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的剧毒腐蚀着萧离的骨肉,即便以萧离的抗毒能力也在进入的第一刻便被蚀去皮肤,肌肉也被腐化得不成样子,玉白色的骨骼被染上了漆黑。
酸苦、刺痛、肿胀、麻木、灼热……种种萧离许久不曾品尝过的感受因毒液的侵蚀一股脑地袭了过来。
在毒液之中依旧存活的食生木趁机散布出种子,树种在肉芽和骨骼上扎根,将萧离的血肉视做为沃土,恣意生长,在萧离的体内放肆地伸展着根须。
尖锐的根须枝叶刺破血肉皮肤向着外界生长,一时间萧离的身体竟连最基本的人形都无法保持。
无数毒虫攀附在身体上,用螯口和毒刺注入毒液,用口器撕咬血肉大快朵颐,更有甚者向着萧离的体内爬去,要在其中安家落户。
寒玉冰髓的粉尘麻痹着大脑,极致的寒冷让思考也变成了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动一动手指这种小事几乎都变成了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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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的手中紧握着两颗红宝石,汲取其中的热能再转化为能量修复自己濒临崩溃的肉身。
萧离的身体就这样在破坏与恢复之中不断拉锯。破坏又再生,崩溃又复原。
但被萧离吸收入体的热能却并不止这一道。还有另一股热量直接进入到了萧离的体内,在胸腹之间化成炽热的火舌舔舐着脏腑器官,在内脏上留下一道道焦痕和伤疤。
就好像有一个炽热的火团正在萧离身体的最深处不断壮大,要从五脏六腑,从骨髓里炸开,把萧离彻底炸成碎片。
萧离现在是纯粹的肉身,没有任何一部分的身躯转化成火焰。
这是催化力量必需的先决条件。
如果萧离将自己化身成火焰,那无论吸收什么都只会是在补充能量,虽然同样能够催化出力量,但催化出的也只会是那种庞大但难以操控,无比僵硬的力量。
想要补足缺点,那就必须以肉身的状态进行催化。
但不化身火焰就代表要硬生生承受下来。纵然萧离对火焰对热量的抗性极高,内脏却也始终是薄弱之处,内脏被活生生烧焦烤熟的痛苦实在是难以忍受。
此刻身体上所承受的痛苦已经让萧离都有些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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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素腐化皮肤侵蚀肌肉浸染骨骼。或许是哪一种毒素的副作用,也或许是数种毒素混合起来造成的新效果。
虽然毒素之中有麻痹神经的蛇毒,但此时毒素混合起来却让萧离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变得敏感无比。所有的感受都被成千倍万倍地放大了。
皮肤被腐蚀时的刺痛,肌肉被溶解时的疼痛,骨骼被侵蚀时的麻木,神经被破坏时的尖锐感,肉芽重新生长时的麻痒,树木根须撑破肌肉在其中生长时的撕裂感,毒虫撕咬时的被剥离感,毒液注入后在体内流动的感受,头脑被冰封的僵硬无力感,脏腑被热量炙烤的灼热感,骨骼内脏仿佛要被撑破一样的爆裂感……
无论每一种都是根本无法忍受的痛苦。
萧离甚至能感受到每一丝肌肉纤维被腐蚀每一寸脏腑被烧焦每一道神经被破坏时的感觉。若是能够在战斗进行这样的感知,那对战斗将会是绝佳的辅助。但此刻萧离就只感受到了超乎想象的疼痛。
同时大脑被寒玉冰髓的粉末冰冻,使得神经电信号的传输变得异常缓慢。导致痛苦并不是每时每刻存在,而是随着神经电信号的波动来袭。这样的感受是最难受的。
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几乎无法忍受的疼痛,然后还会在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迎来超过阈值百倍的痛苦。这种间歇性袭来的痛苦才是最难以忍受的。
就好像人可以忍受高强度劳累一整天,却无法忍受短暂休息之后再次开始的劳累。这是一个反差的问题,也是一个心理承受的问题。
即便是以萧离的意志也险些忍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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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是这样萧离也没放弃过。
因为萧离心里想的很清楚。这不过就只是疼痛而已,不会留存下来也不会累积下来,疼过了就没了,最多就只是持续的时间长一点,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样?
这疼痛就算是再疼,它能伤了我吗?它能杀了我吗?
就算是能伤了我,恢复一次也就没有伤了。就算是能杀了我,我也照样能够复活。
疼痛根本带不来丝毫损伤,既然如此又有何惧?
如果只因为疼痛就坚持不住,没能催化力量最终导致萧云出事,那才会真的心痛后悔。
相比起来,这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但决心容易下,实践却困难。
纵然萧离心中想得清楚,面对这样的恐惧却依旧有数次放弃的念头,但最终还是被萧离咬牙坚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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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毒液腐肌蚀骨,放任毒虫叮咬,不管树木根须在体内放肆生长,不顾冰封颅脑热量在内脏骨髓之中仿佛将要炸开。
萧离始终在凹陷的最底部盘膝而坐,即便身体几乎不成人形也没变过姿势。
不光如此,萧离甚至还张开嘴巴大口鲸吞那剧毒的毒液,将毒液饮入腹中。
萧离在此可不是忍受痛苦折磨自己的。痛苦只是过程中的代价,而非目的。真正的目的是催化力量,将这些折磨自己的变成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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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萧离与空洞凹陷之中忍耐痛苦催化力量的时候,外界也正发生着变化。
在莫科德勒城地下的深处,军师的密室之中。
不知在何时,密室之中那具默然念咒的木偶傀儡已被摧毁,再不复原本彷如人般的姿形,变成了满地的木屑残片,没有留存丝毫完整的部分,就仿佛这具傀儡被从中间炸开了一般。
而令人奇怪的却是那满地满室木屑之中竟还混杂着大滩大滩黑红色的液体,看去好似人血将趋凝聚一般,却散发着一股异常的腥臭气味。
虽是奇异,却也无人能够解答。更没有看到这密室之中的这一幕。
原本那充斥着整间密室,由意识精粹化成的氤氲光雾也不知在何时消失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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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意识精粹化成的光雾却并非是消散了,而是随着木偶傀儡口中的咒语融入到了地下。
那些光雾化成一丝丝一缕缕的光流向地底,穿透泥土无视岩层,不断地向着更深更远的地底传去。
越是向着深处进发,周遭的温度就越是炽热。
在这片苦寒之地上,大地所散发的一切热量都被封冻的冰层牢牢锁在了地底深处,那是难以想象的灼热。
一道道光雾游曳在岩层之中,就仿佛水中的鱼一样自由。
而随着这些光雾的到来,原本坚硬沉重的岩层中突然现出了一片空洞。
那空洞出现地是如此突兀,与周围是那般的不搭调不协调。
但这片空洞就是出现了,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出现。就好像两张图层突然交替了位置一样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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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空洞之中亮着温暖的光,好似召唤游子归家的灯火,也仿佛深海中致命的诱饵。
这一片空洞是如此广阔如此高深,就仿佛是吉里斯传说中那收敛魂魄的矿井。
从岩根之间有灼热的熔浆流淌出来,带着好像血一般的颜色涌向周围,却又不相交界,构成了螺旋一般美丽又诡异的图案。
莫测的迷雾在矿井的天空中飞旋,聚而复散,好像在向久违的来访者展现自己的身姿,又仿佛在嗤笑嘲弄着抱有目的到来的愚者。
几座长桥从岩层中穿出,不知从何而来,但桥的尽头却停留在一片广阔的湖水上。
湖水在这一切的中心,相近着周围的一切。就好像在向周围伸展肢足手脚的奇异生物一样,向着任何到来此处的意识宣告着权力。
在湖水下方是青灰色不可测度的深渊,那片深渊是那般的贪婪不可满足,就连投来的视线都不曾放回。
湖水荡漾,但即便与光的来源靠得那么近,湖水的中央也始终有事物拒绝着被照亮。
朦胧,扩散……那看起来就好似实质的漆黑。
光芒好似回到温暖的家一样,毫不犹豫地投入到怀抱中。
那漆黑的怀抱也包容了它们,一如既往地沉寂无声,就仿佛周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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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过后,一道不协调的声音出现在这本不应当存在声音的世界之中,带着俗气带着目的玷污了这份意境。
“许久不见。”
“许久吗……或许是吧,你认知的尺度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近来可好?”
“一如既往,没有变化。”
“这些足够吗?”
“怎么可能……或许也可以是一次机会。”
“那就足够了。……你愿意吗。”
“我没有放弃的理由……但,仅限这一次。”
“也只有这一次,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更多可能了。”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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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之上,原本已经散去的阴云不知在何时又一次凝聚,沉重地仿佛铁块一样,遮蔽了遥远清冷的太阳和碧蓝的天空。
丝丝缕缕的花纹出现在天空上,好似镌刻在云层上。
若有人能够俯瞰这一整个国家的话或许能够发现,那些图样纹路似正在与河川脉流共鸣,牵动着广博浩瀚的力量。
但更多在地面上的人则认为自己见到了一面镜子,一面将城中的一切都映照出来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