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停止的乐章
凶手这个词汇是我的舌头与牙齿后面相互碰撞勉强挤出来的,到底是以什么样的作呕感说出这个词,或者说到底这个词说出来有没有实感,我根本不知道。
不过,我自认为另一方应该是明白的。
「为什么..那么问?」
他现在带有痛苦神色的笑容似乎就像是在回应我的问题一样。
「因为我想我几乎可以确定了吧。」
「是吗?所长,指责别人可是需要证据的呀。」
「恩,说的也是呢。」
面对以沙哑音调组成的质问,我露出浅薄的微笑回应。
「而且,死者有5个人,你不会是想要说我就是杀死这5个人的凶手吧。」
「呵呵,当然不是。你只不过最后一个案件的凶手而已。」
「原来如此,既然六景先生你那么说了,那么也顺便告诉我你判断的依据吧。」
「没错,这也是我本来就想要说的。」
这算是什么,坐在病床上因为多管闲事结果被车子撞到差一点死亡的笨蛋侦探,以及本来作为侦探助手应该大活跃可是却被指责为凶手的少年坐在病床的另一边好像在为自己申辩一样,不,这种状况这种感觉已经可以被称为狡辩了。
既然如此,为了对于这种奇怪的情况作一个具体的了断,身为负责人的我还是速战速决吧。
说得燃一点勉强算是决胜负吧——
「…对于你而言现在是暑假吧。」
「…恩。」
「不过,你似乎被学校开除了。」
「与你有关吗?」
从口气中可以听出来,对方几乎已经从一开始的措手不及到现在的少许血液上窜了。
「也对哦,与我无关,不过,以现在的状况来看,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你都很空闲吧。」
「是吗?我可是一直都在事务所里干活呢。」
「虽然干得不怎么样。」
虽然是一个万能小弟,不过说起来即使只是普通的扫除工作每一次都还需要我事后再做一次,总觉得他的行为中总是缺少了某些人类必须拥有的东西,并不是想要做才去做,而是像是机器一样,怀着虚无的心情去做任何的事情,这样子做事显然是没有实感的。
「吵死了!这些与现在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谁知道呢?」
「你是在虚张声势吗,混蛋六景!」
「啊,原来这样,所长,六景先生,混蛋六景,听上去你对我的憎恨也达到一定程度了嘛。」
「闭嘴!我对于不支付我工钱的家伙可没什么好感。」
「本来今天就准备给的哦。」
「那么!」
「不过充当医药费了。」
真是精彩的表情,空气中流动带给我皮肤的触感似乎也渐渐有了不同的温度。
「呵呵,生气吗?」
「…我会杀了你的。」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吗?」
「承认什么?我只不过说出我想要杀了你这份意愿而已。」
「确实,意愿没有转换为事实就好像口头承诺一样,带不来放松。但是…实际上就是你杀死了最后的死者,那个流浪汉。」
「说到底你根本没有什么判断的依据。」
依据吗,我可是一个笨蛋呀,那种东西本来要多少就有多少的,这个无法被常理约束的世界还没有腐朽到杀死普通人都无法被感知到的差劲的境界。
所以,我愉快地无视他的疑问接着自我的戏言。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8月8日的晚上,也就是昨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你回来得很晚吧。」
「是不是我什么都必须向你汇报呢?」
「那倒不用,但是…换句话说,你没有不在场证明咯。」
听了我的话,小弟的脸开始扭曲,那样子仿佛随时都会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大声训斥一样。
「哼,侦探总是一直在指责别人中获得优越感吧,那种东西本来不就是双向的嘛。我回到事务所的时候你也不是一个人吗,那么你有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吗?」
恩~真是优秀的气氛,让我觉得这样子其实也不错…不过,在这个独特的夜晚,在这个即使这样子大声说话都没有人被惊醒的怪异的夜晚,我想差不多可以终止了。
「…有哦。其实那天我也回去的很晚,你到事务所的时候,我只不过装着一直在那里而已,实际上我在之前都在和别人一起。」
「谁信啊!」
「单单没有不在场证明这种东西的确无法说明再多的东西,不过这只不过是我判断的依据一部分而已…这样说来,你,是『觉醒者』吧。」
对于我突然转向事实中心的诡异话题,只见小弟慢慢低下脑袋,就好像头颈被人从背后重击了一下,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是无法窥见他整个表情的。
「…那是什么?」
「不用隐瞒了。再说我之所以使用这个词,只不过是因为那是你自己认为而已。」
「什,什么意思?」
「会有人告诉你的,你…到底是什么。」
我故意顿了一下期待给对方造成一定的困扰,虽然我并没有欺骗他。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想问你,你知道『六景机关』吗?」
没有回答…果然是不知道呀,虽然小弟对于自己的能力有所了解,不过对自己到底一脚踏进了什么样的世界还一点都不知道呢。
「『六景机关』,『爱丽丝工坊』,『镜燎院』,当然还有其他几个令人讨厌的姓氏加在一块组成了一个『财阀』的世界,『财阀』世界中的人对于『觉醒者』有着很深的接触,换句话说对于像你这样子的半吊子,即使是我这种机关背叛者也有着足够的自觉感到你本身的异常。」
真是好不容易吐出来的概念,那种东西本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而且我也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但是面对那个低着头也许会突然扼住我脖子的少年,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凭感觉这种事情你以为…」
「可以做到哦。」
看着已经承认自己特殊的少年那副在忍耐的样子,我希望我接下来的combo他还能接得住呀——
「既然你有特别的能力,那么你就应该知道的吧,本来这就不是一个可以用常理来形容的世界,既然可以有着可怕能力的『觉醒者』,为什么在长久的历史中与『觉醒者』接触的『财阀之名』的人就不能有着这种对于气息的敏锐感呢?」
低着脑袋可以让血液更多流向大脑这种事情我是不太清楚啦,不过看上去小弟他似乎还不愿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
「原来如此,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很理解你到底在说什么,不过或许可以暂且让这东西作为正确的前提也无所谓。」
终于抬起头来的少年装着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样子,用戏谑的口吻阐述心中的事实。
「但是,六景和也,说来说去,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是我杀的人,什么不在场证明,什么觉醒者,那种虚幻的东西是没有让人信服的理由的!」
哦,来了,意料之内的反击呢。
「虚幻的东西呀…真是可悲,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反驳吗?」
「我还没有被你这个笨蛋愚弄到自己承认杀人这种地步。」
空气中的灼烧程度让我都已经起鸡皮疙瘩了,在少年的眼里,承认杀人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吗…5年前我是否也像现在的他那么幼稚呢。
「我知道了,既然你需要证据,那么就告诉你好了。」
虚张声势…确实,那的确是我擅长的东西,只不过我无法欺骗自己,也无法欺骗眼前这个用凶恶的眼神看着我,可是也同时为我工作了一段时间的人。
「我记得发生凶案的那天,你拒绝干任何的事情吧。」
「那天我没有那种心情。」
转过头的他应该是不想回忆那天的事情吧,毕竟那是沾染了红色的回忆。
「呵呵,你的心情看起来一直不太好呢。」
「这和所谓的证据有关吗?」
「有关。因为恰恰是这个回忆让我找到了可以被当做证据的事物,不过像我这种笨蛋总是后知后觉就是了。」
现在正是步步紧逼的时候,这里绝对无法任意地放弃。
「之所以回到事务所是为了怕我怀疑,而之后不干活是因为你不能那么做吧。」
「你….说什么?」
颤抖的音波让我更加确信自己心中的感觉。
「不是不想要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而是因为不能做,因为做了之后反而会露出马脚。」
「所以,我才问你到底在说什么蠢话!」
生气吗?
不,高昂的声音正是害怕的表现!
「我跟目击证人对话过了哦。」
我用平静的口气说出锁链上的最后一环。
「不可能!」
「哦~~为什么不可能?」
「不…」
无视少年的颤抖,我的声音也开始变得肆无忌惮。
「…因为你自以为杀了对方吧,那天你晚回到事务所不仅仅是因为你杀了那个流浪汉,还因为你为此杀死了另一个人,就是那个目击者!当然这都是你自认为而已,你杀了他,而且还藏匿了尸体,或者毁了尸体,没错吧。所以在知道死者只有5人之后一点都不惊讶,因为你心中的第六个死者不会那么快被发现,或者不可能被发现。」
最后的攻击以及最后的防御——
「而且巧合得是,我并没有告诉你关于那个普通目击者的事情,他的普通甚至让我忘记去提到他了。」
当时那份杀人纲要,我并没有给小弟看,只是口头告诉了他,而其中某个人就仿佛被天选中一样没有被我提到。
「哼——是吗…你说你和他对话过了吗,真是好笑,那么就告诉我你们说了什么好了,即使你和他对话过了,那么必然有着你口中一直迟迟没有出现的证据吧,现在就大声告诉我吧!」
「…匕首。」
「什么?」
「匕首,小刀,那样东西我的字典中只能那么形容了。」
「我和目击证人对话过了,虽然他并没有看清楚你的样子,但是无论从你逃跑的样子,还是你那个时候一直用手按着背部的姿势,这些似乎都告诉我你受伤的事实。」
「真是倒霉。」这是那个大学生的口头禅,抱着试试的心里,我询问了他,现在回忆起来,他本人也有奇怪的地方,不过,无论如何,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因为现在是终结那个少年妄想的时候了。
「你受伤了吧…这也是你不能做事情的原因,因为伤口在背部,所以很容易就暴露。而且,今天当我去警局看到在原本充斥着干枯血迹的小刀上,还留有一抹比较新鲜的血迹,我就基本上知道了…黑色的线痕就是你留给受害人的礼物吧。」
只要查一下血液就可以知道,你是否是凶手了…本来我想那么说的,但是没必要了。
另一边…低垂的脑袋在已经在我说完这些话之后彻底地静止了。
几秒钟之后才总算有了动静。
先是颤抖,
摇晃,
还是颤抖。
伴随着这种肢体动作的传入耳鸣的尖锐声音。
他,正在笑。
「呵呵…」
笑得很狂妄。
「哈哈哈…」
笑得很疯狂。
「呵呵哈哈呵呵哈哈呵呵哈哈呵呵哈哈~~~~」
在笑声终止的时候,我想也就是我将要被他杀死的时刻吧。
「蠢货!六景和也,笨蛋六景,混蛋六景,傻子六景,六景和也,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溜进这家医院呢?」
狂笑着承认了,那种扭曲的笑容,似乎在我的眼里开始被放大。
「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带帽子和墨镜的吗?」
「差不多一个星期前吧,那也是第一个案件开始的时间,我想你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子和那个所谓的杀人鬼有点关系吧。」
被杀人鬼渲染的暴力的狂气看起来影响了不少人。
「哼!不要拿那种不成器的白痴与我相提并论。」
「你终于承认了呀。」
「承认?承认什么?杀人对我而言不是罪孽,充其量只是本能的行为而已,我只是服从了我身体的意志而已。」
认为胜利已经是绝对的少年,自以为是『觉醒者』,可实际上却只是『沉溺者』的他…
「而你!就是我今天的晚餐了。」
摘下了作为掩饰的一切伪装——
帽子也好,眼镜也好。

「…你的眼睛..」
「嘻嘻嘻~这才是真正的我呀。被社会的规则所束缚的自我现在终于在你眼前暴露了呢,六景!」
叫嚣着向我靠近的少年,有着类似于猫一样的眼睛,被帽子给遮住的长长的头发再配合现在那副扭曲的样子,这是现场版的恐怖片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眼睛和你的能力有关吧。」
「嘻嘻嘻~谁知道呢..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停止的乐章』,这个名字还是记住得好,不过…随便了~~~因为马上你就要死了!」
10.杀戮开始
?
我是不太清楚什么所谓的暑假之类的东西啦,说起来对于六景机关的人而言,所谓的假期比起字面上带来的意思还要薄弱,不过如果需要进行某一事物的认知的话,那么还是使用一下好了——
时间是高中生们暑假的开始,我,这个混迹在S市吃喝等死的笨蛋侦探迎来了一个姑且算是特殊的日子。
「请让我在这里工作!」
一个面容清秀看上去有点像中学生的少年愉快地对我说。
「…也好,我或许这里也缺少一个小弟呢。」
而我也同样愉快地去那样回应。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开端了吧。
为什么我会同意呢?
事后我去调查过少年,毕竟是即将工作在一起的人,所以做这种调查也是有必要的。
少年在这一块似乎也有点名气,只不过并不是好的一面——
父母离异了,少年只和母亲住在一起,通俗点来说就是相依为命了。
母亲干得工作好像并不是很体面,为此少年自己也吃了不少苦头,这样子的孩子总是被欺负的对象...打架这种事情也做了不少,甚至也许是缺乏自我的约束吧,甚至有过被凶恶的大叔请去喝茶的讨厌经历。
充满活力与妄想的18岁,不仅显得暗淡,而且身为即将考试的高三学生,学校里面的成绩也不好,依照他的老师的说法,他的人生在缺乏甘露的同时,还缺乏赖以苟活的阳光。
所以…才会在这个暑假才出来打工吧,是希望为母亲分担,还是自己也希望寻求一点改变呢?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少年在这个冷酷的社会壁垒面前应该是撞得头破血流吧,对于社会而言,少年不是一个『体面』的人,他没有得到尊重的资本,没有一个地方表达了需要他,甚至只不过是认同他的态度。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开始,他的恨已经从萌芽到开花结果了吧…
而我呢?
我不会忘记,他强装笑颜对我说道进行工作的话语,也不会忘记他在听到我答应之后,那发自内心的愉悦的表情。
那副表情也许才是我真正愿意让他工作的原因,所以实际上我事先就支付了他大部分的工资。
虽然那种东西现在看来根本连让他握住的价值都没有….
?
凶恶的对我发出『猎物宣言』,小弟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无法阻止了。
我这边也确实感受到了死亡的实感,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吧。
但是,两者还是有本质的不同。
被车子撞,那完全是出乎我的意料才发生的事情,尽管我脑海中对自己依然活着产生过一点怀疑,但是我还是排除了那种令人颤抖的想法。
而这一次却是意料之内的_意料之内的进程,尽管眼前的他选择了这个与我希望的相反的道路。
不过,我就要死了吗?
我想不会。
至少现在不会,5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我对死亡的本身存在恐惧了,那已经够了。
我并非是为了死亡才会与他见面,才说出那些话来的。
我,不想死。
而且….也不会死。
「….我是一个十足的笨蛋,就算是『觉醒者』我的感觉也只是很微弱。」
「哼,在死之前你还有遗言吗?」
「可是…即使是我这种笨蛋,也不会忘记一种感觉的。」
我抬起头直视少年那含有一抹绿色的眼球。
「…那就是家人。」
「说完了么,说完了就去死吧!」
来了么!
这就是他的能力吗?
直视的双眼导致身体根本无法动弹,而且心脏跳动的节奏也开始呈现不规则的曲线。
原来如此.. 『停止的乐章』..吗?
「感觉到了吧,蠢货!」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
要停止了!
「啊~~~~」
我艰难地向后倒去,在接触背后的枕头的同时,心脏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也总算消失了,肺部的空气急待补充,因为现在已经变得可以塞进什么东西的地步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进这家医院的第一刻我就知道了。
「…到此为止了。」
六景龙也就在这里。
?
家人…
在财阀的眼中,这个世界上真得有家人这回事情吗?
5年前,我的回答是没有。
5年后,依然如此。
同样的姓氏,不同的人类个体,没有多少值得珍藏起来好好回忆的东西…
但是,就算是这样,血与血之间的链接也不会因为没有家人这种概念而显得单薄。
羁绊这种连接人和人感情脉络的东西,只要想要存在,那么就一定会有。
我,六景和也,5年前背叛了所有的人离开那个呆了已经连时间都快凝固的地方;
他,六景龙也,5年前成为了『觉醒者』,成为了『杀之名』,背弃自己的感情;
有什么区别吗?
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还有见面的机会,或许这才是上天最让人讨厌的地方。
不过,现在并不是对天发牢骚的时候,刚刚我的心脏开始超负荷的时候,正是这个5年没有见过面的弟弟从背后出现,然后一拳将对方打倒在地。
「…看来你的能力必须要持续盯着别人看才能够生效。」
我看着倒在地上挂着疯狂表情的少年那样说。
「混蛋~~多管闲事的病人!」
看来少年搞错了,他似乎认为龙也是晚上睡觉容易惊醒的那一类型,如果真是这样,与我呆在提供样病房的病人或许早就该醒了。
我们刚刚的对话就是通俗来说的吵架,那样子不能够苏醒过来的人类才是奇怪的吧。
而且,竟然会把不被人类自身认可的人类看做普通,少年到底是神经大条还是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了呢?
「…L-5。」
而打断他这种妄想得正是用低沉声线说话的龙也。
与少年倒在地上的样子不同,高高在上的龙也尽管只是穿着患者病人的衣服,可是散发出来却是掌控者的气息。
龙也的表情难以判断他此时到底是什么心情,或许是因为看到那样子的不成熟的少年让他不禁产生了看不见的动摇吧。
「只不过是简称而已,机关最新开发出来的产品,比起所谓的安眠药,麻醉剂,镇静剂而言,不但没有副作用,而且效果也更加好,足以让别人陷入无知觉的睡眠状态 ,几乎就是假死。」
原来如此,最新产品啊,我离开的时候貌似还没有。
说起来,我发觉龙也就是在我到达医院的时候,不过那时候并没有想到他也是病人,或者说我难以想象他入院的情景。
这样说来,龙也应该也被注射了L-5才对,虽然那种玩意对『杀之名』而言是完全没有用的。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哼,比起刚刚的状况只有一种改变不是吗?」
我也好,龙也也好,都静静地等待少年的选择。
「…只不过是要杀死的对象变成了2个而已呀!」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闭嘴!吵死了!」
扭曲的灵魂在大吼的同时,双瞳转向以『6』为名的数字。
「死吧!」
我躺在病床上难以动弹,也就是说战斗力为0,所以将目标转移到龙也身上是正确的,不过….
只见龙也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痛苦,那绝对不是假装的,而是真的在承受心脏的跳动渐渐趋于停滞的过程。
「厄啊~~~~」
死亡,伴随着声音的感染,我宣布,我的弟弟六景龙也死亡。
失去心脏枢纽的肉体一瞬间就倒了下去。
「哈!这不是死了吗?」
至于胜利者…
「接下来就是你了。」
将目光转向了我,而在那一刻我再一次对自我的身体也失去了支配权。
「我投降,你赢了,所以…收手吧…」
「现在说什么还有什么意义吗,白痴!」
我到底在做什么?
带着希望与恶心双重的想法,说出想法的我,即将迎来死亡。
死么?
我的目光撇向另一边,倒下的龙也的尸体,那里只剩下一推石块了。
「哇!」
攻击显然还是来自背后的,从我的角度看过去,龙也的身体渐渐从墙壁中凸显出来,在少年的背后,然后攻击。
「等等…」
倒在地上开始翻滚的他,脸上暴虐的表情终于开始有了转变。
「这是什么?这到底算什么啊!」
那份转变的终点,是名为恐惧的漩涡。
「先是那个普通的目击者,明明被我杀死了,可是活着,然后现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都活了!我到底有没有杀人…谁来告诉我…谁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啊~~~」
因为这份恐惧,他已经开始怀疑自我了。
「…. 『沉溺者』…你只不过是一个『沉溺者』,你根本不是什么『觉醒者』,因为你没有被称作这个名词的资格,像你这种家伙——根本就不明白杀人到底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与之相对得是面无表情的龙也一步步逼近接近疯狂边缘的少年,我想他现在的内心的动摇应该很强烈吧。
杀,还是不杀?
他现在应该就在考虑这个吧。
「每一个『觉醒者』都有自我的理由,家族的遗传,被诅咒的血液,或者是…无家可归的白痴,明明有着可以回去的地方,竟然还沉溺在杀人的快感中,被无知的狂气感染,这样的你是没有办法活在世界上的。」
看来已经决定了,不过那也是正常的,从无故杀死第一个人开始,少年的结局就是可以预料的。
「你,你…..你想要干什么?」
颤抖的声音彻底出卖了对方,毕竟只不过是高中生,不,应该说毕竟还是人类,只要是人类就害怕死亡。
「没什么,只是杀人而已…你的能力不就是这样吗,阻碍他人的行动,然后麻痹相视之人的心灵——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觉醒者』好了。」
那样说着,龙也抬头高高蔑视倒在地上被恐惧支配身体无法行动的少年。
「整座大楼都受到我的支配,在这里我就是王,没有死亡,因为无法死亡,你面对得不是我这个人,还是这个被我支配的大楼!」
换句话说,龙也就是这座病栋本身,杀死他是没有用的,只要这个大楼还在,就可以无限制的重生。
「结束了!」
杀不死,
无法杀死,
建筑物本身,
面对真实超越自己的杀之名,
少年一定会被杀死的吧…
龙也的眼中看不见一丝被称为犹豫的因子。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12.离开与相遇
「为什么?」
无声的病房中仿佛只有声音依然还显示这里存在活物,龙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动。
「诶,你说什么?」
而至于我,也是一如既往的用轻浮的口吻掩饰我自己内心的想法…骗你的,但是至少我是虚伪的家伙这点倒是没错啦。
「哼…和也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装蒜。」
「恩。说的也是。」
听到5年没有见面的弟弟那样子评价,我自暴自弃似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说起来既然是支配整个建筑物,那么我的病床也是龙也的一部分咯,也就是说我现在正躺在久违的弟弟身上呢。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龙也看着我的眼神并不友善,就和小时候一样。
「为什么要放掉他?」
「原来你说得是这个啊。」
没有任何灯光的房间霎时陷入了沉默,我想我如果不说一点什么的话,本来应该被那孩子承受的死亡就会降临到我的头上了。
「因为啊…我不希望看到龙也你杀人啊。」
我愉快,并且微笑地那样子说。
「是吗?」
冷淡的反应,然后,是人类但又非人类的弟弟,六景龙也就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病房门口。
不仅如此,如同我预料的一样,他在门口停下了无声的脚步。
「可是,我现在就是去杀人的。」
「我知道哦。」
我躺在床上瞳孔好像锁定了一样,那个熟悉的背影有着难以令人忘记的感觉。
「知道吗?」
「诶。不仅如此,比起去杀人,我还知道那个少年就是你杀的吧,用很娴熟的手法。」
「…小时候学习的防身术而已…. 」
被委托的案件,那个临死泛着微笑的少年,就是被我弟弟所杀死的,还真是讽刺呢——六景家的防身术基本上就如同专业杀手的手段,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不过我第一时间就拒绝了命运的好意,从来没有想到过有见面的可能,因为我们属于不同的世界。
「真让人怀念呢…. 」
骗你的,那段日子没有任何值得去怀念的理由,证据就是现在龙也的沉默以对。
「话说回来,那个少年应该不是你的目标吧。」
这一次龙也总算转过头来,面对我虚伪的微笑,他的表情透着痛苦。
「是与不是有什么区别吗?」
「那可是一个普通人。」
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那对夫妇来得时候的情景,对于他们而言,死去的不仅仅是儿子而已,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精神上的寄托,尽管少年并不出色。
「生气了吗,和也哥?」
「怎么可能…我只是奇怪杀之名什么时候也开始对普通人动手了。」
「那又怎么样,只要是工作的话…」
「但是这不是工作吧。」
作为哥哥,我想我有必要打断龙也闹别扭一样的谎言。
而被我粗暴打断的龙也看向我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不善,然后趋于平静,最后他放弃一样把头转向另一边。
「….哼,不仅是装蒜,追根问底这种事情和也哥也跟以前一样。」
「多谢夸奖。」
「对于怀着杀意攻过来的对手…我可没有那么软弱。」
原来如此,这就是那个案件的真相吧。
被杀人鬼的狂气感染的少年,傍徨在街头寻找杀戮的对象,然后与怀着某种目的在街上闲逛的龙也相遇了,借此龙也希望进医院的愿望也被满足,同时少年也被杀死——让人无法轻易接受的剧本。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所以…请去杀人吧。」
一瞬间,我看到了龙也的瞳孔有放大的趋势,那是名为惊讶的种子。
「…不阻止我吗?」
「为什么要阻止你呢,龙也?我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来阻止你。」
「和也哥不是不愿看到我杀人吗?」
「是啊,所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尽管尽情杀好了。你是『杀之名』吧,杀人是『杀之名』的才能,如果阻止你去杀人不是就否定了你的存在吗?」
龙也脸上的痛苦的感情更加重了,不过为什么偏偏我却觉得有点高兴呢。
「还是说,龙也你其实…希望有人来阻止你呢?」
在陷入差不多10秒左右的沉默,从龙也的嘴巴里蹦出来只有一句话——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这一次终于..那个明明已经舍弃名字,舍弃感情的『杀之名』,终于是带有了自己真实的思念在说话了。
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一个善于撒谎闹别扭的家伙,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一样,所以自我本身没有资格怪自己的弟弟。
而连普通人程度的水准都没有的我,是没有任何的能力在龙也前进的道路上露面的。
所以,现在我能够做到得也只有听从自己弟弟不带感情的忠告——「离开这里,这里马上就会变成战场」,默默地离开这里,手臂骨折带来的损伤以及刚刚与另一个少年对侍的精神疲劳并不足以影响我的移动,充其量只不过脚上有点轻浮的感觉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是对龙也去干什么没有兴趣哦,他应该是接受了某一个财阀的委托而去杀人吧,对于身为『7』中的『6』的他而言,这单纯只是工作吗?
或许吧…
『杀之名』有各种各样的存在形式,或者说存活形式,既然是以杀人作为本身最大的才能,那么通常来说『杀之名』就好比是『财阀』可以请动的最高级别的杀手,当然代价也是各不相同;而另一些则有可能融入了被他们称为『外世界』的常理的世界中,在那里他们有着正常的身份,不过也会因为各自的理由行使各自的本能;更有甚者,竟然是以『杀之名』本身作为猎物…
『正体不明』,单个字态被诅咒的『杀之名』;
『月』,无所谓姓氏,以月亮作为终结之名的艺术家;
『Less』,缺乏任意事物的病人;
『镜燎』,逆转杀人意志,不可知的『财阀』;
『学院』,可悲,可怜,可恨,没有自我的,被培养的『幼』;
『无畏无悔』,最忠心,也是最无可失败的影子;
『7』,没有任何归宿,没有任何存留的代理人;
『真理』,追求绝对,追求真实的理论派;
『惧死畏生』,以自我恐惧来杀人的怪人部落…
『6』,是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的人类,对于那样的龙也来说,杀人是工作,是自我的存在方式,所以…
但是,有些时候——人们总是喜欢撒谎,用违和的言行来为自我的罪孽辩解。
我想现在的龙也也许和我一样也怀着不安的心态吧——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抬头望向失去光彩的夜空,那里一片漆黑,虽然夜空抹杀了我的妄想,不过,我想龙也的愿望有人会帮他实现的。
他的行动,沉睡的病人,以及目标就在这里…
显然龙也已经被某人发现了,或者说给暴露了吧,医院的院长大人真是恶趣味的家伙,让护士和工作的人全部离开,同时给每一个病人注射L-5,就是为了给龙也还有对方营造一个完美的战场。
而且,之所以那么做估计就是因为知道像是L-5这种药物对普通人或许有效,但是对『杀之名』这样超越人类的人类而言,显然是没用的,注射的同时也就是在发战书。
「我发现你了,过来一战吧。」
这样子…
那里会变成战场,哎呀…最后还是要战吗?
作为『杀之名』是没有逃避的理由的,所以战斗是难以避免了。
话说回来,龙也他使用那种方法杀人…对方应该也发现了吧。
想到这里,我已经将注意力从医院那里给移走了,那或许会是一场无聊的战斗,至少于我无关了。
挂着绷带的我是没有任何资格介入那样的世界的,强行那么做的话只会引发更差的结局,这一点我在5年前就知道了。
所以,现在的我就用另一只还处在工作中的手扶着医院外部的围墙缓缓向前走去。
而那里,尽管是晚上,但是我依然还是捕捉到了那个东西。
「…他逃不掉的。」
龙也是那样在走之前而和我说的。
逃不掉,为什么?
没有回答。
而且不需要回答。
不为什么。
如果尸体就出现你的面前的话,那么任何人都无法否定对方已经死亡的这个事实。
而事实就是如此,小弟的尸体就在我前方不远处。
为什么我离开这样的距离就可以断定他的死亡呢?
很简单,我不认为那孩子在失去头部之后还能活下来。
红色的血液为本身肃穆的街道带来得依然还是寒冷。
不过,如果需要加一点客观条件的话,那就是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这可不是作文的环境描写,因为我之所以说可以感觉到『觉醒者』的话语并不是什么虚张声势,而是真实的,我的确可以感受到少许『觉醒者』的气息,虽然我是背叛者,不过这种对于独特气息的感应,其实每一个『财阀之名』都有一点,只不过偏向或者强度不同而已。
但是现在的这种气息却很特别,若有若无的…就好像…
这时候我才不得不承认也许那个一直以来有点疑问的地方以及那里关于这个疑问超级可怕的答案,足以撕碎灵魂的答案,并不是错误或者异想天开的。
结果即使在我看到他的时候,我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或者说我知道任何的反应都是没用的。
「恩~~啊~~~~好困…哈~~~真是倒霉…」
有着大学生身份的他一边打呵气,一边慵懒地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