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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自那天开始的半个月时间,慧心都没有来我这边吃过饭。
她说最近工作很忙,所以暂时就住在公司里。
出于担心,我每天都会定时联络她,确定一下她的安危。但几天之后,她就有些不耐烦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都说了最近很忙啊!’
如此这般,让我不要在打扰她工作。
不过,即便已经这么对我说了,但我还是会每天都把电话打过去。虽然接电话的时候有些生气,可她还是会听完我的话。
但比起慧心,更让我感到疑惑的是月。
平日里,早上会和我们正常吃饭,陪同琉璃聊天,偶尔也会参与到游戏当中。但到了晚上,她就会失去踪影,她的手机也不能打通。
‘第一次和汝见面时联系的手机,已经交还给空蝉了。’
也就是说,不管是你遇到危险,还是我们遇到危险,都不能通知你了?
‘妾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而且,也不会让汝和琉璃面对危险。’
她只是这么轻松地笑笑,接着便会离开家。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今天。
慧心的电话打不通。
不管我拨打几次,电话一直都处于关机状态。我想要联系尚武他们,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已经选择从他们身边消失,那就不要擅自不负责任的出现。
毕竟,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你了。
好担心慧心,虽然不一定是遇上什么危险,但是一心扎在工作里,也不是正常的生活状态。
等她忙完这一段,我就抽出一天,好好陪她喝上一次。
“我要去睡觉了。”
就在我放下手机,准备加入到琉璃的格斗游戏中去,她却站起身,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说道。
“嗯?这才九点钟哦,要变成乖孩子了?”
她点点头,头也没回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选择角色的界面倒数时间刚刚结束,琉璃也把房门关上了。
看着电视机随机选择的游戏角色,我也没有继续游戏的兴趣了。
关好电视和游戏机,我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拿出手机,再次拨打慧心的电话。
还是没办法打通。
到底怎么了?
不安涌上心头,但我却什么也做不到。
真是应了月的话,我什么能力也没有,仅仅只会应和别人,是个极度不负责任的人。
我身上这些缺点,我自己早就知道。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活的更像我自己。
但是,这样不负责任也可以吗?
我不知道。
我好像一直在说‘我不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好多事情都没办法得出结果,到头来只能是一句‘我不知道’。
也许,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寻找‘我不知道’的答案吧。
我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自己能够想起来的回忆。
弟弟、父母、花火、慧心、琉璃,以及那些在生活上帮助过我的同事,朋友。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手臂,看看自己的身体,我确实存在,我不应该感到恐惧。
我再次闭上眼睛,想着明天该做些什么,后天做些什么……以至于明年,甚至接下来的十年该做些什么……
我希望,生活能够变得更加美好。我也想把这份美好,送给我身边的所有人。
毕竟,我们都还拥有未来,不是嘛?
这么思索着,睡意也渐渐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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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花火离婚前两个月左右,花火就和平常不太一样了。
忧心忡忡的,也不太和我说话。
见面之后,也极力回避我的目光,微笑也非常勉强。
其实那时,我就已经大概能猜出,她即将从我身边离开。但我还是用以往的微笑同她交流,不管她遇到了什么,作为她的丈夫,我都要全身心的支持她。
一开始,她还会对我露出勉强的笑容。但后来,连微笑也不见了。
可她的脸上也没有愤怒、不满……硬要说的话,更像是在害怕。
从刻意回避我的目光,到基本不和我目光相交。
然后,离婚的前一个晚上,她总算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慕暮,你真是太好了。”
听到她说话,我很开心,我刚想同她交流,但回头看到她的眼神,我却定格住了。
她还是习惯性的看着窗外,眼角却滑落泪水。
“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呢?”
她依旧看着窗外,我不知道泪水是否是为我而流。
“我一直在欺骗你,你知道吗?”
“我……”
“我就是一个充满欺骗的存在,但你为何会对我这么好呢?”
她还在哭,还是对着窗外讲话。
“我明明就就是个骗子,欺骗别人,就是我的本责。”
她终于转回了头,挂满泪水的脸上即保存着自责,也充满了温柔。
她说道:
“你为什么,要一直对我笑呢?你明明对我一无所知,为什么还要这么温柔呢?”
我温柔吗?
“可是在我眼里,温柔的却是你啊。”
我如此回应。
因为你的温柔,让我不再执着过去。
即便没有记忆,可我还能创造新的未来,我不感到恐惧。
仅仅因为这个,我就足以把我的微笑送给你了吧?
那是我的善意,我愿意用微笑当作善意,然后全都送给你。
花火站起身,虽然满脸泪水,可却带着优雅的笑容。
她轻轻地把我拢入怀中,不断地对我道歉。
松开我之后,又轻柔地说了一句:
“果然,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梦中,这段回忆被唤醒。
那个时候,充盈在心中的感动,也浮现在心头。
花火和我说过,她说她是骗子。
月告诉我,花火是个虚假的存在。
正因为我知道花火隐瞒了自己,所以我才不想从月的口中得知真相。
这个心情究竟是什么呢?
不是责怪,不是心疼。
更像是尊重花火。
我想珍藏这份回忆和心动的感觉。
可温暖却到此终结了。
我的梦,被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叫醒,我赶忙拿起手机。
陌生的号码。
是花火吗?
“慕暮先生,听得见吗?”
不是……是怀特先生。
“嗯,不好意思,我在睡觉。”
“没事……这么一说,我倒是该道歉了。”
“但是,这么晚打电话,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我尽量让自己清醒过来,找回思考能力。
“嗯,出事了。是慧心。”
不安应验了。
“慧心怎么了?”
“别担心,虽然是出事了,但已经顺利解决。”
“那?”
“慧心暂时没事,只是因为惊吓处于昏迷中。不过医生说了,没有什么大碍。”
还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但还是被钻了空子。抓了舌头回来,大概知道是为了寻找琉璃的下落,所以才对慧心下手。”
“……因为慧心调查琉璃的事情吗?”
“猜对了,只有这个解释能够说得通。”
虽然这么说,但让她遇上危险的元凶却是我。
“在琉璃的帮助下,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慧心被绑架的位置。并且立刻展开救援,慧心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伤害。”
“她在哪个医院,我现在……”
“还是不要了,现在她还在昏迷中。有专人保护,放心好了。不过,明天还是来解释一下吧,或许只有你的解释,她才会听进去吧。”
怀特先生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
电话被挂断了。
如果,我能够好好回答慧心的问话,是不是她就不会遇到这种危险了呢?
虽然这次能够化险为夷,但谁也不能保证未来是否会这么顺利。
明明想要给琉璃普通,但到最后还是要指望她。
百感交集。
我从床上下来,然后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琉璃的房间在我的对面,我小声地走过去,打开了她的房门。
她躺在床上睡着了,穿着她最喜欢的粉色睡衣,连棉被都没有盖好。
如果这样睡一晚上,可是会感冒的哦……
笔记本电脑还亮着,估计刚刚就在用电脑工作吧……我走到她身边,帮忙盖好被子。
安逸的睡脸一如往常,不知是不是平时板着脸习惯了,此刻无法在她的脸上看到疲惫。
但琉璃就是那样的人……不管是伤心、喜悦还是失望,她都不会摆在脸上。
即便睡觉也不会露出破绽。
悄悄离开她的房间,并且关好门。我发现,放在月房间门口的饭还没有动。
而且,浴室里的灯也亮了起来,并且传出了水声。
是月回来了吗?
一丝好奇和九成关心驱使我来到了浴室的门口,刚想敲门询问,却发现门把手上布满了血迹。
我没有敲响,而是拧动把手,顺利打开了更衣室的门,
我缓步走进更衣室,衣服筐中放着的衣服吸引了我的目光。
倒不是因为好奇汉服,母亲就是做汉服的,在家的时候,我总是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汉服。
月的汉服是白色的,所以一旦有其他的颜色,就会非常显眼。
而衣服筐中的汉服,被点缀的颜色,就更加让人瞩目。
和门把手上一样,尽是血迹。
就在我惊讶的时候,浴室的门打开了。
披散开来的银白色长发被水浸湿粘在肌肤上,因为身材娇小,白皙的皮肤甚至和银发成为一块毫无杂质的宝石白玉。她的脸上带着微笑,在热气下精致无比。
她缓步向我走来,不过目的地是换衣筐。她在换衣筐中翻找,然后从衣服底下,拿出了一柄短刀。
上面还沾有凝固的血迹。
接着,她转回身,笑容直接投放给我。
我好像定在原地似的,无法挪动脚步。被月冷峻的目光,完完全全震慑住。
直到她靠近我的身边,脖子传来了熟悉的冰冷之后,我才回过神来。
我被逼到了墙角,短刀再次架在我的脖子上。
“汝看到了吧?”
月带着戏谑的笑对我说道:
“那汝的选择,又是什么呢?”
我疑惑地从口中冒出两个字:
“选择?”
“嗯,选择。既然汝都看到了,妾就不需要隐瞒。汝亲近的那个女人,今天遇到了绑架,是我救回来的。”
“谢……”
“不用感谢妾身,妾只是听从琉璃的命令而已。”
“但是……”
月哼笑道:
“汝看到了妾的身体,也知道汝身边的人遇到了危险,那么妾身就送给汝一个选择权。”
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但同那晚不一样。我可以确信,眼前这双碧蓝色的眼瞳里,看不到任何杀意。
反而给人一种特别的温暖……
“汝可以放弃琉璃,回到自己觉得普通的生活中,这也是妾身最后一次给汝这个选项了。但不管汝怎么回答,妾都会毫不犹豫的把刀插到汝的身体里。”
没有开玩笑。
因为月脸上的笑容早就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略显残忍的狞容。
“如果……”
我害怕,说实话,我在害怕。
月不是之前夸奖我做饭好吃的月,我能看出来。
但我还是强迫自己挤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如果我说放弃,那琉璃会被怎么样?”
“当然是被带走,成为她本应该成为的样子。”
“那我就……”
啊,抚养琉璃,即是花火的请求,也是我自己的需要。
我想让琉璃陪在我的身边,想让她更加普通。
“那我就绝对不会放弃。”
我感觉到我在发抖,对于月而言,我只是一个一点能力也没有的废物,也许我的话只是口舌之快。
“那就太可惜了,虽然是短暂的相识,再见吧,慕暮先生。”
我紧闭双眼,等待死亡。
无法动弹,无法反抗。
这种感觉不是我第一次体会。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我那次遇到事故醒过来的时候。
看着陌生的一切,整个世界都是空白。
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到。
那一刻的恐惧感,这一辈子我都不想感受第二次。
但刀并没有进入我的身体。
短刀穿过睡衣,刺进墙面,并没有伤到我本身。
月已经走到更衣室的门口,并且打开了更衣室的门。
他还是如一块宝石白玉一样,虽然娇小,但却充满了力量。
“刚刚,那个软弱的无能的慕暮,已经被妾杀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稍稍能够肩负责任的新生慕暮。”
她没有回头,但声音里却传出一丝喜悦。
“对了!”
刚刚想要迈出一步离开更衣室的时候,她却停下来,然后说道:
“虽然妾让你活了下来,但是,妾是男人这件事,不许和其他人说。如果被外人知道,妾会把知道的人和你一起杀死。”
她侧过头,笑容明媚的完全扫除刚刚的恐惧。
“这算是妾和汝的约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