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α
天空蔚蓝，空气格外的清新，只是由于过高的湿度，让人有些窒息的感觉。
“Danse Macabre……”夏尔抚过拇指上的希望之星，澄澈而略显冷淡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仿佛剔透的蓝宝石，流转着淡淡的光泽。
一身黑衣的俊美执事显得兴致勃勃，“那边似乎也是抱着厮杀的打算呢。”
人作为一种一生都生活在矛盾中的生物，享乐和节制，勇敢和怯懦，憎恨和原谅，热情与疲惫，站在对立面互相交战。而战斗越激烈，就越能赢得无聊的恶魔的喜爱……
阿洛伊斯·托兰西，你可否明白，那些自以为是的生物，死神也好，恶魔也好，天使也好，青睐的往往是在关键时刻不按常理出牌，凭借本能做出选择，上演意想不到戏码的人？
“这可是决斗呢。”少年从抽屉里摸出黑色的M1906，利落地装弹，上膛，小巧的掌心雷在指间转了一圈，没入腰间。
完美领会他意思的执事先生轻笑了一声，一如既往的低沉又性感，而且这次还带了点痞痞的味道，“那么请允许我稍稍调整一下今日的计划……下午5点，是和托兰西的，厮杀。”
大步离开的夏尔不会知道，身后收拾文件的执事正一遍又一遍地喃喃着“这不是他……”那双海蓝的眸子里不会有豁出生死的坚决，也不会有几乎让人窒息的压抑。更不会，有那溢满笑意，却满是复杂与挣扎的模样。
果然还是完成复仇比较好吧……
“让我们两家的执事代替我们跳舞，跳到最后的获胜，败者必须服从胜者的命令，这样的舞会如何？”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样的舞会是托兰西想杀死塞巴斯蒂安，自己想杀死托兰西……可实际上，“生命短促如朝露，阿洛伊斯·托兰西先生，你要是觉得值，我没有意见。”
值得吗？克劳德想要夏尔·凡多姆海威，就将自己变成托兰西的东西，并附带着憎恨“无辜”的塞巴斯蒂安，夏尔海蓝的眸子里闪烁起促狭的光芒，泛着上弦月的清辉，这样一对比，自家的恶魔似乎，有点可怜啊。
一把扯下眼罩，连同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塞巴斯蒂安，取胜，然后将阿洛伊斯·托兰西押到我的面前。”少年的话语中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睥睨天下的傲慢何等的璀璨耀眼，如此的独一无二，如此的勾魂夺魄。
“Yes,my lord.”恶魔的话语中有显然的自信，扫向另一对主仆的视线中有着不动声色含而不露的打击。
“老爷，请下命令。”
主仆二人抱臂站在一旁，带着如出一辙的嘲讽笑容，听阿洛伊斯·托兰西问出“能做到吗？”
对执事的不信任…呵。
对恶魔的动心…呵。
白色白痴的出现显而易见地引起了“知更鸟小姐”的不适，皱着眉落座，看自己的执事有条不紊地在各色各样的武器中挥舞着餐刀。
“攻击，连击，血染的洗礼！诅咒的三面竟演！”夏尔厌恶地敲敲扶手，“不愧是女王的一只猪，矫柔做作地让人反胃。”将自家执事视若珍宝的托兰西显然有了爆粗口的冲动，可惜被热衷于侍奉美神的白痴解说打断了。
呒……收回前言。凡多姆海威家的执事先生一招白鹤亮翅，将恶魔三兄弟投掷的槊握在手中，然后开始了绚丽多姿的——花棒表演，成功地让自己想到了某个在东方脍炙人口的猴子。
“呐，阿洛伊斯。”看到美丽女仆从裙下掏出机关枪后就兴奋不已的白痴子爵跳到了看台边缘，夏尔一侧头就可以正对上托兰西的视线。
“你觉得，用尽一生，甚至预支来世去追求不属于自己，甚至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呢？”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夏尔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托兰西的声音很轻快，仿佛什么都没听出来——如果他的眼底没有闪过一丝阴霾的话。
“克劳德很厉害啊。”金发少年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执事一边搅拌着奶油，一边抬头看向看台的方向，似乎真的分辨不出那贪婪渴求的视线对准的是谁。
被蟒蛇吞噬的少女，以及，将毒蛇踩在脚下的战神，对于恶魔的小心眼有些啼笑皆非。“也好，在这肮脏世界上，处处挣扎着求得颠倒迷乱的情感……希望你不会后悔。”
许是有了危机感的缘故，托兰西坚持让自己的执事将那块被白痴赞不绝口的“裹有蛋羹和覆盆子果酱的puit d'amour”喂给他，以此证明他还是得到些什么的。
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祁门红茶，切下一块黑森林塞进执事君口中，纯粹针对人类口味精心制成的甜品让执事君原本平静的红眸风起云涌。
“工作效率低下的惩罚。”
“咚！！！”战斗的钟声再次敲响，魔剑Laevatain取出的方式实在看的夏尔反胃，“塞巴斯蒂安，最多半个小时，要是再解决不掉那个杂碎的话就不要当凡多姆海威家的执事了。”
起身，无视执事君对于这种“不值得赞赏”行为的抱怨，冲托兰西挤出一个“纯洁无害”的笑容，“Shall we dance？”
两个少年并肩走在藏青主题的长廊中，“那种惺惺作态的舞蹈真让人厌恶，你说呢，阿洛伊斯？”
“克劳德有让着塞巴斯蒂安吧。”托兰西时刻不忘炫耀自己的执事。“所以才觉得无聊啊。”
随手抽出两把挂在墙壁上用作装饰的剑丢给托兰西一把，反手阖上大厅的门，清朗而有磁性的嗓音仿佛具有催眠的魔力，蛊惑着托兰西内心深处涌出一种无法克制的冲动，就算明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邀约，还是忍不住想要欣然接受。
“Let's dance together～”
大厅内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应是在进行着一场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厮杀，如果夏尔·凡多姆海威不是个傻子的话——托兰西如是想。
大厅外的生物毫无觉察，西洋剑碰撞的声音非常自然，没人看见室内两个少年面对面坐在地毯上，其中一个仿佛憨憨一般用力敲击着对方手中的剑，“铛铛铛铛”一刻不停。
“你看，你和克劳德执事才老爷貌天造地设，都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我这不是替你们着急呢嘛。”夏尔的声音很特别，华丽而婉转、伴随着金属的撞击声，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迫使着托兰西咽下了险些脱口而出的“神经病”。
“即使知道他贪恋的不过是你的灵魂，甚至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一点多余的感情，可还是要矢志不渝地单方面将这份感情继续保留下去，想法设法让自己更符合他的口味，是吗？”
夏尔脸上堆砌着残忍而天真的笑意，“宛如飞蛾扑火般的爱恋，付出太多无法回头，而在活着的短暂光阴里却什么都得不到，划算吗？”
划算吗？付出了一切，倾己所有，却无法让他多看自己一眼，却听不到一声充满渴望，发自肺腑的“Yes,your highness.”？
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可能的，知道自己死后就会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知道再也不会有人用最忠诚的情感说出“Yes,your highness.”但他又怎么甘心，雪爪鸿泥，难道他的一生就真的如同朝露浮萍不留根迹?
“来做个交易吧。”夏尔在阿洛伊斯耳边低语着，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吹拂着敏感的耳垂，明知是恶魔的呢喃却还是答应了下来，只因对方开出的条件过于诱人。
“我听说凡多姆海威从不做亏本的生意。”毕竟同样身为少年家主，阿洛伊斯·托兰西也并非好糊弄的绣花枕头。
“因为……再走一遍流程也太无聊了些。”踏着虚步躲避着咄咄逼人的剑锋，心知托兰西不会信自己敷衍的答案。至于真实原因……其实是一样的啊，不甘心被玩弄于鼓掌之间，不甘心想其他的人类一样被消化成为多年后恶魔口中的笑料……
“反正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嗷！”夏尔黑着脸看看左手掌心深可见骨的伤口，“说好轻一点的。”
“因为我实在是很不喜欢‘一只猪’这种——‘砰！’啊啊啊！！！”夏尔吹吹冒着青烟的枪口，笑着拍拍捂着腹部惨叫一声跪倒在地的金发少年，“时代变了，亲爱的～”
“少爷/老爷！”当两只打打闹闹“公报私仇”的恶魔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夏尔·凡多姆海威被捅了一剑左手可能残废，阿洛伊斯·托兰西中了一枪疼的涕泪横流生死未卜。
鲜红的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落下，艳红如火焰，像开了一朵又一朵鲜丽的罂粟，深深地烙在了克劳德的视网膜上。
少年海蓝的眼无声地转动着，原本暗藏的暴虐已经渐渐扩散，化作实体引导着枪口顶在了阿洛伊斯的太阳穴处。
“克劳德，救救我……”托兰西此刻真的怕了，腹部的剧痛提醒他面前的这个看似柔弱的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手中的枪不出所料地被夺走，殷红的液体也不出所料地挂在了蜘蛛的唇边，地上的少年无助地哭泣着，如此的肮脏，如此的不堪，如此的可悲，如此的可笑，如此的——不知所措……
夏尔被执事先生以“不适合继续跳舞”为由强行抱起，从186cm的高处瞥见蜘蛛看自己主人如污秽肮脏的垃圾一般的眼神，不禁感慨起恶魔这种生物的寡廉鲜耻。
皓月当空，清辉遍布，完美纯净得仿若从未有过阴晴圆缺。少年摘掉眼罩，示意执事先生拉上窗帘，冷不丁来了句，“塞巴斯蒂安，你没有瞒着我什么吧？”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身形微僵。
夏尔·凡多姆海威的恶魔是不能说谎的。
所以青年如满月般皎洁的面容沉静如水，红唇轻抿，赤眸半张，“您是指晚餐里放了一些磨碎的您不喜欢的蔬菜么？”
“下次不要耍这种小把戏了。”夏尔将脸埋进枕头，烛光熄灭，无人知其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