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失去生命气息的尸体飞快地衰朽腐败,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化成了飘散的灰烬。甚至没有给萧离留下将其安葬的机会。
赤木与其他人是不同的,其他人的死亡对于萧离而言都只是稀松平常,那些人的尸体摆在那里萧离连动都不会去动一下。
不是嫌恶,就只是纯粹的不在乎。就好像路边的石子一样不值得去多看哪怕一眼。那是比嫌恶还要更恶劣的态度,但萧离认为这理所当然。
但赤木是不同的。
他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萧离不清楚。从赤木和青水的身上他没有得到任何可以让他进行思考与判断的要素
那他是一个搅局的人吗?这一点当然毋庸置疑。他是萧离的敌人吗?这一点更是无需丝毫回答。
但赤木与那些其他的敌人并不相同。
向前历数,萧离与那些人为敌的原因不外乎就是两种。一是双方互相招惹,不是萧离招惹对方就是对方触萧离的霉头。二便是立场与利益上的冲突,双方天生便是敌人。
在最开始的时候赤木与那些人也没什么两样。无非是双方之间立场上的冲突,以及追求利益上的不同。就是这造成了双方互相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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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战斗继续下去,情况变了,变了两次。
第一次变化是赤木面对长刀决定战斗而非逃跑之时。
在那一刻,在赤木的脑海之中,他作为一介武夫的自我认知占了上风。比起为了利益为了任务为了大局,他选择了贯彻自己多年以来的风格和意志。
从那一刻起他变得纯粹起来。就像是铁锤敲打在生铁上,将杂质捶打出去,使其越发坚硬刚强。
随着战斗的继续,赤木的意志就越发纯粹。
直到最后一刻,赤木放弃了可能克敌制胜的凌厉一击,转而是选择了从正面上发起了最强的一招。这是第二次变化。
赤木主动被长刀斩成两截,就只是为了能更快更出人意料地接近萧离。将生命作为代价,给了萧离一个不曾意料到的透心凉。
在那一刻,赤木将所有的目标和利益都抛在了脑后,他所拥有的身份也通通消失。剩下的就只有身为一介武夫的意气,他所想所思考的就只有打出那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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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从各个方面上来看赤木与萧离都是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二人除同为男性之外没有半点相同之处。但至少在那一刻,萧离感觉到他与自己是同类。
不,赤木甚至比萧离要更加纯粹。
因为无论什么时候萧离都是在意那些利益以及目标的,只是会在不同的时候适量减少其在思考中的占比而已。
至少在这一点上萧离比不过赤木,他无法像赤木那么纯粹。抛弃一切就只留下身为一介武夫的意气。
这样的一个人值得萧离去尊重。
所以萧离想要收起他的尸体,寻一个好地方再去安葬。至少一个贯彻了一切的武者不应当曝尸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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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赤木并没有给萧离那个机会。
在萧离伸出手之前赤木的尸体就化作了飞灰,随着些微的风飘散地无影无踪。
萧离先是诧异,而后便是释然。
这或许是迟来的还债吧。
操纵血液的本质就是在透支身体的生命力,平日里的每一次战斗都是在消减着生命,将死亡的期限一次又一次拉近。而操纵血液的流动又会强行维持人的生命,使生命超过死亡的界限继续存活。
肆意地玩弄生命,如今这样或许就是最终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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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萧离也没有时间再去细想这其中的奥秘了。
因为就在赤木尸体化成飞灰的同时,一道锋利的剑气就已经来到了他背后。
“果然是吴言吗……该怎么说呢,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还是抱有了不切实际的希望啊。”萧离蹲在原本赤木尸体所在位置的前方,感受着背后的剑气叹息了一声。
也许是吴言曾经做过的事情为萧离留下的印象太过于深刻了吧。也许是因为对方是用剑的强者所以想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但不管怎么说,不切实际的希望到底是落了空。
归属于邪教,按理说应当是坏事做尽无恶不作没有丝毫底线的五人组什么都没有做。就只是停留在原地冷眼旁观。
而身为吉里斯王国上将军,名声震天响,被誉为真男人的吴言却在第一时间发生了攻击。
这其中的反差还真是让人感到有些讽刺。
名义上属于正义的人做出了偷袭的举动,立场上邪恶的人却恪守规矩。这世道到底还是这么个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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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不切实际的希望本就不应当存在就是了。
毕竟,这可是一个能够看到民众被屠依旧无动于衷,漠视德行道理却依旧剑气冲霄的剑客啊。会对他抱有希望,只能说是萧离的脑子坏掉了吧。
“明明在赤木尸体崩解的时候剑气就已经来到我背后,却还要假惺惺地等着尸体彻底消散才肯放出气息,装出一副好像尊重逝者的模样。这当了窑姐还想立牌坊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生厌啊!”
萧离长舒一口气,将曾经对吴言的期待一并吐出,下一刻便是站起回身以长刀斩下。
伴随着一声怒喝,彻骨的寒意亦随着萧离的这一刀而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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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被赤木倾尽全力的一击打中,全身上下皆是绽放出了刀刃的血花。
虽然萧离之后的行动表明了他并没有死在那一招之下。但吴言与五人组亦同样感受到了赤木那一招的威势。
那是七级巅峰战士竭尽全力拼尽了性命所打出的一击,即便是以他们双方的实力接下这一招也不敢妄言无恙。所以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萧离是如何活下来的,但他们可以断言萧离的状态绝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所以遵从着这一判断,吴言也并没有使出真正的本事。
毕竟偷袭这种事情本就已经不够光彩,若是在偷袭的时候还要竭尽全力去攻击一个已经重伤的对手,那这种行为也未免太过于有失身份了。虽然已经所剩无几,但吴言到底还是想尽可能多地保留下他仅存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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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的判断是错误的。
萧离的状态真的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因为他的身体根本就不存在要害,甚至不存在损伤这种说法。
赤木的那一招很强,若换做其他人,哪怕是吴言或是五人组都有可能与其成功换命。但他攻击的是萧离,萧离的这具身体就仿佛提线操纵的傀儡一般,只破坏了傀儡却不曾斩断傀儡的丝线与操纵的手,这种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使用物理攻击,而不曾攻击灵魂。这种行为就好像用车轮压扁了路上的野草一样,只伤害了表象,却无损实质。当将野草扶起的一刻,生机依旧盎然。
所以萧离是真的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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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错误判断而打出的攻击,所迎来的也必将是超出预期,在其看来是错误的反馈。
因错误判断而留手的剑气未能抵御住萧离全力的一刀,被这倾力的一击斩得消散。而那释放出的寒意更是循着那冥冥之中无形的连系蔓延到了吴言的身体之上,以冰雪覆住了他的指尖。
轻敌大意造成的苦果使吴言伤了,但也仅此而已。
只是延伸过去的寒意没有留存太强的威力,而这同时也使吴言终于正视起了萧离。
纵然不明白萧离为何能够在赤木的那一招中安然无恙。但这并不影响吴言重视萧离。
那柄寒意凝聚而成的长刀具备着威胁到吴言的威力,而萧离那不知为何使自己毫发无损的能力更是让吴言大意不得。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萧离都是吴言必须要重视起来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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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于武,极于剑,极于道。这世间万般路途,皆是有着其道的存在。大道殊途,却又殊途同归。”
萧离看着终于重视起自己的吴言并没有急着去抢攻,反而是站在原地悠然自得地抚着长刀说着意义不明的话,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这世间,有道是物极必反,又有道是相生相克。万般事物皆逃不开循环二字,亦避不得跳脱之理。世间事物繁杂,便如明珠蒙尘宝镜生晦。唯有拂尘去晦方能称得上一声知道。”
“吴言,你可知道了?”
说着萧离便是露出一抹微笑看向吴言,那姿态就仿佛教诲顽劣弟子的祖师一般。
“哼,装神弄鬼。”
面对萧离那莫名其妙的话语吴言便只是轻喝一声,抬手并指为剑,一道锋锐剑气便是随之斩向萧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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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我便与你讲一讲这生克循环之理。这生克循环之理并非单向而行,而是多般转化,变化玄机灵妙无穷,瀚如星斗而莫可计量。”
“正如这极寒至阴,至极之时便是穷则生变。”
面对斩来的剑气萧离也依旧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抬手一弹掌中长刀。那寒意凝聚而成的长刀却是瞬间融化,眨眼之间便化作了一道耀眼炽灼的光芒。
“如此,便是于至阴之中化出一点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