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预料到的情况再一次发生。萧离没能阻止对方的行动,甚至就连一丁点的妨碍和拖延都没能做到。
在脑中简单分析了现在情况之后,虽然感性百般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但此刻正处于绝对理性的思考还是没有丝毫迟疑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并对此报以一声叹息和自嘲的苦笑。
在交锋之中,自己处于绝对的下风。
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即便再不愿接受这个情况萧离也必须承认。
眼下萧离一次又一次的失算,一件又一件超出预料之外的事情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这不是智慧上的差距,不是脑力上的高低优劣。而是更纯粹更实际的差别,准备上令人绝望的不平等。
没错,二者所相差的就是这些。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相比起萧离,对方的准备实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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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提前准备好了许多手段,提前在这座城中备下了后手,俘虏邪教徒拷问情报……
看似一切做的都很完备了。事实上也的确完善,这是萧离所能够做到的最好的程度了。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做得比萧离更好。
无论是谁在知晓了这些情况之后都要这么说。
但萧离的准备到底还是受到了局限。受到了时间的拘束。
在这些时间里萧离只能做到这些。
不是萧离不能做得更好,而是时间没有给萧离这个机会。
但与此相对的,萧离的对手有着比他充裕得多的时间,时间甚至充足到可以用来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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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早数月做好准备,然后发动第一次袭击。
在袭击失败之后进行第一次时间逆转,再次提早数月做准备,发起第二次袭击。
第二次袭击被萧离以突破皇宫屏障的方式草草结束,开始第二次时间逆转,发起第三次袭击。
第三次袭击由于萧离中途险些使邪神彻底死亡而提前结束,开始了第三次时间逆转。目前是第四次袭击,也是最后一次袭击。
即便对方提早准备的时间只有两个月,综合算来也有着八个月以上的时间来准备。
有着这样充足的时间,并提前知晓对手的手段和应对。对方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对方甚至有时间去思考每一个细节应当如何应对,思考每一个环节应当怎样设计,如何使每一处发挥出的效果最大化。
而且对方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变化发生,即便做下再多的准备也只将变化体现到袭击之中,而不会改变袭击之前所发生的任何事情。
而萧离即便保留也只是拥有第三次袭击的全部记忆,记忆的回溯也只能回溯到初次接触到那份智慧之时,有关于第二次袭击的记忆更只有朦胧的感觉。
这导致萧离根本没有再做出更多准备的机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时去修正更改自己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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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主动掌握局势,拥有最多的准备和最详细稳妥的计划。一方却只能被动追逐局势。
高下立判。
之前萧离能够一直不断翻盘成为袭击之中变数只因为他一直处于视角之外。是从对方的视线之外发起攻势,从不曾察觉的死角之中展开攻击,是军师从不曾预测到的事态。所以萧离才能一次又一次地打乱军师的布局,成为军师最忌惮的那个变数。
但这样的情况也就仅此两次而已。
在第二次袭击的时候萧离的所作所为还仅仅只是顺势而为,虽然情况有些超过军师的预测,但也在预计的情况之中。
而那时的萧离在军师的眼中则只是一个偶然间推动了大势发现的路人而已,虽然值得多看几眼,但并不足以让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由此萧离得以多出了一次操作的空间。
而第三次袭击萧离所做的就要比上一次生猛太多了,险些彻底从根本意义上永恒杀死邪神,让军师的计划彻底泡汤。
这一次之后萧离也彻底进入到了军师的视线当中,萧离曾经做过的事情也被军师重新回想起来,军师也为萧离制定了专门的针对计划。
到了这次,萧离面对军师就已经不再具有任何优势了。
优势被彻底抹消,劣势被无限放大,从而构成了此刻这好似不存在任何机会反击机会的绝对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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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到底也只是好似而已,想要绝境翻盘也并非没有机会。
越是详实完善的计划就越是害怕变数的发生,就好像越精密的仪器就越害怕细小部件上的细微错误一样。
完整详实的计划就像是一部机器,环环相扣步步为营,每一刻发生的事情和造成的结果都要纳入计算之中,然后导向最终的结局。
正是因为计算的详实,正是因为准备的周全。所以越是完善的计划就越是害怕未曾预想到的变数发生。
变数的发生可能是好也可能是坏。可能将结局导向一败涂地也可能将结局导向不曾想象过的完美。
虽然有着更好的可能,但对于循规蹈矩依程序导向最终结果的计划,变化这种事本身就是无法接受存在的东西。
因为变数的存在就是一场赌。而计划本身是最不能将赌这个词纳入其中的。
会将赌纳入其中的计划,要么是愚人制定的不可能实现的愚蠢计划,要么就是情形所迫的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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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萧离所要成为的就是那个活着的变数,成为扰乱计划与局势的落子。
但现在,萧离更优先要做的是等待。看军师到底要做什么。
毕竟这种事和单纯的阻止是不同的。一者不需要理会情况,只需要一味地搅局就够了。但萧离现在要做的事需要对症下药,胡乱出手只会起到反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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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现在将时间稍稍倒退几秒钟,回到那团意识精粹融入地面的一刻。
意识精粹被军师施法融入了地面之中,萧离本以为为时已晚,再无法阻止军师的所作所为。
却不知这意识精粹融入地面只是军师所施展的障眼法。
军师所要进行的是一项大工程,容不得分毫懈怠与差错,每一个步骤都必须精细。可不是压缩言语念诵就可以瞬发的。
所谓的瞬发不过是军师伪装出来用以欺骗萧离的,同样是计算之中用以针对萧离的手段。
但即使这只是障眼法,即便萧离发觉了这一点,这件事情也已经无法被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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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精粹融入大地,却只是被军师送到了另一处而已。
而那另一处便是深处于底下的那处密室。
意识精粹在抵达密室的一刻重新凝聚成光团落下,落到了一道盘膝而坐的人影手中。
意识精粹散发的光芒将密室照亮,照出了长案上熄灭的三根蜡烛,以及盘坐在长案前伸手接住意识精粹的那具人偶。
没错,只是人偶。此刻处在地下密室之中的仅仅只是一具人偶而已,而非军师的本尊。
军师的本尊不知何时便已经离开了密室,留下一具人偶用以完成这最后的一环。
意识精粹被人偶双手托在腿上。木雕的口唇张开,不见有舌齿存在,却从口中传来了念诵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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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星与日同次月,斗所建之辰,今历非此也……”
“时值在寅,于星太初历在营东壁……”
“时日有所食。……见食之家,做起厌胜。……徙抵,凶。 负,亦凶。抵,名曰岁下。 负,名曰岁破。故皆凶也。假令在甲子,天下之人皆不得南北徙……世食饮行云,亦皆避之……”
“噎鸣诞子,十之有二。积阴之寒气水,水气精者月。宗其者,岁也……”
人偶口中那一截断舌念诵着祭祷的言语,语句缓慢,没有分毫的错误与缺漏。
而随着不断的念诵,那一团意识精粹也逐渐化开,从光球化成了流淌满室的氤氲光雾,一点一滴地融入到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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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密室的上方,地面上,留在那里的人却只剩下了军师一个。
军师依旧站在原地,全身笼罩在斗篷之中,就好像影子一样安静地等待着。
而原本站在军师正对面的萧离则已经离开了。带着萧云一起离开了。
军师没有阻止萧离的离去,因为他知道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
想要杀死萧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数次时间逆转中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想要强行留下萧离也同样很困难。军师不想出手,虽然可以召来其他感受阻拦,但这很容易就会逼急萧离。若萧离在被逼急之后使出那些手段,召来的强者必然会遭受重创,得不偿失。
而且阻拦也没有意义。
萧离在离开的时候带上了沉睡中的萧云。而以他对萧云的重视,迟早都会回来要军师解除施加在萧云灵魂上的手段的。
早晚都会回来,拦这一刻又有什么意义。
若是萧离放弃萧云再不回来,那这样的人对军师而言也就没有了任何威胁,反而更好。
所以阻拦萧离是没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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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如说军师现在有些疑惑。
萧离到底要去做什么?
已经到了现在,萧离还能有什么办法进行反击?他还隐藏着什么手段?
这才是军师所想要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