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那我就开始说了。”
正屋的客厅里只有我、慧心、琉璃怀特先生四人,我和琉璃坐在椅子上,怀特先生和慧心坐在沙发上。
看到怀特先生绷紧的神情,我和慧心也都专注认真了起来。
怀特先生半眯着眼,继续说道:
“首先,蕾娜是个变态。如各位所见,她非常变态。”
琉璃点点头:
“非常变态。”
怀特先生继续说道:
“至于变态到什么地步……”
怀特先生沉了沉眼睛,好像有些为难。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发出声音:
“只要是她身边的女孩子,每个人都被她的变态侵扰过,像是抚摸、揉搓之类的,至于更加深入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那还真是可怕。”
我跟着附和了一句。
“这有什么可怕啊,赶紧说正题,变态这点刚刚我们已经看到了。”
慧心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要求怀特先生说‘正常’的话题。
“变态这点也是很重要的,慧心小姐你一定要多注意,没准儿就被那家伙抓过去做实验了!”
“做实验?”
慧心找到了线索。
“实验是什么意思?”
“慧心小姐果然聪明!”
怀特先生兴奋地拍手叫好,但慧心并没有显示出高兴的表情。
额头上好像都微微暴起青筋……
“赶紧、给我说正经的!”
意识到慧心的情绪变化,怀特先生轻咳一下,随后补充道:
“首先说明,蕾娜不是敌人……但也是‘敌人’,让我想想该怎么用中文表达。”
怀特先生在嘴里寻找可以清晰表达的词汇,等待了几秒才灵光一现,有了结果。
“用亦敌亦友这个词来形容吧。蕾娜的身份还是非常微妙的。”
“什么意思?”
“蕾娜是个科学家,研究员。算是组织里相当激进的那一类人。科学家都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对未知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心,蕾娜在那些科学家当中,算是最为极端的。”
听了怀特先生的话,慧心把视线转向琉璃。
“所以,就和这个小妮子扯上关系了吧?”
“回答正确!”
怀特先生说道,还不忘对着慧心俏皮地单眨一只眼。
然后,怀特先生也把目光投向琉璃。语气也变得更加柔和。
“琉璃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头脑……不对,应该说成人类无法理解的能力。啊……我现在这么说,你们可能会觉得奇怪,但我可以保证,我没有一点儿夸张。事实上就是,琉璃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的理解范围。”
“我也完全无法理解慕暮。”
“所以才会被慕暮先生改变吧,琉璃小姐,也许只是你没有自觉罢了。”
“可能是那样吧。”
“慕暮先生就是拥有改变奇迹的钥匙,所以花火做的没有错,让琉璃来到慕暮先生的身边是极为正确的选择。”
琉璃用力地点点头:
“我想要待在慕暮身边。”
“我知道,我知道!”
怀特先生也不明意义地跟着点头:
“所以,我们才想要保护这份普通的‘生活’啊。”
“你们在说什么?”
因为无法理解,我强制插入到两人的对话当中。
“我大致明白了。”
“哎?明白了?”
我惊讶地看着慧心。
慧心则是皱着眉提问道:
“你的意思就是,蕾娜是激进的那一派,希望活用琉璃的能力。而你们则是保守的那一派,想要让琉璃自己选择,对吧?”
“准确的说,我们曾经想要让琉璃藏起来,或者制造琉璃‘消失’的假象。曾经的我们,觉得给予琉璃‘普通’是不可能实现的。”
“那为什么……”
慧心停下讲话,用手扶住额头。
“原来是这样……”
长长呼出一口气,慧心才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花火来慕暮的身边,也是为了考察慕暮是否能够‘改变’小妮子,对吧?”
“哦,不愧是慧心小姐,再一次答对了!”
怀特先生面露喜悦,他微笑着补充道:
“现在我们决定相信琉璃的选择,相信花火的决定,也相信慕暮先生的觉悟,至少目前为止还是这样。”
“那蕾娜所说的那个‘月’呢?他又是什么人?”
对了,慧心还没有见过月……
不对,这么说有些不准确。
不久之前,慧心遇到了一次绑架事件,解救她的正是月。
慧心也和我说过,她说她在昏暗下看到了银白色的幼小身影。
也正是因为这个,慧心才把琉璃列入‘危险’名单里。
“月是我们的杀手锏……制造……不对,救活他的人是琉璃,所以他才会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琉璃的身上。”
“我并不想让他失去自由,不如说,我想让他拥有自由。”
琉璃面无表情地补充着。
月也说过,他说琉璃就是他的全部,他会为琉璃付出所有。
事实上,我也能体会到月的那份心情。
端午节那晚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为了守护琉璃的‘普通’,甘愿成为‘特别’,月的决心比我要强的多。
“那个月很重要吗?或者说,他很厉害吗?”
慧心继续提问道。
“啊,很强,强到人类无法理解……我怎么总在用这个词啊,不过这么形容也不夸张。他和琉璃不一样,更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我们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爆炸。但琉璃却不愿意放弃他。”
“他和我一样。”
“一样嘛……”
我搭话一句。
或许如琉璃所说的那样,他们两个一样。
一样执着,一样强大。
但在月初次来到我们身边的时候,琉璃这么和我说过:
‘慕暮和月是一样的人。’
结合现在的话语,琉璃的意思难道是‘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吗?
“但是,蕾娜是那个月的监护人,也就是说,这颗炸弹握在对方的手里?”
“又是一针见血的正确。”
怀特先生轻轻叹口气:
“不过,我觉得,即便是蕾娜,也没办法完全控制月,毕竟月只想保护琉璃。”
我肯定道:
“我也不觉得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至少目前不会,所以现在应该可以放心。”
“以后也不会。”
琉璃板着脸重复了一遍:
“以后、也不会。”
“就如琉璃说的,月不是提防的对象,现在应该也在附近侦查吧?”
我应道:
“对,他一直有在村子里保护我们。”
慧心伸出手,制止了我们继续发言。
她抢话道:
“停停,好吧,我知道那个月不是敌人了。所以,到头来,还是要提防那个蕾娜吧?她刚刚可是说过了,说我是她的敌人。”
“这是最关键的地方。但因为她是隶属于我们的研究人员,所以也不是明面上的‘敌人’,只是理念相反,但目的是一样的,我们都希望能够保护琉璃。”
“能告诉我,你们是做什么的吗?”
慧心改变了问话的方向。
但怀特先生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无可奉告,当然,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慧心扬起微笑,稍稍歪头,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怀特先生。
“哦?明明让我们加入到‘保护’琉璃的行列里,但却不和我们说你们的真实身份吗?难道说,只是想要利用我们这份便捷的资源?”
怀特先生微笑着摇摇头。他伸出食指在自己的面前左右摇晃,随后说道:
“慧心小姐,恐怕你理解错了一件事。”
慧心神情凝重,好像已经知道怀特先生想要说什么。
“我们只是想要让慕暮先生协助而已,并没有让慧心小姐加入。造成现在这样,是慧心小姐自己强制介入的后果,所以我们有权保持沉默。”
慧心咋舌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谢谢理解。”
“但是你也说了,需要慕暮协助,所以呢,你们的身份,不能透露给慕暮吗?”
“这……”
怀特先生略带为难地看着我:
“这就要看慕暮先生自己了,是想要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琉璃的翠瞳也转向我的身上。
还是老样子,我读不出琉璃脸上的信息,不知道她想要向我传达什么。
“慕暮,你想要知道吗?”
琉璃低声问道。
如果,我在这里让琉璃和怀特先生坦白他们的身份,那么慧心是否会陷入到更深的危险中呢?
如果,我得知了所有,那我到底有没有勇气去扛起‘责任’呢?
月拥有特别的‘能力’,他可以用那份特别来守护琉璃的‘普通’,但我有的,只有‘普通’,我能给予的也只有‘普通’。
我不能擅自背下自己无法负担的东西。
可慧心却紧张地看着我。她应该是希望我在此询问琉璃和怀特先生的身份,然后重新选择‘正确’的路吧。
但……
“如果我说我想要知道,你可以告诉我吗?”
琉璃立刻回答道:
“可以,我会毫无保留地全都告诉慕暮。”
“真的吗?”
“……”
“真的吗?”
“……我要考虑一下。”
“哎?要考虑吗?”
她把头别向一边,侧脸也是一如既往的‘扑克’。
然后她转回头问道:
“如果我告诉你所有事情,我还能待在你的身边吗?”
语气平和,既没有恳求,也没有疑惑。更像是一句陈述化的问句。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慧心的身上,注意到我的目光,慧心略显疑惑地歪歪头。
虽然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但现在,我不仅仅是‘我’。
“我不知道。”
“……不知道嘛。”
琉璃低下头。
“换个说法好了。”
最开始,琉璃是花火托付给我的,我希望能够保护好她。
但后来,我逐渐发现,我让琉璃留在我的身边,并不是因为花火嘱托,而是我自己的愿望。我希望她能陪着我。
我不在乎琉璃来到我身边的理由,因为这些都是我无法改变的。如果我一直关心‘过去’,恐怕现在就没有‘慕暮’了吧?
所以我反问道:
“如果我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份,你还能留在我的身边吗?”
其实,这才是最重要的话题。
如果我无法再给她‘普通’,那琉璃还有守在我身边的理由吗?
琉璃想要告诉我所有。
她不止一次想要告诉我。
她也问过我‘你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如果那个时候,我略微坚定信念,或许她就会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今天也是一样吧,倘若我在这里回答‘我想要知道’,琉璃一定也会告诉我。
“我不想告诉你。”
琉璃冰冷地回答道。
“那我就不想问你。”
只有这样,你才能在我身边吧?
只有这样,我才能给你‘普通’吧?
那这样就够了。
听了我的回答,怀特先生也点头微笑。
“所以说,慧心小姐,慕暮先生已经代替我回答了。”
“你赶紧闭上嘴吧,你的笑真的很难看?”
慧心的眉毛好像都要挤在一起了,脸上也尽是厌恶。
“怎么可能啊,虽然我这么说有点儿自夸,但我的脸应该是阳光向的帅哥吧,为什么慧心小姐总是这么冷淡呢?”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自信。”
慧心看了看我,无奈地摇摇头。
然后站起身,气势汹汹地走出了正屋,离开了我家。
什么也没有对我说。
“慧心小姐,等等我啊。”
怀特先生也赶忙起身,追了上去。
屋里安静了下来。
琉璃也把放在桌上的那几张纸牌拿了起来,然后用微弱的声音讲道:
“那我该让那个叫慧心的做些什么呢?”
“嗯?”
“赌局,是我赢了。”
“纸牌吗?”
“嗯。”
还记得这件事吗?
不对,应该说成,琉璃也太执着了吧?
“如果接下来的赌局也是我的胜利,那就好了。”
“你说什么?”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拿起纸牌,离开了正屋,走向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