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萧离就回到了先前下榻的客栈里。
虽说这短暂时间里天上异象不断,先是如闷雷一般连续不断地响起好似爆炸一般的声音,紧接着又是白云转黑,大白天就好像黑夜一般阴沉,云间隐隐还有雷鸣作响电光闪过。
但王城中的住民也都没在意什么,因为都是些普通人,就算在意了也根本没什么用处。既然王城的监察官没有让众人避难,那就没什么好慌张的,依旧该怎样是怎样。
萧离的回来也像离开时那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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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路上行人不曾在意,在房间里等候了许久的波里诺又怎么可能不发觉。
虽然见萧离是孤身一人回来,波里诺懒得去管那么多,只一心想着要向他询问先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不等他把疑问说出口,就先一步注意到了萧离身上的改变。
波里诺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也不曾进行过什么修炼。但他看人看事的本领却堪称天下一绝,纵然是有那专练眼力的修炼者也难出其右。
就算萧离眼界开阔,有纵横多个世界的丰富阅历,甚至具备着超越时代的眼光,在这方面也不过是与他堪堪持平而已,对此萧离也只得是感叹一声天赋异禀,不服不行。
而有着这般眼力,波里诺又怎会瞧不出萧离身上的变化。
原本离开时萧离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就算装得好像龙精虎猛,但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外强中干,是强撑出来唬人的空架子罢了。
但现在萧离却俨然是神满气足,哪还有半点虚弱的痕迹。这可是断然装不出来,做不得假的。浑身的气势比起曾经最鼎盛的时候还要高出许多,气血旺盛地就好像红日初升一般使人不可逼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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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啊,和之前相比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啊。”
波里诺看着萧离颇有些调笑意味地说道,但总体上还是为他高兴的,毕竟原本那一副病恹恹还要强打精神的样子,就算是他看了都觉得难受,更别提萧离自己了。
“毕竟是祖师爷,差距摆在那,我千方百计搞不定的事,对于祖师爷不过是稀松平常信手而为罢了。”
萧离也没提自己先前突破时的凶险状况,说那些事情也没意义,就只捡着易懂的说了说,帮波里诺理顺情况。
“对了,你那祖师爷呢?怎么没见和你一起回来?”说起这茬波里诺倒是想起来了,顺嘴问了这么一句。
“走了呗,忙其他事去了。又不是什么没事做的闲人,还能被拴在这不走了不成?”萧离简短地说道,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费什么口舌。
“哦。”波里诺也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同时没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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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则是因为二人都非常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目前的这个情况正是他们想要的,如果刘谨留了下来反而是对他们不利。
诚然,如果刘谨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这里,那萧离就有一个全天下最粗的金大腿可以抱了。有圣人在背后做靠山,那自然无论做什么事都可以无往而不利。
但那其中却绝不包含他们的计划。
如果刘谨留了下来,那他就将会是这个计划的最大阻碍,只要他在一日,那计划就绝没有实施和完成的一天。
原因无他,因为刘谨是圣人。
萧离和波里诺的目标是什么?是改天换地,是扭转乾坤,是要创造出一个与既往完全不同的新时代。
而在创造出那期望中的美好世界前会发生什么,这甚至都不需要去解释。
创造出那新世代新世界的基石之一,就是要将原本的特权阶级统统打落尘埃。可对此,那些既得利益者又怎么可能会接受,必然会发生极为激烈的反抗。
这也就是萧离说的,战争无可避免。
那是意识之间的碰撞,是阶级之间的冲突。而这冲突则必将会导致无数人你死我活的厮杀。一条命令就将会导致无数人的死亡,一道决策就会使得尸骸遍野。
这是无可避免的。
斗争是必然要流血的。没有流血没有死亡,没有一番痛彻骨髓的你死我活,那就不叫斗争,那叫过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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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风血雨都不足以用来形容,十室九空也不再只是比喻。
而作为圣人,刘谨是绝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哪怕他心中赞同,哪怕他知道这是正确的。作为圣人的职责也绝不会容许这样血流漂橹的情况发生。
这就是作为圣人所必须背负起的责任与束缚,不由得他自己怎么想。
刘谨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那么急切地去探知那些对自己无益的信息。他难道不知道那些事对自己没有益处,甚至可能带来麻烦吗?他难道就非要急在这一时吗?
他是圣人,可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圣人,何必如此急切地去管他人的闲事呢?他是道主,但也已经卸任了,操劳一生,难道偷个闲都不可以吗?那些事早就有了,不过早一步晚一步,难道还差了他偷闲片刻的时光不成?
他当然清楚,他当然知道。只是他也预见了未来的可能,所以才不想继续留下来当萧离的阻碍。所以才如此急切地找到了事情让自己抽身离开,用更加重要的事情让自己无暇无力阻碍萧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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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记得有过那么一句话,好像说的是“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这样的。好像是被缝合起来的一句话,但萧离也懒得管了。
有无数人将这一句话奉之为圭臬。
但在这里,对于萧离和波里诺而言,这句话就是在放屁。
论迹,他和波里诺是无端挑起战争的罪人,是使得世间十室九空掀起腥风血雨的魔头。但论心,他们却是最为了这个世间着想的人。
为了更加美好的未来,牺牲是必要的。也只有那些牺牲,才能够铸就梦想之中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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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此,就算祖师爷没有受到圣人身份的束缚,萧离和波里诺也绝不会借助他的半分力量。
刘谨可以作为一个吉祥物被高高地供奉起来,但绝不能成为这一行动与计划中的真实助力。
因为无论是萧离,波里诺,或者是刘谨都非常清楚。
他们的计划,从最基本的地方,就是扎根于人民,扎根于这世间的黎民百姓。
这是萧离和波里诺所掀起的反抗吗?不是,这是无数人民所做出的反抗。
这是萧离和波里诺所完成的壮举吗?不是,这是无数百姓抛头颅洒热血所铸就的伟业。
人才是万般之本。
只有人的意志真正站起来了,向着那些不公发出怒吼,向着那些压迫发出反抗,他们的计划才算是真正的实现了。
那样就算未来历史发生了循环,也必将有人再一次站出来,去吹响冲锋的号角。这也正是波里诺用以说服萧离的,将希望依托予未来。
一个时代的铸就,靠的绝不是一个人或两个人,而是千千万万人,无数人共同努力拼搏方才能够达成的结果。
容不得谁去贪功,也容不得谁来攫取。
正因如此,虽然这世间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真正地万岁,但人民万岁。
若是借用了刘谨的力量,那就算做到了那一切,也不过是新一轮的造神而已。人的意志不曾真正地站起来,那都只是建立在一个人身上构成的泡影。
若是那样,萧离与波里诺的努力和觉悟岂不都成了笑话,所作所为岂不都是空谈。
所以,萧离和波里诺绝不会借用刘谨的力量。
刘谨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那么急切地抽身而出,为的就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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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再谈论有关于刘谨的事情,那话题兜兜转转,自然也就又回到了先前离开时的事情上,有关于国王的话题。
虽然波里诺总是口口声声说那国王不靠谱,萧离也深切知道了那国王是真的不靠谱,但具体不靠谱在哪里,他还真是不知道。
“我就和你说,那国王有多不靠谱。”波里诺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朝上面指了指。“国王有一个儿子,是这王国的大皇子,算一算也有差不多二十多岁了。然后你猜这皇子现在在哪?”
“这我上哪知道去?不过我猜肯定不是死在国王手上就是了,那就太没悬念了。”萧离一只手撑在脸侧翻了个白眼说道。
“是,的确不是那么俗套的事。”波里诺一摊手掌,“那大皇子跑去经商了。”
“原因嘛,就是因为他那个国王父亲实在是太过于不靠谱了,以至于让皇子对国王的位置彻底没了兴趣。几年前发出了‘老子还不如去经商,这鸟毛的王位谁爱坐谁坐,我才不要’的宣言之后就离家出走没影了。”
“换你说,这时候你该怎么办?”
“当然是把皇子追回来啊,就算不痛改前非也得收敛收敛,那么大一个儿子呢。”
“对啊。结果国王根本没派人追,依旧我行我素,说大不了就再生一个。这几年妃子给他生了俩女儿一个儿子了……”
“……这实在是有些过于不靠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