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三）
“不要！”就这样，伊从可怕的梦中惊醒，额头泌出豆大的汗。她就像是得救了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想起刚刚梦中的事情，她就浑身颤抖，卷缩在床上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腿。
就像是乌龟一样，以为能够躲进貌似很坚硬的壳里就能脱离危险一样；就像是青蛙一样，以为那舒适的温水就是最适合自己的家；就像是人类，以为闭上眼睛就能逃避死亡。
周围的黑暗不断吞噬着伊，不断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她恐惧地用被子盖住了自己，无声地哭泣着流下两行清泪。她能感觉到，双脚愈发的冰凉，而她却茫然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谁来救救我......
啪嗒——
林打开了灯，他看见眼前的少女卷缩在床的角落，抱着双腿坐在那里，她的脸色很苍白，睁着一双哭红的眼睛，头发乱糟糟地垂在两旁，落在羸弱的肩膀上。
“嗯？你还好吧？”他挠了挠像鸟窝一样的头发，走上前来。
“不，我，我没有事，我......”伊见到林的靠近，打了一个哆嗦，拼命向后面退。
“怎么，你是在怕我吗？”
“不不不，不是的，我，我...”她全身颤抖着，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说得对，伊很怕他。
当然是经验使然，前几任主人每当这个时候都是冰冰冷冷，还莫名其妙地拎起来打一顿。谁知道这次会不会也是这样子呢。
直到林凌轻轻地伸出手穿过她的腰间，将她搂住。她都一直在颤抖，生怕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僵硬着任由林抱住。
她的小脸变得红扑扑的，因为情绪波动而导致心脏狂跳，现在也逐渐地平复了下来。
“以前有人这么抱过你吗？”
“没，没有。”
“我是第一个？”
“诶，是，是的。”
“以前很痛苦吧，被鞭打，被蹂躏，甚至还被硫酸灼伤了喉咙。”
“我......”
他能够想象到伊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从她身上的伤就可以大概推测出来。嗯，大概。他是不会去追问这段痛苦的经历的，他也不忍心去追问。
“好了好了，以前事情就不要想了，今后那些事情也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林凌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放在了她的头上揉了揉，伊感受着这奇怪的舒适感。
“真，真的吗？”她抬头来，发出的声音有些哽咽。若不是眼前的这个人之前待她特别好，温暖的热水澡，丰富的食物，不一样的对待，她都不敢想象主人会对一位奴隶做出绝不伤害的保证，尽管或许是空头支票，但，一股暖流涌入她的心中，她的眼中便亮起一丝光芒。
林凌终于想起来她缺少的是什么了，眼中的亮光告诉他，那些缺少的东西渐渐回来了。
“当然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是真的？”
“......好了好了，比真金还真。”林再次将伊的头发揉乱，叹了一口气后思索了一会儿，伸出小指来，“不然，就拉钩好了。”
“嗯，拉钩。”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手指上，感觉凉凉的。林楞了一下，随后勾住那有些冰凉的手指，不久后便松开了。情绪逐渐平缓下来的伊也露出了旁人难以察觉的微笑，她将手贴在胸口处，不知道是不是贪恋着刚刚的温暖。
——第一次呢，第一次主人是这么对我的......
——说不定，他是一位难以置信的好主人呢......
林转身走进卫生间，用温水沾湿了的毛巾来擦了擦小脸蛋上还留存的眼泪。“快点睡吧，明天还要带你出去一趟呢。”
“嗯......”伊望着林关灯后离去的背影，感觉这个房间充满暖意。那似乎能吃人的黑暗不再那么可怕了，周围的一切似乎再也没有那么冰冷刺骨了。她躺在这柔软的床上享受着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舒适，便很快进入了梦乡。
只不过，这次是美梦。
初冬还很暖和。
——
——
林推开门，看见伊瘦小的身子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她睡的很香甜以至于林都有些不忍心将她叫醒。不过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他无奈地笑了笑，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伊，醒醒，该起床了。”
听到声音，伊就像是梦中惊醒一般突然坐了起来，吓得林后退了好几步。伊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看见站在一旁的林之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惊慌失措地爬下床，低着头站在一边。“对不起主人，是我睡过头了。”她的脸表现出有些惊恐，低着头，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会如何回答。
“没关系，快去刷牙吧。”林将自己从衣柜里翻出来的几年前的外套递给了她。尽管还是大很多，但至少能够让她凑合一下，出门的时候不会太尴尬。
伊慢吞吞地将比自己不知道大几码的衣服穿上，这个袖子特别长，长出一大截将自己的手包裹在里面，衣服的下摆都已经到了膝盖处，就像是一个偷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那样。她眨巴着大眼睛，试图想要整理好十分宽松的衣领，但无济于事。
“怎么了主人？”见到林一直看着她，她有些不安地低着头将小手背在身后。
可是怎么会有种......引人犯罪的感觉。
林轻咳了一声，平复了一下情绪，将她带到洗手间，之后自己便下楼准备早餐。
面包的香气慢慢地飘出厨房，一直蔓延到楼梯，直到伊的身边。伊此时正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诱惑她的香气。
咕——
她的肚子发出可爱的鸣声，令她的脸顿时变得通红，所幸是没被别人看见。她穿着大好几码的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到餐桌旁边乖乖坐好，等候着林端出来的刚出炉的面包。
林还特地为伊准备了一杯热牛奶，放在她的面前。“吃完早餐记得喝了它。”
可怜的伊，当时还不知道那纯白的液体叫做牛奶。不过她相信林，便捏着鼻子很快就喝了下去，第一次喝这种东西还真是不习惯。
之后的每一天，林凌都让她喝一杯热牛奶补充营养。
——
——
“走吧。”林看见伊吃力地穿好了鞋子便推开了门。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寒风吹的伊直打哆嗦。林没有察觉，在路边叫住了一辆的士，坐了上去后便驶向了城镇的中心。
他们住的地方离城镇中心还比较远，要穿过一片没有人烟的森林，高大的树木立在马路两旁，林也只认出几颗常见的松柏。白雪覆盖在松树叶上，就像是给松树披上一件大白衣。有风吹过，森林便簌簌作响，时而有雪块抖落到地上。
远处，炊烟寥寥，人们起床准备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伊趴在车窗边，眨着微微有些亮光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在欣赏着外面的景色还是在发着呆。
林很喜欢这片森林，它总给自己很舒适的感觉，总是不自觉地愣神陷入沉思。
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伊也许是看惯了外面的林海而感到无聊，也许是还很疲惫没有睡够，她晃了晃小脑袋，随后再也支撑不住地靠在了林的肩膀上。
晨光透过树叶和白雪，零零星星地洒在了马路上，汽车碾过这些碎光，碎光照进车里，照在伊恬静的睡脸上一闪一闪的。伊扭过头去避开有些刺眼的光，不安分地蹭了蹭林的肩头，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看见伊已经熟睡在他的旁边，小手还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角。他无奈地笑了笑，让伊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之后脱下了外套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今天起来的有些早，林理解她的贪睡，毕竟是孩子，他不会介意的。他轻轻摩挲着大腿边柔顺的黑发，顿时变得安心下来。路途不是很遥远，但他却又那么一瞬间，希望这辆的士不要停下来，一直开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