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等我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今天一天的旅程还是相当劳累的，我尚且如此，琉璃肯定更加疲惫。洗澡结束不久，她就呼呼地睡着了。
月让我放心去休息，琉璃的安全他会保证。
最后，母亲把我安排在阁楼里，在正屋的木楼顶。虽然原本想要住在二层，但是二楼已经成为母亲的缝纫室，基本上所有房间都存放着布料或者机器之类的东西，于是我只能住在阁楼里了。
我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因为这里也是‘伸手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住处。打扫完这个小房间，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好，重现了一个自己最想要居住的屋子。
床铺的旁边就是窗子，稍稍坐起身，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因为比较高，所以看的也会比较远。我家的前面并没有什么住处，现在还显得很空旷。不过，在我的记忆里，房门的不远处，一到夏天，就会有一大片向日葵花田，午间的时候拿上一块西瓜欣赏花海，是相当舒服的一件事。
说道赏花，花火的身影便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时候，我们俩会经常背靠背坐在大门不远处，一起看这个向日葵的海洋。
乡下有很多优势，第一应该就是人少。所以会给人一种‘这里只有我们俩’的错觉。正因为有这种错觉，才会让眼前的景色全都映入我们的心里。
不知道花火是否还记得。
对我来说，这些记忆可都是宝物。
我对自己轻笑，然后坐在床前，看着窗外。
残月挂于夜空，星光成了最静谧的装饰品。这份乡下独有的‘静’，再一次被诠释出来。
我把毯子摊开，也准备休息以缓解疲劳。
就在这时，阁楼的入口处被敲响了。
“我是慕沐，大哥你休息了吗？”
嗯？慕沐吗？听声音好像有事的样子……
“没有，进来说吧。”
入口处的盖子被推开，慕沐露出头盯着我。
“怎么了？”
“没什么，看看大哥是不是休息了。”
“如你所见。”
他点点头，然后登上了阁楼。
手里端着两个瓷器茶杯，还冒着热气，他缓步走向我身边。
“茶水，老妈让我送来。”
“刚好口渴了，正想找些什么解渴。”
“嗯？大哥在想？”
“啊，不过，我在想的是西瓜哦！房门前到了夏天，会有一大片向日葵的花田吧，午间的时候，吃着西瓜赏花，是很惬意的事情。”
“西瓜要等到夏天才能吃到。房门前的土地，近几年有时候也会种大豆之类的作物。不过，听说今年重新种向日葵了。”
“你是说，以前看到的，都是人工种植的吗？”
“那是当然的吧，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房门前那么多的向日葵呢。”
慕沐说的理所当然。
但我却一直觉得，那是野生的景色。
“该不会，大哥你觉得是野生的吧？”
“……怎么说呢，毕竟书里有讲啊，向日葵花田还是很浪漫的吧，基本上都不会想到是人工种植的吧？”
“我说的话是常识哦，向日葵本身就没有所谓的野生和种植的区别，是大哥你太没常识了！”
我没有常识？这是我听到过的，最不好笑的笑话。
“来，喝茶。”
慕沐恭敬地把茶水递送给我，我也老实地接了过来。
是家里茶叶，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花。刚刚捧在手里，茶水的香气便飞入鼻腔。不是那种很刺鼻的香气，是微微的淡香，让人非常安心的香气。
“怎么觉得今晚吃饭的时候，也闻到类似的味道了？”
“是茶花吧，老妈做饭的时候也有放。听她说，这也是非常棒的调味品。”
“这么回事啊。”
我端起茶杯，小小地饮下一口。
“甜甜的，有放糖吗？”
“嗯，不过并不是泡茶的时候放的糖，而是在煮茶叶的时候就已经加工好了。怎么样，很好喝吧？”
“所以茶叶也是甜的啊！”
我嚼了嚼嘴里的茶叶，果然是甜的。
“明天也让琉璃尝一尝吧。”
“老妈已经给琉璃送过去了，你就不要担心了。”
慕沐微笑地看着我，然后说道。
“想的倒是蛮周到的。”
他还是微笑的看着我。
眼睛寸步不离。
视线让我觉得痒痒的。
“对了。”
为了缓解当前的不适，我赶忙寻找话题。
“刚才在浴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听了我的话，慕沐突然面色铁青。
他小心地说了一句：
“其实，我就是想来和大哥说这件事。那个……”
“怎么了？”
“可能不会占用很长时间，也可能会占用很长时间……总之……”
慕沐定了定神，然后果断问道：
“那个月，有没有和大哥说什么？”
“嗯？”
月对我说了什么嘛……除了调侃的话，还有什么……
有一句‘越是离得近，就越无法看清’。
但是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他和平常一样。”
“真的吗？”
慕沐紧逼过来，我手里的茶杯差点脱手。
“真的，他和平常没有区别。”
“平常是怎么样？平常就是腹黑、喜欢捉弄人吗？”
“哎？捉弄人吗，他应该就是那种性格吧。”
“他真的没和你说什么吗？”
“刚刚就说了啊，真的什么都没说……难道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会和那种人发生什么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意识到自己靠的太近，慕沐的脸瞬间变红，然后赶忙后退。
“对对对对对对对对不起，我太失礼了。”
“那倒没什么，所以说，果然发生了什么吧？”
“没有，我可以保证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知道他的性别了？”
红彤彤的脸突然变成了熟透的苹果，似乎头顶都冒出了蒸汽。
“我才不喜欢小丁丁呢！”
喊声大的出奇，回音还在房间里回荡。
房间的隔音效果本身就不怎么好，估计家里人应该都能听到。
慕沐的脸更红了，气的直跺脚。
“我才不会盯着他的丁丁看，肮脏！肮脏！啊——眼睛都都被灼伤了，那个混蛋！”
“等等，息怒啊……还有不要动作这么大啊，会影响到别人哦！”
他赶忙堵住自己的嘴，停留了几秒。
好在并没有抱怨的声音传来。
慕沐深呼吸一下。
“对不起，又失礼了。”
“没事没事，不过突然生气的理由是什么？”
“没有生气啦，大哥你误会了。”
他在身前摆手，目光也没有集中在我这边。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话说回来，我第一次看到月的性别，除了大吃一惊，还被威胁来着。是不是慕沐也被月威胁了，所以才这么生气呢？
不过，现在也不是询问慕沐的好机会，恐怕再问他，他会再次大喊也说不定。
抽时间，我亲自详细问问月好了。
“总之，大哥你千万要小心那个月，他就是那种谎话连篇，而且非常非常狡猾的人哦！”
慕沐不忘对我告诫一句。
他们之间肯定有了什么矛盾。
“好了好了，坐下吧，咱俩好好聊一聊。”
“嗯。”
慕沐柔声答道，这才放松下来，坐在床上，也就是我的身边。
“那么，和我说说最近几年的情况吧，我也很好奇你的生活。”
我开启了话题。
“嗯，我也想向大哥汇报一下。”
“谈不上汇报啦。”
脸上的烧退了下去，红红的面庞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慕沐说道：
“如晚饭时候说的，我现在成了老师，在村子附近的学校教书。因为学校比较小，而且只有我这么一个老师，所以小学、初中的孩子都由我来教，大家在一个教室里上课。”
“嗯？那样不会弄混吗？”
“不会啊，给小学生上课的时候，初中生就自习。一年级上课，其他年级自习，就是这个样子。况且本身孩子也不多，照顾起来也蛮方便的。”
“但还是很辛苦啊。”
慕沐摇摇头：
“毕竟是我想要做的事情，什么样的条件都无所谓。我希望村里的孩子能够靠着自己的能力走出大山，去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的弟弟超伟大的！”
“我倒觉得，我这是因为没有能力，所以选择把希望送给别人，让别人替我走出去。”
“是这样吗……我不是这么想的哦。”
慕沐有些疑惑，他问道：
“那大哥是怎么想的？”
“因为想让更多的人看到外面的世界，所以把自己留在这里，这只是为了别人的未来吧。我觉得，这种做法非常伟大！”
把自己的时光奉献给其他人，这本身就需要很大的勇气。
“是、是嘛。”
慕沐羞怯的低下头。
“当然喽，不是说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嘛，你完全可以昂首挺胸！”
“嗯，大哥你以前就对我这么说过。”
我以前还说过这样的话吗？
“虽然我没有大哥聪明，没有考上大学，但我能够在这里完成自己的理想，还是很开心的！”
“能按照自己心里想的那样活着，本身就是件难得的事情嘛！”
正因为有梦想，人才会努力。正因为努力了，梦想才会实现。不管目标有多远，那始终都是专属于自己的指路明灯。
有未来就是好事。
“那大哥呢？”
“我？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大哥经历了什么啊……我还是问问吧，大哥和慧心姐，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发展到什么程度？”
是在问我慧心的生活近况吗？
这该怎么说，虽然本身挺好的，但因为琉璃和我，她最近卷入过危险当中。
我要告诉慕沐吗？
“慧心最近还好吧，虽然总是喝酒，不过其他的倒还算是正常。”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男女之间的关系。”
“男女关系？哦对了，她之前有相亲过，不过最后貌似不欢而散了。”
当然，不欢而散的理由是因为我，但这个不好对慕沐讲。
“啊？相亲？那个慧心姐？你没有阻拦吗？”
“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不过就算一开始知道，我也会鼓励她吧。”
她总是说自己嫁不出去之类的，相亲不是好事嘛？
“这话千万不要当面对慧心姐说，她会打你的。”
“哎？不能说吗？”
“你不会说过了吧？”
“……没有，但是……”
慕沐无奈地揉揉头。
“大哥啊，我很担心你接下来的生活啊。”
像是年岁大的人安慰小孩子一样，慕沐轻轻拍拍我的肩膀。
虽然不明所以，但我倒是也不太在意。
“那个花火，还有联系你吗？”
结束了‘安慰’，慕沐又问到了花火。
“虽然有联系，不过次数不多。她有难言之隐，所以才让我暂时照顾琉璃。”
“那个‘难言之隐’，有和大哥说过吗？”
“既然是难言之隐，自然就……”
“那大哥你还帮忙照顾那个孩子？”
“这有什么关联吗？”
慕沐站起身，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管怎样，能够帮助对方，也要和对方建立起基本的信任吧。连孩子都能帮忙抚养，难道说不能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
“就得这么说，至少我不信任花火，不管大哥你怎么相信她，我也不会相信她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也不好解释。”
我照顾琉璃，更多也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但现在我这么和慕沐说，他一定会觉得我这是在为花火辩护。
“大哥你就是太烂好人了，所以才会被那个女人缠上的！绝对是这样。”
“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
“你是当局者迷啦！”
说完，慕沐笑了笑。
“好了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我也要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嗯，早些休息吧！”
慕沐端起托盘，把喝剩下的茶杯端走。走到阁楼入口，回头道了一句晚安。然后，便缓步离开了这里。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你，你也不能理解所有人。
所以慕沐的理解并没有错。
如果换位思考，我站在他的角度，也许也会有这种想法。
我们，都太普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