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放开手脚肆无忌惮地战斗竟是这样爽快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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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前世诞生开始,四十年以来萧离第一次解开心境上的束缚。
萧离知道自己心境之中锁着的是什么,一直都知道。
那之中锁缚着的,是他的本性。是他那与生俱来的,肆无忌惮随心所欲的本性。
用后天形成的本心去束缚先天而来的本性。用随心所欲到极致,甚至执拗死板的意志,去压制那过于放纵的本能。
日夜修心不辍,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这本性流溢出丝毫。
于是这般,本应当搅动着天下大乱的天主帝星,却变成了维护世间安定的武王一脉最称职的接班人。
萧离知道,自己心中的这一道束缚是不应当解开的。这是他为自己设下的禁令。
不光是因为自己肩负着的武王一脉维持世间安定的责任,同时也是萧离以理智做出的判断。
一个彻底肆无忌惮任性妄为,同时还兼具着天主帝命,注定要搅得世间大乱的自己到底会做出什么,到底能做到什么。萧离不知道,他也不敢想象。
但无数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简直是不可避免的注定。
那是萧离内心之中道德所无法允许的事情。
所以萧离必须要将这一份本性压制在心底,压抑在心境的最深处,不容许其有丝毫逃出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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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萧离却不得不主动地解开这道束缚,释放出自己的本性。
因为只有释放出这份本性萧离才能够算作完整,只有接受了自己那真正的本命,那属于萧离的天命才会真正降临。
只有这样萧离才能够与姜武对抗。
这也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毕竟姜武的降临就代表着天灾的到来。
夫太岁者,又名转趾煞,要大运日主与太岁相和相顺,其年则吉。若值刑冲破害,与太岁相战克则凶。
太岁者,至尊,非煞也。
太岁并非真正的灾星邪神,而是掌岁时吉凶祸福之主。运时顺和者吉,战克者凶。与其运时顺应者当有福缘,与其运时战克者自受灾殃。
但姜武是地球的太岁,在这个世界之中没有任何人与其运时相顺。
也即是说,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甚至包括这个世界,在太岁彻底脱困的一刻便都要犯太岁了。而且太岁只要尚存一日,灾厄便无休无止。
那便是波及整个世界,无休无止的天灾厄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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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与太岁的天命同样都会导致天下大乱,造成无数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但相较而言,就算最终萧离没能管控住自己的天命。他的天命虽然会使天下大乱,但亦会籍此建立起一座繁华雄伟的国度。灾厄终会过去,到时将是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的空前治世。
而太岁所带来的只会是无止尽的灾厄。
萧离是那注定到来的寒冬,但在冰雪的覆盖下却掩藏蕴含着生命的萌芽。当冰雪消融之际,新生的将更胜以往。
但太岁所代表的却是纯粹的毁灭。
所以萧离就只能用这样方法来对抗姜武的天命,这也是他唯一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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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萧离与太岁天命之间的碰撞,也是星君命主的争锋。
在这一场争斗之中,除这二者之外的天数再难有效用,这便好似一场家中的纷争,就算是再清廉的官员,也没资格没权利去断这家务事。
也就是说,在这一场战斗之中,那救了萧离无数次,他最为依仗的复活,没用。
分身也是一样。在这场战斗中输掉,那就代表萧离的天命断了,命数尽了,命途就断在这里了,再也没有未来了。命没了,人还能活吗?莫说是萧离的分身,就算是萧离能够化身万千,也要在同一时刻死去。
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什么再来一次的说法。
萧离很清楚这一点。
这可以说是他自从有意识以来面对过最险恶的局面了。
赌上性命,去与一个实力远超自己的对手战斗。
而他为的,却是全世界那些素未谋面,在以后也大概率不会和他扯上关系的人们。
萧离输了,以后的事和他再没半点关系。毕竟死都死了,灰飞烟灭,鞭尸也和他扯不上关系。
萧离赢了,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事感谢他。没人相信太岁获得自由会有那么大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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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不是什么能豁出性命去拯救世界的英雄。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是,更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他只会嘲笑那样的人是傻子。
如果让萧离提前知道这些事的发生,恐怕他连莫科德勒都不会来。如果让他提前做个预估,无论怎么想这时候他都要溜之大吉了。
但他现在还是站在了太岁面前,做出了以理智思考绝不正确的选择。
看对面不顺眼,想碍别人的事,想找人打一场,不甘心就这样……好多原因汇聚在一起,让萧离做出了一点也不理智的选择。
如果时间能往前倒退个几分钟,萧离一定会为现在的决定后悔。选择提早跑路。
但没那机会。
从某些程度上讲,或许萧离对本性的束缚还是不够好。虽然预先计算得好好的,一切都很理智很合逻辑,但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他的选择总是很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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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战斗是真正地拼上了性命,每一处的失算,每一个细节的疏漏都将会使死亡的阴影越发靠近。
但先前的战斗之中那绝对的劣势却并没有萧离感到恐惧,反而是越发地感到兴奋与激动。
原来在解开束缚之后放开手脚战斗竟然是这样快乐的一件事吗?
解开心境之中的锁链竟是这样令人畅快的事情吗?
就好像移开了压在心口上的大石,就好像拂去了明镜上的尘翳。
舒畅,痛快,轻松……
萧离从不曾想到解开束缚竟然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
举手抬足再没有任何的阻滞,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畅,好像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到,好像一切只要伸出手来就能够得到。
原来释放出本性之后竟然会这么畅快吗?
不再有心境上的缺失,作为一个人再没有丝毫的残缺,不需要再去费心做什么。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好像一切都本应如此。
从前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就只是信手拈来罢了。从前不敢想象的事情现在不过是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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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抑制的狂喜与畅快从心灵的最深处涌出,使萧离不禁放声而笑。
这就是原本的我吗?
再没有那劳什子的束缚,再不存在那无意义的锁链,就只需要随意随性地去做就好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要再解决掉眼前这个碍眼的绊脚石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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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转头将目光投向姜武,刚刚才回归手中的长剑再一次被御使而出,挟着风雷激荡之势斩向对方。
“剑荡四方!”
铺天盖地的剑势向着姜武涌去,潮水一般的剑气向着敌人拍落。
不是要斩杀敌人,也不是要战胜敌人。而是比那更进一步,更不讲道理,更不容许反抗的东西。
就只是单纯的荡平而已,不是要去做什么,而是一切早有注定,不过是让那一切在此刻发生罢了。斩杀敌人,更不过是荡平四方所带来的小小附属品罢了。
八荒尽荡,唯我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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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之前的萧离绝对用不出的剑招。
萧离做不到站在那么高高在上的位置去决定他人,也做不到以如此俯视的视野去看待事物。所以他注定用不出这一招。
他或许能够使出类似的招式,是以王道,以规矩,以更加正道的方法去平定。
而不是如这般,不讲道理不容许反抗,纯粹以一己的意志去决定他人,蛮不讲理的荡平。
现在的萧离能够做到。倒不如说,这样的招式从他的手中用出,简直给人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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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光岁巳,星落大荒!”
萧离的剑招袭来,姜武先前所攫取到的一切优势都在此刻化成乌有,面对着这样不讲道理的招式,他也只能用同样不讲道理的招法回应过去。
一卷画轴出现在他的双手之中,下一刻这画轴便被狠狠拉开。绽放的豪光使人看不清那画卷之中描绘着何般景象,但紧接着一颗燃着流火,好似大日般炽烈璀璨的星辰便是从其中飞出,悍然撞向了萧离的剑招。
重光,谓日、月也。
言万物皆炽盛而大出,霍然落之,故云荒落也。
这本是辛巳之岁郑但的本命神通,在这一刻被姜武自然地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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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八荒尽荡,却如何可抵天落星辰?
以天星而制八荒,自天坠而撼平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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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天而来自此而出的落星,由帝而发荡尽八荒的剑势。
不容得抵挡不容许反抗的两道招式在这一刻碰撞在了一起,向着周围传去了激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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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李元,克格,还有戴因斯。他们三人是最接近,也最先感受到这一道气息的。
在这道气息面前,纵然是以这三人的实力,所诞生出的也只有绝望这一情绪,就只有浓郁的无力感涌上三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