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坐在椅子上思考地出神,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就听到客栈老板的声音响起,说已经轮到他会面大皇子了。
听到这话萧离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但紧接着就是疑惑地朝门口张望,满脸写着不解。
客栈老板也看出来萧离这是睡着了刚醒,脑子转不过弯来,就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上一个已经从后门走了,你在前门当然看不到。三楼右手边第二道门,去吧。”
这时候萧离才恍然地点点头,就说感觉这前门一直没人经过,怎么顺序还能轮到他呢。
萧离朝客栈老板拱拱手道了声谢,然后就一摇一晃地往楼梯那里走去,显然是睡意还没散尽,整个还处在昏沉的状态里。
他此刻的那副样子,就连客栈老板看了都不禁感到担心,出言劝告:“要不,你在下面缓一缓再上去?会面那事不急的。”
“没事……”萧离摇头笑了笑说道,右手一翻就有道道寒气在掌心汇聚,下一刻在他的手中化成一块大冰坨子。
紧接着,萧离就直接把冰块拍碎在了脸上,溅了一地的冰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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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操作,若是换了普通人恐怕早就已经是头破血流了,甚至脑震荡直接昏过去也是大有可能。但对于萧离的身体强度,这种程度的冲击甚至都断不了他一根头发,冰块的凉意和冲击反而提神醒脑。
可这样的操作还是惊到了客栈老板,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被吓得憋了回去。
发现自己的行为吓到了客栈老板,萧离也是歉意地笑了笑。顺手借着粘在头上的冰碴捋了下发型,就继续向着楼上走去了。
但上楼的时候,他却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
搁这装你马装呢?还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真当我看不出来你的底细吗?
萧离就算是坐在前门门口,就算是在那假寐,方圆三里之内的风吹草动也照样逃不开他的耳朵。别说是后门走的人了,就算是后城门走的人也休想藏得住。
想避开他的耳朵,要么之前的那个使者是什么踏地无声走路无痕的绝世高手,要么就是有专门的隐蔽措施。
虽然不确定是哪一种,但萧离很确定,吧台后面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声音响起的。既没有什么铃声响,也没有什么信纸之类的。
那连萧离都察觉不到有人离开了,你一个区区客栈老板凭什么能知道?还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来走的是大皇子会见的使者,不是其他人。这不就是扯吗?
你不是大皇子的手下。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啊。
这客栈老板摆明了就是大皇子的下属。完后现在搁这装普通人,装被吓到,可笑不可笑啊。没那千年的道行,就别想着演聊斋啦,丢人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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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步走上三楼,向右手边数第二道门。
当当当。
萧离轻轻敲响了木门,就从房间中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进。”
得到了答复,萧离就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一开门,就看到大皇子正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沙发上,双臂支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挡住脸颊,只剩下眼睛露在外面,好像鹰隼一样盯视着刚刚进门的萧离。
而看到这一幕,萧离差点没在心里笑出来。
不是什么别的原因,纯粹是这一招他见得实在是太多了。
作为被拜访的人,在拜访者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出现在其不曾预料到的位置。同时用肢体语言和面部神情营造出压抑的氛围,借此在第一时间对来访者造成心理压力,彻底打乱对方的行动,从而使自己在之后的对话中能够占据优势。
如果要用更加简洁明了的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开场给出的一记下马威。用这种方式先声夺人,来让自己占据上风。
而且这一招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其百试百灵。就算对方早有准备,该有的惊吓与震慑也照样一点都不会少,哪怕被人事后看穿,可心理上的压力已经形成,照样会对人的气势产生影响。
只可惜这一招对萧离没用。
因为从最开始,萧离的心态就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其他使者来,都是抱着个拜会谒见的心态,心理上本就低人一等,被这么震慑一下之后自然就完了大蛋。
但很可惜,萧离从最开始就以俯视的态度看待大皇子的。所谓的拜会不过是为了说来好听和名义上通顺罢了,实际上他不过是来看看这大皇子是个什么成色罢了,那他又怎么可能会被震慑到。
就像爸爸打儿子,难道你会因为儿子的沉默而被吓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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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走进房间里,随手把门带上,就好像没看到大皇子摆出来的那个poss一样,慢条斯理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波里诺领主手下使者萧离,见过大皇子。”
事到如今,倒也不需要再隐藏什么身份了,反正也都有一大堆使者来过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还不如坦坦荡荡一些来得舒坦。
大皇子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自己这下马威没派上用场,也就不再装样,抬手向身前一挥:“坐。”
“多谢。”
萧离也没什么推辞的意思,二话不说就坐在了大皇子的对面。
而这么两句话过后,大皇子也收起了心中原本轻视的念头,开始重视起萧离来。
因为刚才的谈话中对方完全没有半点讨好或是谦卑的意思,气势上也是毫不输人。这可不是能装出来的东西,只有那种有足够底气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态度。
也就是说对付之前那些使者的路数是没用的,必须要自己严阵以待见招拆招才行。
至于萧离这个名字,大皇子倒是真没怎么在意。毕竟这两个字又不是什么天底下独一份的,相反还是极为大众化的名字,这世上叫这名字的人少说好几万。
而且这名字也并非人尽皆知,只是被那极有名的萧静芸顺嘴提及过罢了,换个记性差点的恐怕早就忘了那是谁。甚至连长个什么模样都不清楚。更别提这已经是另一片大陆,那片大陆再有名的人也不该出现在这里,大皇子又怎么可能会在顾忌那么多。
要是只因为听到个名字就要警觉起来,那恐怕是早就要神经衰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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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大皇子也没想到,萧离压根就没留给他什么见招拆招的机会。
可谓是开门见山,一点都不扯那些虚的,上来就是一句话。
“我此次来,不为求名不为求利,不需站队也不缺靠山。大皇子大可以放宽心。我来,就只是有三个问题想要询问大皇子,想要听听你对那三个问题的回答。”
萧离端坐在沙发上,腰杆挺得笔直,伸出手以食指轻轻点在了茶几上,俨然是一副反客为主的架势。
“第一问。君、民、法,三者孰重孰轻?”
不等大皇子做出什么反应,萧离的第一问就已经说出,而且一开口就是大逆不道的言语,将君王与平民和法律相提并论。
若是换了其他什么人听到这问题,恐怕一早就要嚷嚷着把他抓走砍头了。就算是领主听了,估计都得往边上稍稍,害怕到时候血溅到身上。
但作为与君王关系最近的那个人,大皇子却没有对此有什么激烈表现,反而皱着眉仔细思索起这个问题要如何作答。
“江山社稷,自然是民为重君为轻。可无法约束便不以称民,法系万民,然法不责君王。君王定法,可无民之君不称王,无君之人亦是民……”
大皇子低着头嘟嘟囔囔地说道,好像陷入了那“我与我纠缠久”的状态里,不断提出假说然后又自我否定,许久也没个定论。
直到好半天之后才抬起头苦笑着说道:“还请先生讲第二问吧,这一问我实在无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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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问题,顿时让大皇子意识到了眼前之人的不一般,绝非什么使者可以相提并论。虽然看不透也听不出眼前之人的性别,但也不妨碍他将其尊称为先生。
“好,那第二问。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应如何断句?”
“这一题倒是不难。”听到第二问之后大皇子顿时就笑了出来,几乎毫不犹豫就给出了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亦或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自当如此断句,不管原句如何出言,以我观念,就应当如此才是。”
“很好。”
听到回答,萧离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轻轻鼓手以为赞叹。但也不说这一问的回答到底是对是错,就紧接着说出了第三问。
“世间为民者。若有人不识字不知数不通法不晓律,可还称民否?其无以为言,无可出声。又何为民意,何为民心?若有出言乱众扰心者,其言却真实不虚,又是有罪无罪?可否使言?”
“如此多题,皆为一问。是何问,还请自行思虑。”
萧离说完便挺起身靠在了沙发背上,等待着大皇子给出的回答。
而大皇子所给出的回答,也将最终决定他对大皇子的态度,以及后续诸多事情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