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我们的小姑娘们则在稻香神的屋子外边无聊的数着星星。
“一千三百七十二颗、一千三百七十三颗......”安提拉才数了一会儿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雪尼亚森林的天空她数过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天上的星星一点变化都没有,每一次都是数到一千多颗就消磨掉了她为数不多的耐心。
她只好早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来做了,就比如说问问题。
“听说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死去的人们变的,这是不是真的呀?”
“如果我的斧头掉到水里,会不会有女神冒出来给我一把金斧头?”
“我听商人说,在其他国家有人做出了会思考的木偶,不过就像小孩子一样不允许说谎。”
“如果我想见到妖精要怎么做?”
“你在做什么呢?”
她兴致勃勃在稻香神身边转悠着,不厌其烦的问着一些甚至连稻香神都回答不了的问题。
你能期待一个从未离开过村庄,没有领路人的小神明给你一些怎样哲学的答案呢?稻香神的眼神中明显透露着这样子的无奈,但是性格极好的她也尽可能的回答安提拉所提出的问题。
稻香神有些郁闷,她看了看另一个老老实实的蹲在一旁数蚂蚁的小女孩,不禁有些感叹自己怎么不离她近一点,这样子自己在做事情的时候就不会被打扰了。
“我在尝试着恢复土壤啊,虽然有安先生帮忙,但是如果我能自己弄好的话,就不用麻烦别人了,而且早一点解决也是好事情对村民来说。”稻香神露出了苍白的笑容,随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打算进行下一次的实验。
“唔,你真是让我奇怪。”安提拉站在稻香神的面前,沉默了一下,把她的花盆给抢了过来丢在一边,然后将其拉到了门外。
“诶,你做什么呀!”被突如其来的粗暴动作吓到的稻香神一阵惊呼。
“你看。”安提拉指着外边的田野和森林说道。
“看什么,我在这里二十五年了,没什么好看的地方。”稻香神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这小姑娘的力量好大,同时她也有些疑惑,这个地方她已经看了好多年了,并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有时候美妙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在一个巧合的时间就会有特殊的感觉。
无缺的月亮高挂在天空,照在森林中,为所有的东西都披上了一层皎洁的细纱,如同潺潺的流水划过石上,流过树间。林间夜鸟也在微啼,不知名的虫儿也发出了摇篮曲的声音,紧靠在树下的乌雨花散发着白蓝色的微光,迎着夜里的晚风轻轻的摇摆着深知,寂静而和谐,自然而闲适。
静静的看着,稻香神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急躁了。稻香心情也好了许多,同时她心底也有些明了了,原来是想安慰自己啊,所以才让自己看这样的风景,真是个好孩子呢。
“现在心情好多了,真是谢谢你了。”稻香神笑着摸了摸安提拉的小脑袋。
“哈?神明姐姐在说什么呢?”安提拉晃了晃脑袋将稻香神的手给晃掉,疑惑的说道。
很明显,稻香神理解错了安提拉的意图。
“诶?你不是带我来看看夜景恢复一下心情的吗?”稻香神歪着脑袋问道。
“谁说的,这个景色也没什么好看的呀。”安提拉自己脑门上也是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很明显安提拉就不是一个能够安心下来看风景的小姑娘。
“我是让你知道,我们不是出于荒漠,而是处在森林里面。”安提拉背对着森林,举起了双手,“处在物产最为丰富的雪尼亚森林里。”
“额,这个我知道,但是我听不明白。”稻香神有些疑惑,但是明明是面对着一个人类小孩,却有一种即将要被教育的感觉。
“既然是这样,让村民们自己找出路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努力的帮助不愿意自己努力的人呢?”安提拉突然问道。
“诶?!”稻香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一直就觉得很奇怪呀,既然是村民的土地没了生命力,那为什么自己不去照顾好它,不去解决问题?而且就算是土地没了,可以迁移、可以钓鱼、可以打猎。奶奶说过,雪尼亚森林是一个很公平的地方,所有的东西就放在这里,只要去找就会找得到。”安提拉坐了下来,晃悠着自己的腿。
“......”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是你家大人要你这样开导我的吧。”稻香神突然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也坐在了安提拉的旁边。
看着安提拉很老实的点了点头,她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稻香村的村长曾经对我很好,是他收养了刚刚成为神明的我,教会了我许多知识,教会了我如何种植作物。他告诉我他希望我能在他死了之后能够好好的照顾村子。为了回报他,我和他作了约定,不会种植我教会了他们,作物枯死我也帮助他们复活了,没有雨的时候我去求湖中的女神教我控水的法术,向森林的妖精请求如何保持作物的健康。”
“刚开始的时候我会尽我所能帮助村子里身处于困难的人,虽然刚开始的时候磕磕碰碰,但我相信慢慢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渐渐的,我却发现我做错了。”
“有些人偶尔一两次忘记了工作导致粮食无法收成,祈求我帮助他。我处于不忍心,我就私自帮助了他,从此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们,祈求我帮忙照顾或者丰收他们因为各种理由而无法劳作的土地。”
“我没法拒绝他们,他们信仰着我,而我无法辜负他们对我的信任,我也答应过村长要照顾好村子。”
“村子里面的人,知道了我会帮助他们丰收作物之后,就很少打理自己的田地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情也是时常有发生。粮食年年丰收之后,他们有些人变得懒惰了,有些人则变得暴躁了,有些人则变得了贪心了,变得理所当然起来了,然后信仰也少了,我的力量也渐渐弱了下来。”
“才过了二十五年的时间,对于我来说感觉就像是上个星期的事情一样,大家就全都变了样。”
“他们不再想去学习如何耕种了,不再想冒着生命危险去打猎了,他们希望将种子丢到土里,它们就会生长,希望大雪的时候依旧拥有粮食,即使不去储藏。雪尼亚森林的资源再丰富,对于他们来说就像随时能盖上的被子也懒得盖上了。”
“他们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稻香神叹了口气,张开手掌,翠绿色的神力勾勒出一张张过去的简笔图,时光仿佛随着图画倒退回了从前。
“一切都过得太快了,还没有等我学会如何照顾他们,他们就已经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
“自从三年前,土地失去了生命力,我无法让土地生长出粮食,结果就如同我今早和你们说的差不多了,村民们不再信仰我了,神力下降,存在的基础快要消失了。”
“或许再过几年,我就要消失了,没办法在继续帮助他们了。所以我才想最后帮助他们恢复土壤,至少在我离开之后,即使他们如何变得懒惰,总有东西让他们依靠。”
“唔......”安提拉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她嘀咕了一声“你没有错,就是太好了。”
“是啊,没有错,我只是没有将他们照顾好。”稻香神自言自语,收回了神力,有些迷茫的将头埋入臂弯之中。
“他们觉得我能帮他们处理好一切事情。”
“可惜我只是一个最初由一个几百号人的村子的信仰才诞生的小神明,做不了那么多的事情。”
她并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她也是第一次成为神明,世间的几十年对她来说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谁能想得到人会变得那么快呢?快到连神明都来不及补救自己的错误。
“啪!!”
“呜.....”
受不了这种忧伤气氛的安提拉突然跳了起来,拍了一下稻香神的脑袋,喊道:“安提拉讨厌这样子的说话氛围,奶奶说遇到没办法改变的错误,也要积极的面对。你现在要开心起来!”
“唔,听起来你的奶奶真是一位有思想的老人。”不知道是不是安提拉这一拍起了作用,还是稻香神本身比较迷糊,总之她的确很快就从刚才的气氛中脱离了出来。
“那是当然。”安提拉自豪的挺了挺胸口。
“说了我的那么多事情,你们到底从哪里来的?”稻香神至今为止都有些疑惑他们的身份。“一个人类和一个妖怪和妖精走得那么亲近。”
“我们是雪亚村的。”安提拉小跑着拉过安悦,搂在怀里,笑嘻嘻的说道。
“唔,安提拉姐姐你干嘛......”被突然搂在怀里的安悦突然小脸一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把自己扯了进来。
“雪亚村,嗯~我记得好像十五年前我在附近寻找妖精的时候去过,我还遇到了一场超级大的火灾。”稻香神似乎还是心有余悸的样子,看起来那场火灾给她的印象十分深刻,
“这样子说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稻香神看着安悦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但是一时间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小悦你们见过吗?”安提拉好奇的问道。
“我不知道。”安悦则是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稻香神,但是脑中回想不起任何的印象。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好像隐约在脑中有过你的样子,只不过你的样子还有些差别。”稻香神发现了不对劲,她皱着眉头回想着自己的记忆,发现居然存在了好大一片模糊的地方,这对于属于神明的她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即使她现在再弱小,对于脑海中的东西她都会记得很清楚的,可现在却出现了不可控制的模糊,这样她十分疑惑。
“根据我的印象”稻香神仔细的斟酌着语句。“现在的你似乎......”
“少了条尾巴?”
“!!!”
此话一出,安悦的大脑仿佛被某样东西给重击了一般,出现了剧烈的疼痛,某样东西裂开一条缝隙的声音在脑中回响着,其金红色的瞳孔也不可控制的缓慢亮了起来,有种东西在她的身体里面复苏了。
霎时间,她的耳朵竖了起来,微微的颤动着,周围的声音便传入耳中,其中,便有着某些东西的低语声。
她颤抖着身体,用手紧紧的拽着安提拉的衣服,大脑的疼痛让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但是她依旧用着虚弱的声音喊道:
“安提拉、姐姐,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