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之门是由世界树看守的,将人类与恶魔分隔起来的存在。
之前「沉默」只是在天边现身并且试图干扰世界,而不能直接穿过世界的壁障,就是因为魔界之门的存在。它能够把所有力量超过一定限度的存在阻挡在外。
三百年前,勇者款冬和魔王定下的契约是整整三百年。在这三百年的约定结束之前,魔界之门会一直保持着力量。只有低级恶魔才能够在约定结束之前,在世界树的力量变得薄弱之时,来到这个世界。即便如此,穿越魔界之门的它们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而现在,距离约定到来还有一个月不到,「七大灾」绝对不可能在此之前降临。
除非,除非有人想要故意破坏它……
“不好,快点去阻止她!要是魔界之门被破坏的话我们都会死!”
云实再也不能保持镇定的姿态,焦急地朝胡桃和阳荷大喊道。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七大灾」究竟有多可怕。被记录在史册上的文字是苍白的,已经习惯于和平的人类是不可能在脑海中构筑出远超他们存在的恐怖。甚至就连从未对「七大灾」掉以轻心的大将军罗兰,都只调遣了十万大军来防守凯旋之都阿尔贝尔。
不够,完全不够。对于毁天灭地的传说而言,十万人只不过是用来塞牙缝的。
为什么就没人明白这一点呢?那不是活该找死嘛。
而此时的蒹葭已经穿透了世界树之根的围剿,朝着天空中无尽的黑暗飞去。
在黑暗的尽头,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渐渐地浮现了出来。有什么东西藏在漩涡的背后,看不见,但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梦魇一般的存在。
绝对不能让它来到这里!绝对不能!
“跟着我。我让卡拉带着我们飞到那里。”
胡桃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扛起了黑白交织的长枪。这次她直接一个人跳到了龙背上,然后指了指云实和阳荷,于是卡拉挥了挥尾巴,直接把云实两人卷到了她的身上。
阳荷甚至连尖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就落在了云实的身上。
绯天炎龙腾空而起,朝着蒹葭飞去,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火焰的痕迹。
世界树依旧还在竭尽全力地阻止蒹葭。树根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就像是掀起了一阵风暴一样,整片天空都被金色的光芒所覆盖。蒹葭已经没有办法穿过树根之间的裂隙了,只能够挥舞着雷霆之刃,直接朝着世界树的树根砍了过去!
无数交错的十字在她的周围绽裂开来,狂风骤雨般!
金色光芒纷纷坠落,就像是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世界树……竟然阻止不了她!
这怎么可能!云实一把推开了他身上贴着的阳荷,死死地盯着蒹葭。
魔女的力量是来自世界树的,难道世界树就不能收回自己赋予蒹葭的力量吗?这绝对不可能!魔女是不可能违抗世界树的意志的!要么蒹葭的力量是来源于另外一个与世界树所截然不同的存在,要么现在的世界树已经失去了束缚魔女的力量!
难道……云实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世界树已经快要倒塌了吗?这是它最后的力量?
不管了!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阻止蒹葭!无辜的人可以死,阳荷和胡桃都可以死,但是他不能死,在他为海棠报仇之前他不能死!他要在这里,杀死蒹葭!
降临吧,屠杀世界的魔剑,「黑暗剑·夕颜」!
在黑色流光的缠绕之下,云实再次抽出了「夕颜」。仿佛感受到了他坚不可摧的意志,「夕颜」上燃烧着的黑色魔焰比之前还要旺盛!再配上他宛如要杀光阻挡在他面前的一切的绝望眼神,现在的他反而更像是站在人类对里面的魔王!
胡桃感受到了云实的气息,有些在意地看了他一样。
“让卡拉飞到蒹葭的身边。”
云实用冰冷的语气对胡桃说。
不是命令,却带有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胡桃知道现在不是和他争辩的时候,于是轻轻地拍了拍卡拉。得到示意的卡拉加快了速度,化作了一道红色的流星。身边不断响起空气爆裂的声音。
可还是不够——世界树的树根已经被蒹葭全部都砍断了!它们从天空中坠落到地面上,然后分解成了无数金色的小光点,就这样消失不见了!剩下的根也在缓缓地从地面上淡去!现在的世界树已经没有再阻止她的力量了!
不够!再快点!再快点啊啊啊!
云实死死地握着「夕颜」,手指甲甚至插进了肉里。
距离黑色漩涡越近,声音就越来越小。甚至就连卡拉的咆哮声也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直到这时,云实才看清那些围绕着光柱飞舞的“蝴蝶”——不,它们根本就不是“蝴蝶”,而是被砍成了碎片却依旧还在漂浮着的低级恶魔的尸体!就像是被献祭了一样,它们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牵引着,围绕着光柱缓缓地上升!
蒹葭的身影已经触手可及了!
「天剑七式·死魂斩」!
没有丝毫地犹豫,黑色的剑芒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了蒹葭!她专注于魔界之门,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因此被「死魂斩」狠狠地劈在了身上!雷电的盔甲在一瞬间破碎了,甚至就连雷电翅膀都断了半截,剧烈的冲击力把她撞到了光柱的边缘!
蒹葭望了云实三人一眼,朝他们随手扔出了三根雷电长矛,然后继续朝上方飞去。
和昨天相比,她的脸上出现了一圈黑色的魔纹——那是……恶魔的证明?
“抓紧我!”胡桃大喊。
云实一把搂住了胡桃的腰,而阳荷则是抓在了他的裤子上。
——然后,卡拉大吼了一声,开始旋转了起来!重心在刹那间天翻地覆,强大的离心力不停地把他朝外甩!就算他整个人都紧紧贴在了胡桃的身上,他也觉得自己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从天空中坠落下去!天旋地转!
那三支雷电长矛径直从卡拉的身边飞过!
——不对!蒹葭怎么可能发动如此无聊的攻击!
在拥抱着温香软玉的情况下,云实猛地回了过头——那三支雷电长矛并没有就这样飞向远方,而是仿佛有生命一样,转了过来,继续朝着他们飞来!而就在它们的前方,另外三支雷电长矛也以一个古怪的阵型呼啸而来!就算卡拉不改变方向,它们也打不中她!
这……不对!云实顿时反应了过来。
蒹葭根本就没想要打倒他们!她唯一的目的是……
雷电长矛在同一瞬间绽放开来,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把卡拉庞大的身体全部覆盖了起来!这个时候改变方向已经来不及了,三人一龙直直地撞到了网上!强烈的雷电在一瞬间就穿透了他们的身体!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害,可是身体却麻痹了!
“卡拉!”胡桃大叫了一声。
绯天炎龙咆哮了一声,挣扎着挥舞遮天的翅膀,却依旧不能够再保持之前的气势,就这样缓缓地向下坠落!雷电的束缚实在是太强了,虽然她最终一定能挣脱,可这需要时间!
而蒹葭所需要的正是这一段时间!
“不可能让你得逞的!”
云实狂吼,拼命地挥舞着「夕颜」!
「天剑七式·清宛花」!
「天剑七式·破净雪」!
「天剑七式·离伤雨」!
灿烂的剑芒不停地劈在雷霆之网上,巨网终于不堪重负地崩溃了!
可是,在巨网破碎后,原本应该继续冲向蒹葭的绯天炎龙卡拉却依旧还在下降!她的瞳孔之中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翅膀几乎已经无法挥动了,甚至就连咆哮声也已经彻底听不见了!——一把雷电之剑插在了她的腹中,红色的血液顺着剑刃缓缓地淌下!
这把剑是什么时候插上去的!是在刚才的一瞬间之内吗?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发现!
云实朝着离漩涡只有一步之遥的蒹葭遥遥望去。
这就是她真正的实力吗……就算是远古的绯天炎龙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
无论再怎么尝试,所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的卑微。如果不拿回自己的力量,他永远也不可能杀死这些受到世界祝福的魔女。可只有杀死魔女,他才能够把海棠的力量抢回来。
这是一个永远的死循环,到死都走不出去。
“凭什么!凭什么啊!凭什么那些罪大恶极的魔女能够有如此的力量!我不服!我告诉你我不服!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云实朝着黑色的天空撕心裂肺地狂吼。
蒹葭自然听不见云实的咆哮,她只是迎着狂风,来到了黑色的漩涡面前!黑色的魔纹已经侵蚀了她的心智,就算是竭尽全力地反抗也没有办法挣脱!
她停在了漩涡的面前,双手搭在了胸前。
整片光柱的光芒都开始集中在她的身上,所有的力量都被她收束了起来。在默默地等待,在默默地积蓄。在寂静之中,她仿佛看见了漩涡之后红色的太阳之轮。
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有一个声音在挽留她。
而她站在模糊的边界,脚下就是平静的深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了眼睛。轻轻地吐气。
——时间如同被静止。暂停之后,穿透世界的雷剑插在了黑色的漩涡中心。漩涡本身像是玻璃一样出现了无数裂缝。天空被彻底撕成了两半。
悠远的歌声似乎从另外一个位面传了过来。
世界本身在颤栗!
魔界之门,碎裂!
白色的浓雾从碎裂的漩涡中心扩散开来,很快就遮住了整片天空。在漩涡的核心,在浓雾的尽头,一个太阳一般的明亮的红色图腾静静地漂浮着。它有着人类一般的轮廓,但三角形的脑袋和身体是分离开来的;它没有手也没有脚,只有上半身交错的两根尖刺和下半身缠绕在一起的四根细短的触手;它的背后还漂浮着一共十三根尖刺。
它的身体就像是一张纸,没有任何厚度。
“「七大灾」降临了,可我还是没有赢过她……”
阳荷的叹息淹没在了「沉默」的浪潮中。
——不,那不是「沉默」。
伴随「沉默」的是碎裂的大地和永恒的静默。
而这个魔神显得很平静,甚至连它的领域都没有展开。
突然间,云实猛地想起了记录在大都会图书馆里关于其中某位「灾难」的描写:
「……人们跪倒在真理之下,痛彻心扉地呐喊。他们对触及他们的一切视而不见,他们对发生在身边的死亡视而不见。他们崇拜谬误。他们崇拜幻觉。谁向他们提供幻觉,谁就成为他们的主人;谁摧毁他们的幻觉,谁就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七大灾」第四顺位。
「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