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饶是如此,萧离却也还是安静地坐在原地没有行动,就好似外面的变化与他无关一般。
他在等待时机。
萧离很清楚现在并不是现身的好时机。如果在此刻现出身形,那萧离就势必要与刚刚从封印中逃出的太岁进行一场战斗。
但此刻是太岁这数千年来第一次从封印中逃出,数千年积怨在一招爆发,势头正盛。而萧离已是历经多番激战,万般的锐气都已消磨殆尽。
如此情况下再与太岁针锋相对,那萧离必是有败无胜。
所以萧离是必不可能傻愣愣地出去做那个出头鸟的。与其自己冲出去奉上一血给太岁祭旗,倒不如让那些一直隐藏着不曾出手的家伙先去试探一下太岁的锋芒,他在一旁观战也好早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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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声爆响和一道暖风之后,好似云层摩擦一般低沉的轰鸣声音便是在天空之中响起。
那是毫不掩饰的放肆笑声,许久也不曾停下。
从那笑声之中萧离听出了快意、感慨、以及愤怒的情绪。
快意于今朝终有一日脱困而出,感慨于已阔别世间数千年之久,愤怒于这数千年的封印与孤寂。
不知为何,萧离就仿佛能够从这笑声之中听出太岁这数千年的岁月一般,心中竟能够理解太岁此刻的心情,甚至还隐约觉得有些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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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年,我终于又回到了这世间!”
太岁那感慨的声音仿佛雷鸣一般低沉,清楚地传遍了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向着这座城中的每一个生命宣告着他的回来。
但他口中所吐出的话语却并无法被人理解。除开寥寥数人之外,其他人都只以为这是雷声的轰鸣,不曾知晓这是言语,更无法理解其话语之中的含义。
萧离自然就是那能够听懂的寥寥数人之一。
那是任何人都不懂得的语言,对于那些能够听懂的人来说,听懂这句话的原因或许有很多种。
可能是理解那言语之中蕴含的精神进行感受,也可能是从可以解读的只言片语中进行推导猜测。
但对于萧离来说,他听懂那就只是纯粹的听懂了。
因为太岁口中所说的是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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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特维尔世界之中,中文那自然是没有任何人懂得。满打满算,也就只有萧离懂得而已,而且偏偏萧离还不是人,他是妖,是魔,却唯独不是人。
虽然曾经有那大批量的,共计十一万七千六百五十二人的集体穿越。但在那些人之中懂得中文的人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那些人的穿越是纯粹的投胎转世,而不是像萧离这样带着纯粹的记忆投胎,在转世之后灵魂中留存的关于语言的部分那更是十不存一。
而且那些最初穿越的人都已经死去了,不知道又经历了多少次的投胎转世。就算有人记得中文,在流传下来之后也早已与原本大相径庭。
所以在这特维尔世界之中,真正懂得中文的,除了太岁之外,也就只剩下萧离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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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太岁的声音之后萧离便不禁是有些感慨。
投胎转世入此界,十七年之后居然还能在与系统的对话之外听到如此纯正的中文,这是萧离从不曾想到过的。
霎时间一股浓郁的思乡之情便是在萧离的心中涌起。
在听到这声音后萧离也再坐不住了。
祭旗那便祭旗吧,反正大不了也就是死上几次,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这些又如何与萧离见他老乡的重要程度相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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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指前送,那被萧离横在膝上的长剑立刻便是浮空而起,稳稳地平悬于房间正中。
萧离站起身向着其上轻轻一跃,当脚步落在长剑之上的一刻,整个人便是在瞬间化作一道剑光,好似无形一般透过明窗,径直飞出屋外。
剑光九转,直向天空而去,只在空中留下一道依稀光痕。
直到几个呼吸之后,那看似完好无损的窗口才在一阵微风的吹拂下崩碎化成了遍地的齑粉,再看不出那是曾为砖石与玻璃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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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萧离动身之前,还有其他人比萧离动身更早。
莫科德勒城南有一处辉煌而华丽的教堂,那是特维尔神教在吉里斯王国之中的总教堂,同时也是特维尔教国在莫科德勒的使馆。
那是无数特维尔教徒祈祷,供奉,以及赎罪的地方。也是霍普金斯大主教平日里宣读教义解释经典的地方。
在那教堂的大厅之中有一座特维尔神的雕像,几乎与教堂等高,背后展开着巨大的羽翼,在脑后有着一道光轮,但面目却是一片空白。特维尔神教的教义说那是因为人身上有着罪孽,什么时候人洗清了自己的罪孽,什么时候神才会显现出真正的容颜。
那座雕像是如此巨大,以至于任何一个进入教堂之中的信徒都会在第一时间被那座雕像夺走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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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座城市之中没有信徒,也不存在教堂之中的神父和修女。
教堂之中本应当是一片寂静。
但如果有人走进教堂之中就会发现,那座特维尔神雕像的头颅竟不知被谁给砍了下来,被随意地扔到一边,变成了一堆勉强看得出轮廓的碎石。
而一个身影却是盘膝坐在那雕像断裂的脖颈处,对这特维尔神的雕像没有丝毫的敬意。
从战斗最初开始一直到现在,那道身影一直不曾做出任何动作,也不曾参与战斗,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活像是一个死物。
直到太岁那畅快的笑声响起之时,这道身影才站起身来,先前迈出一步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只看到有明黄色的衣角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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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条小巷外,地面上散落着许多纸张。
那些纸张有些被碎石刺破,有些被飞来的火星引燃,有些被地上的积水浸脏。但从那些许残存的完好部分却能够看到有字迹写在上面,用优美的字体记述着教诲的语录和波澜壮阔的故事。
似乎是哪一处的图书馆或是书店被战斗所波及,让记录着精神财富的书籍变成了遍地的纸张。
没人会注意这些。在关乎生死存亡的战斗之中,已经没有人有那个闲暇和余裕关心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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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一道旋风吹来,卷起了地上的纸张,盘绕回旋着飞在空中。
但在那漫天飞舞的纸张之中,一个身影却是慢慢地显现出来。
青色长衫,没有一丝杂乱的头发,盘在头顶的发髻,以及插在其中的发簪。
这其中无论是哪一样与这座充斥着混乱与战斗的城市都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但这道身影就是这样在纸张的包围中出现在了这座城市之中。
随着这道身影的出现,那漫天飞舞的纸张也渐渐停歇下来,逐渐聚拢到一起,彼此之间重叠成为了一本厚厚的大书。
但那身影却是拿着这本书抖了抖,这一本书就又变成了一张薄薄的写满文字的纸。被夹进了那身影另一手中所持的书里,变成了其中的一页。
下一刻这道身影也是向前迈出了步伐。
但在那一步迈出的同时,那身影却是愣了一下,翻开书页伸手一招,竟从书页中取出了一张被折成了飞机模样的纸。
这一架纸飞机折得很用心,每一个角都完美贴合,折痕也只有一道,更没有什么指甲划过的破损。
但无论怎么样用心,这到底都是一架纸飞机。
那身影看着手中的这架纸飞机,虽然看不到其面色,却能够感觉到那哭笑不得的心情。
似乎是思索了一下,那身影并没有展开纸飞机,而是就那样将其重新收回到了书中。
一步迈出之后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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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的地底下有一间密室。
这一间密室没有任何与外界连通的道路,甚至就连流通空气的通风口也不存在。完完全全的就是一处封闭的空间,是生命所无法留存的地方。
缺少空气的地方无法点燃灯光,因此密室便是处在一片漆黑之中,在这密室的正中心处则是躺着一具骷髅。看起来就好像是因为密室设计失误而死在其中的受害者一样。
但如果有人能够看清这一切,那就能够看出来,那并不是什么受害者。
因为普通的死者在死去之后血肉皮肤和毛发并不会消失地那么干净,普通的死者在死去之后留下的骸骨更不会像这具骷髅一样盈润。
那看起来甚至不像是骷髅,不像是骨质。而像是玉石一般的光泽,就好像这是用什么上好玉料雕刻出来的工艺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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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漆黑一片的密室之中突然泛起了一丝绿色的光芒。
那光芒的源头来自于骷髅的头骨之中,看起来就仿佛是墓地里经常出现的磷火,幽幽的,令人感到莫名的害怕。
随着头骨之中一点火焰亮起,那具骷髅也从地上坐了起来。
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发出名副其实并且极为清脆的骨骼碰撞声音。
骷髅张开嘴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单纯的牙齿碰撞声音而已。
伸出枯骨的手臂在密室的墙壁上随意地划了两下,骷髅就消失在了密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