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振,我又写信给你啦。你在新野那边过得还好吗?有没有生病?其他人没有欺负你吧?你还记得吗,我呢,为了你的这份工作专门拜访了那个姓松方的上司,希望他好好地照顾你啦……”
刘振工正想把视线移到下一行,信纸却突然被一只黝黑的大手抽走。他抬头一看,连队的印度上司正在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你知道私自查看信件是违反条例的,但你违反了它。“
“啊……呃……不好意思,这只是……”
未等青年做出解释,印度人便用带着浓厚咖喱味的英语说道:“不用和我解释,午饭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他便带着那一张泛黄的信纸扬长而去,留给刘振工的只有一阵风以及浓厚的烟酒味。
“哎,真倒霉。”
他从宿舍的椅子上站起来,舒展了一下两小时没活动过的身体,然后把视线移到右侧衣柜前的镜子上:镜像中的自己初看起来有些萎靡,邋遢,但仔细一看,似乎还有一种切·格瓦拉的帅气?
或许这才是FERO安全干员的标准形象吧:看起来不认真、玩世不恭,但执行力强。不过也罢,谁让他的家里人连累的他的政治审核,把他挡在自己国家的军队的大门前呢?当工人太累,当白领太劳神,对他来说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既刺激又新鲜,而且可以让他灌注全部精力。
但坏处就是他的自由受到了限制——FERO安全干员的限制与军方如出一辙。为了保证战斗力,干员的训练强度甚至比这个国家的许多士兵,或者说公务员们要高。
“刘,去吃午饭吧!”
站在门口喊他的是舍友,或者说战友池田龙一。不同于这里的其他人,他入选FERO安全部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是一个在新英格兰长大的日裔——尽管有时候还会有一些类似“嘛“和“呐”的日语口癖,但至少在许多日本人的英语水平都如一团浆糊的当下能遇到他可谓是十分幸运。
“我听说你被那个印度佬抓了?”饭桌上,池田随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我奶奶的来信而已——你知道,上一辈的人就是这样,喜欢瞎操心些事情。对了,说起来,明年你就退出了吧,有什么打算?”
刘振工把问题抛回给池田,他想知道这个三十好几的男人的未来,也好为自己找一条退路,毕竟他也知道青春饭不能吃一辈子。
“我?嘛,以后我也就在FERO管区开一间杂货店或者乌冬面馆吧。不要笑我,你要知道,人的年纪大了真的是会变得保守的,我还有妻子和女儿要照顾,不能再去冒险。“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麻利地吸了两口拉面,接着说道,“你看伊藤先生不也是这样吗,年轻时候身先士卒的缉毒队长,现在变成了保守党的盟主。”
“伊藤吗……我不喜欢他,他上台后肯定对我们不好。”即使别人不说,刘振工心里也清楚这位保守派当权后会是个什么结果,至少他这种来自异国的居留者是不会享受到什么好处的。
“嘛,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你的想法我也理解,但在我身边很多日本人心里,伊藤先生可是十分值得尊敬的呢。尽管他不像现在的建制派们那么有执政经验,不过他确实有保守党人的魄力吧。伊藤先生承认历史上的错误,资助重建了许多神社和传统学校;他认为左翼党现在劫富济贫的税收政策是给国家养懒人——谁叫现在中产家庭的税负那么高呢?而且他即使是四五十岁了也坚持到大学里修读原本一概不通的文史,可以说十分了不起吧。“
“嗯哼……好像是这样。“刘振工听罢,随口说了几句搪塞的话,然后举杯往自己喉咙里灌了小半升日本清茶。不知为何,他觉得味道有点辛苦,但就是说不出来。
“你知道为什么我叫你来这里吗?“
印度人狠狠地放下装满水的军用水壶,钢板敲击桌面的声音好像在直击刘振工的心脏。
“呃,这个……“
“不是因为那封信,如果只是这点小事的话我随口说你两句就算了,但今天不行。“印度人故意把他的口音调正,听起来像蹩脚的Received Pronunciation和印度咖喱味英语的混合体。但这也使得刘不得不认真听才能明白他的讲话。
“去过新野港口吗?”印度人问道。
“去过两三次,但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接着,印度人拿出一张布满交通线路的城市地图,说道,“我们接到来自本部的任务,下周一凌晨,你将带着你的人和公社联盟的人一起攻击新野东南部的一座陆军基地。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和公社的人先见面。“
“明天下午两点钟,Vertex酒吧245号位。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外交礼仪和英语,别给我丢脸。”
你一个印度人也好意思说英语吗?
尽管刘振工心里这么想着,但他口头上还是坚决的喊道:“是!”
接下来,他着重加强了语调:“这是一次黑色行动,因此你的事情将不会留在任何档案上。别指望能通过这事让你青史留名,不是遗臭万年就不错了。“
黑色行动……说到底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一个套路,刘振工虽然没亲身体验过,但从电影和游戏中已经把它摸得一清二楚了。
“我需要人手,这次行动能给我多少人?“刘问道。
印度人举起了两只黑黝黝的手指。
“再找两个人?”
“不,加上你一共两个人,你还能自己再找一个。”
“是!“
如果只能再找一个人的话,除了池田似乎别无选择了,毕竟在战场上只有知根知底的人才是完全可信的。
就在刘振工想要转身离开时,印度人突然又叫住了他,问道:“知道为什么我们要选你吗?“
青年停在门前,沉默了好一会儿。
“因为你不是忠于日本这个国家,而是忠于自己,就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