴尔，我们还有多少枚照明弹？”
“只能维持三个标准时间，队长。”迪巴尔说道。
“现在离黎明还有八个标准时间，活见鬼，”第一小队队长咕哝道，“我看不如这样，把照明的时间错开，每隔两个标准时间放半个标准时间的照明弹，留下一个标准时间的作为应急之用。”
其他人点了点头，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
仿佛刚才的事情不曾发生一样。
维泰走上前拍了拍格林，“你刚才说得很好，真的，”维泰停了停，“我还是去照顾伤员，今晚就拜托你们了。”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现在就剩下兰迪和格林二人了。
“我们也曾经向舰队这样报告，或许吧，”兰迪在离开的那一刻留下那么一句话，“或许在那一刻我们想的是自己怎么活下来，早就把教官说的那句话抛掷于脑后，但你却没有。”
“敌军的战斗机！”也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声，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两架人类战斗机掠过了格林的头顶，原本处于模糊状态的格林马上举起跳了起来，“对方的战斗机下一次来的时候一定会把我们的防御阵地炸个底朝天！”
“并且它会把我们的登陆舰打下来！”一旁的迪巴尔补充道，“我们需要Type-47燃料炮把它打下来！”
“跟我来，”格林首先弯腰越过战壕奔向后方的弹药储存点，这时在正面的人类部队已经发起了正面的进攻，这次不再是什么十几个人的小打小闹，而是接近三支中队的兵力，敌人在后方密集的机枪火力掩护下毫不费力地冲到了第一条战壕中。
“引爆！”兰迪随即按下手中的引爆器，顷刻间巨大的冲击波遍及第一条战壕，但还是有更多的人类部队跨过自己同伴的尸体杀入战场，双方密集的炮火相互交织在一起，这时格林已经拿起了燃料炮，而迪巴尔也拿起了望远镜，“在我们的十点钟方向，锁定目标！”
格林这时打开了燃料炮的自动锁定器，而迪巴尔则在后面把等离子容器插入燃料炮，他一拉枪膛，拍了拍格林的肩膀，“可以发射了！”，但见绿色光束从燃料炮口怒射向敌方战机，对方尽管尝试作出一个翻滚的动作，但是死亡的光束还是和他的左舷擦肩而过，“可恶！”格林不禁暗自咒骂道。
“准备第二发，”迪巴尔这时刚想装填第二发，但是呼啸而来的子弹还是让他本能地拉了格林一把——
“卧倒！”
原本他们依靠的悬崖上另外一种型号的人类飞机从峡谷中飞了出来，而上面已经抛出了好几条绳子——
“他们想在这里降落，没那么容易！”格林重新举起燃料炮对准了那架飞机，死亡的光束再次杀向对手，尽管这次正中对手，但是已经有四名人类士兵从绳子滑了下来，而他们的前面正是——
迪巴尔手中的双电浆步枪不停地开火试图压制对手，而格林马上提起卡宾枪冲向前，“维泰马上把伤员搬出来！”格林边喊边跑，但是还是有一位人类士兵手中的冲锋枪对准了一位躺着的伤员，但此刻维泰和那位受伤的护盾手手上是另外一名伤员的担架，根本无法顾及他人，格林咬了咬牙，一个箭步扑到了伤员和敌人之间，这时，对方的枪也喷出红色的火焰。
“格林！”迪巴尔大喊一声，但子弹已经在格林的护盾上泛起阵阵波澜，迪巴尔马上捡起格林丢弃的卡宾枪，他深吸一口气，“三线合一，”他心中默默念到，卡宾枪的准星对准了人类士兵的头盔，三发清脆的枪声响过，人类士兵噗通一下倒在地上。这时赶来增援的人把重伤员抬了出去，迪巴尔连忙扶住格林，但是鲜血已经在格林的腹部不断渗出，血早已染红了迪巴尔的手，“我需要治愈泡沫，执事！”迪巴尔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维泰望着格林的伤口，什么也没有拿出来，“迪巴尔，把兰迪叫来！”
“执事！”
“我说什么你照做就行了！”维泰厉声喝道。
接过了迪巴尔的手，维泰把格林倚在战壕边，“格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活···活下去，和他们一起活下去···”格林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此时，一阵他们熟悉的引擎声忽然从天际边传来，只见四艘魅影号整齐地组成一支方队，后面是两架撒拉弗战斗机，撒拉弗战斗机忽然间俯冲向地面，密集的燃料弹全部投射到人类的阵地中燃起了红红烈火。
“是我们的神吗？”格林望著眼前缓缓下降的魅影号，“多谢你，全能的上古先贤······
“我们的神来搭救我们了···”维泰也不禁有所感慨，但不经意间，维泰发现格林的手已经垂了下来。
“格林，格林！”维泰知道格林的时间将至，但他并不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快到连兰迪跑到格林跟前短短五分之一个标准距离的时间也不给，当兰迪在迪巴尔的带领下来到格林跟前时，维泰摇了摇头。
兰迪没有说一句话，他默默抱起了格林。
“与他一起走吧。”维泰和迪巴尔一人一边扶住兰迪，他在兰迪的耳中小声叮嘱，“记住他的话，活下去，与他们一起活下去。”
兰迪回过头，望着尘土飞扬的第二行星。
他的心中从此暗下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