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出房的速度和时机,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一直都在房门后暗中观察,隔门伸耳,要不就是这房子根本毫无隔音效果。
“喂喂喂?木子吗?云纱姐姐好想你啊!”一接过电话,云纱就满脸笑意,眉目生春,俨然一个关爱妹妹的温柔大姐姐。
在经过漫长的一堆关于吃的描述和一些好玩的东西科普之后,木子满意地把电话从耳边拿了下来,脸上带着笑意,似乎聊得很开心。
她看了一眼我的手机,带着奇怪的表情把手机递了过来,而此时,手机还没有关机。
“喂?”
“喂,云秋,是我。”
厚实稳重的声音,来自那个大丈夫之口。
“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交给我和你舅妈了,要是还有什么事的话尽管找我,不要有什么顾虑。”
“嗯,我知道。”我轻声答应着。
在又一翻的嘘寒问暖之后,舅舅终于挂断了电话,不对,是我挂断的,不然还得再多说上几分钟。
好不容易从舅舅的魔爪中逃了出来,却发现云纱在一旁盯着我,她围着一条米色和咖啡色相间混合的围巾,此时正把围巾裹得高高得,用着警惕的眼神看着我。
话说如果是平时的话,我一定会很奇怪为什么不是一条小熊围巾或者说熊色的,但这一次,想到了她递过手机时瞅了一眼手机,我不禁心里一阵发虚。
至于原因,就是我手机上的壁纸,两个妹妹的合照,专业一般的照片定格在手机屏幕上,两个妹妹像两个不同特色的公主一般。
重点是被她看到了!
她肯定又把我想歪了吧?这种时候肯定会把我想成揣着照片图谋不轨或者心怀鬼胎的变态吧。
不管我的臆想对象是谁,我都难逃一死。
我紧张兮兮,同时也心虚不已。
“其实你也没必要那么担心的,钱的话肯定是不需要你去打工的。”她开口说道,打断了我毫边际的猜测。
“为什么?你不也一直在打工吗?”我反问道,她刚刚的语气俨然是一个有担当的长辈。
“我当然没什么,你知不知道晚上你回来的时候,身上有多少汗,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喝水,不知道喝了多少……”她声音温柔似水,像一个温婉柔情的弱女子。
我微微一愣,感觉十分诧异,而下一刻云纱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里面眼睛一闭,眼角泪痣调皮地一抖,而后把头一偏,有气没气地说:
“我才不是担心你,八点的时候才回来,我还以家里进贼了,而且喝那么多的水,很浪费的知不知道。”
像是在数落我,声音有点大,但却毫无底气。
“可以帮我找找类似你那样的工作吗?不怎么累的话……”
“你可一点也不适合。”云纱拒绝得很直接。
“话说到底是做什么的……?”
“秘密,反正工资不低,位置也有,但是只要女孩子。”
我愣了愣,只要女孩子?这鬼工作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尝试问过云纱这个问题,但她一直都是拒绝回答,而我也不好意思深究。
此刻她摆出一副骄傲的神情,似乎作为女孩子,这是一个极度的优越感。
“哦,对了,晚上去接一下月儿吧,本来说好我去的,但是……”她突然很认真地对我说道。
“但是什么?怎么了?”
“我有点小感冒,”她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围巾把自己的脸包起来,一边挪着步子,像是犹豫着有什么话没说一样。
“感冒?严重吗?”我立马问道。
“小感冒啦,就是有点着凉了。”她解释着,然后侧过身子,正对着自己的房门,垂至腹部的围巾完美的配合着棕色的木门,仿佛是一树桩上的枝叶,围绕着一朵盛开的鲜花。
“嗯,我会去的,你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吧。”
不知道是我说错了什么,还是语气不够诚恳,她突然低着头,不露声色,那样子就像一个男孩说了难听的话女孩才会有的气势。
我预想着她会说出一些什么不关你事之类的话回应,甚至还联想到了她已经知晓了学园里沸腾的绯闻,在一再忍耐之后因为我的关心而彻底爆发。
但她轻轻迈动步伐,像一只轻灵的夜莺,发出一道细小的声音:
“嗯,我会的……”
然后毫无预料地一道轻轻的关门声接踵而至,我呆立在原地,额头冒出一阵冷汗。
而在我还在为她大概还不知道那件事而放松下来时,却完全不知道,在那扇失去了小熊挂历的门后,黑暗的房里房门上贴着一只苗条美丽的“熊”。
她摸着自己的脸蛋,喃喃自语:“是不是变严重了,好像有点发烧了……”
我现在十分的难受,街道上冷冷清清,道路上有着微弱的黄色灯光,倒不是这个城市这方面不够完善,而是这个路口都毕竟老旧,连路灯似乎都有着很悠久的年头。
我所行的的目的是来接月儿,但却并不知道约定好的地点。在出门前我特地去和云纱打了下招呼,但在用着温柔和带着韵律的敲门声呼唤她时,却吃了个闭门羹,而且里面传出的声音也非常大,我倒没有听得太清楚,大概是不要烦她之类的。
很奇怪是吧?云纱真是一个很让人不爽的家伙呢。
所以,我一气之下就直接走了,下了楼走了很远才记起来忘了这件事。
坐电车到“梦之”咖啡屋只需要十多分钟,但我就像一个喝了酒的酒鬼一样,突然想散散步吹吹风,于是花了快一个小时才走到了这条街。在夜晚黑茫茫的天空下这条才一览无遗地暴露了它的老旧,除了那家咖啡店招牌上带着七彩的荧光灯,周围几乎是一片黑暗,目光所及之处,远方的的街道上耀眼的灯光格外吸引人的眼球,现在才到九点钟。
我慢步靠近那家咖啡屋,心里一阵发虚,就像这股凉风透过我的衣缝吹了进来。
原因不单单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踏入过这家店,而且我所要接的妹妹还不一定在里面,因为没有约定好时间,所以她也可能已经走了,而且要走的话肯定是坐电车离开的,她已经很熟悉运用这些设备的流程了。
说来很愧疚,明明是妹妹打工的地方,我每次送她时都是在马路口目送她进去,却从来没有走进去过,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却依然没有迈开自己的脚步,像是一个为了完成任务的送行。
迎面一阵温暖袭来,带着沁人心脾的紫罗兰的淡淡花香,我经过走过木质的矮围栏,推开藤网木门,好像突然来到了午后的花园。
店里亮着明亮清幽的灯光,屋外营业中的牌子也还亮着,还没有关门,店长应该是在的吧。
礼貌而不失风度的问候我已经想好了,在月儿这个妹妹的老板面前我肯定不能输给了自己,不能让自己哥哥的形象崩塌。
正前方耀眼的灯光有点晃眼,让我的视线变得很模糊,而在那盏小小的水晶灯下,柜台后的格外亮眼,似乎光芒要盖过这盏发着亮光的水晶灯。他穿着正规黑色制服,里面是一件非常讲究合身的白衬衫。他端坐在柜台后,慵懒地斜翘着腿,好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晒着太阳。
明明穿着侍者的服饰,却表现得像老板。长长的脸菱角分明,嘴角平整面无表情,不长不短的头发一针见血。
他抬起头看着我,手中端着的杯子缓缓放下,极其懒散的目光掠到了我的身上。
本来以为会听到一句“欢迎光临”什么的客气话,结果只是慵懒的眼神,毫不在意的模样,似乎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小猫或是小狗,是我打搅了这悠然宁静的时刻。
我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就像是一个看到陌生人害怕得张不开口的小孩。但其实,是我的尴尬症犯了,这种场合,对着奇怪的店员,打破了宁静祥和之后,空气里都是满满的尴尬。
“……”
“……”
他也没有说话,秉承敌不动我不动的优秀品质。然而尴尬的气氛更加重了。
终于,似乎意识到了这不和谐的因素,他终于有所动作了。
只见他缓缓抬手,白皙的指尖优雅地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然后再次端起了那杯咖啡,拿到嘴边,悠然自得地喝了两口。
这个时候还有闲情喝咖啡?
我在心里暗暗吐槽,但是只能等着他打破尴尬。
“晚上好。”他终于说话了,声音透着将近中年大叔的厚重和平淡,但怎么看这也应该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才对啊。
“晚…晚上好。”为什么憋了这么久等到的是一句晚上好?你刚刚为什么不喝点酒呢?多说两句话不好吗?
我想得果然没错,在短暂地打破尴尬之后,他又沉默了一会,空气再次焦灼起来。
“那个……”
“客人要来点什么吗?”他和我同时开口,声音平淡毫无情感,语气像极了机器发音。
“啊,不是,”我终于松了口气,尴尬症就是这样,犯的时候就像患上了口吃一样,身体发凉,鸡皮疙瘩遍起,在缓解之后又没有了任何异常。
“我是来找人的。”我接着说道。
“找人?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这里……”他旋转着身下的圆柱转椅面朝着我,细想了一下,“你是来找夕月的是吗?”
依然是平平无奇,毫无情感变化的语气。
我心里就像是中了奖但却发现奖券已经过期了一样,想起之前月儿和木子的描述,本以为会碰到个和善友好的店长,结果却遇到了这个怪异的好似店员的家伙。可是月儿也没说过还有其他店员的啊,而且这么小的店,大概只有20平米左右,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店员的吧?
尽管有着很多奇怪的想法,但我还是很平静地回答说:“是的,我是她的哥哥。”
说到这里我突然自信起来,好像面对这个神秘的家伙完全没有丝毫顾及,甚至是摆出了一道因为这个妹妹而显得自豪的表情。
“哥哥?从伦理上讲,哥哥是指有血缘关系的兄长,但从常理上来说,也可以是年龄稍大的同龄人。月儿的家庭状况我已经问过了,她并没有其他的家人,所以作为一个并没有亲属关系的年轻人,这么晚到这里来找她的目的是?”他双手摆放在柜台上,身后的墙是一个摆满了杯子、各种酒和饮料的架子。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愣住了,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站在圈外人,我围着牧草转着圈,其实自己被挡在花园外面,离得远远的。
“不是,我只是接她回家。”我很不自然地回答着,心想着他赶快回答我的问题,我现在有点迫切找到月儿,然后离开。
似乎是我说的话有点问题,他面目微微一怔,但立马就恢复了风平浪静,一副世界毁灭了我都面不改色的模样。
“她已经走了,下班了,所以你没机会了。”
我叹了口气,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这样。
“是吗……打扰了,我先……”
走了还没说出口,对面坐着的家伙又抬起手,皱着眉头,像是一个严肃刻板的数学老师。
“放弃吧,你这样会毁了两个人。自以为是,年轻盲目,你以为这些东西能称为所谓的感情吗?那只是你自己的幻想,真实的你其实什么都不拥有。”
平淡却饱含着严肃和认真地话在这个小小的咖啡屋里萦绕,我感觉莫名其妙,却又感觉有所触动。
他说的话像是一堆不明所以的的台词,但我分明有种说不出来的害怕,就像一只猫一直害怕着的恶狗,它终于跳出了笼子。
我抬起头看着柜台前的人,他却又像是若无其事,摩挲着手里的杯子,盯着上面茶绿色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