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六）
林拉着伊的小手，走下楼梯。不过，当他们到达餐桌的时候，只能尴尬地望向对方。
因为林凌睡过头，忘记做早餐了。
他可不指望伊一个小孩子会做好一顿早餐，并且他不觉得伊敢自己去做。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去做早餐了，估摸着时间也不够。
“出去吃早餐怎么样？”林低下头问了问站在他身边的伊。听说小镇上新开了一家餐厅，林凌打算去那里填饱肚子，顺便考察一下那里的食物，说不定可以拜师学一下。
“主人随您喜欢。”伊依旧是原来那副谦卑的姿态，问她意见等于白问。
“好吧，你去准备一下，换一身好看的衣服下来。”林凌放开了手，伊点点头就小跑上了二楼。
林在门口的玄关穿好了鞋，之后便看见伊小碎步地走了下来。她这次穿的是一件灰褐色的毛衣外套，配上一件颜色相近的裙子，并且还穿上了棉质白色长袜。也不知道保不保暖，女性对于服装的奇怪要求，林凌一向不懂，冬天还穿着裙子不冷吗？
也难怪他二十岁了还是单身汉。
嘛，是挺傻的。
林凌走出诊所，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上，带着伊去小镇上的餐馆。天渐渐的变冷了，伊不禁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紧紧地跟在林凌的身后。
林推开餐厅的木门，一股独特的食物香气就从里面传来，令人胃口大开。怎么说呢，这种味道就像是乡村自然那种粗犷豪爽的风情。躲在林凌背后的伊，好奇地观察着四周，而突然传来了一声肚子的鸣叫声，让她害羞地涨红了脸。
这家餐厅装饰很朴素，深木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名不经传但也值得一看的油画，旁边镶嵌着几面明亮的窗子。阳光恰好地照进来，照亮了整个小餐厅。来的人不是很多，每个人都在安静地进餐，偶尔有小声的愉快的交谈。这是一个宁静、优雅的餐厅。
林带着伊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因为似乎总有人偷偷看着伊，她有些害怕，紧靠在林的身边。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元气少女，身穿着黑白制服，金色的马尾在摇晃，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她微笑地将菜单递给了林，“这是菜单请过目。”她偏头看见了一张可爱的小脸，只不过脸上的伤痕让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她的眼睛微微一亮，“很可爱的孩子呢，是您的女儿吗，真是......年轻有为呢......”因为林的带着浓重黑眼圈的脸，她不好分辨林凌的岁数。
“啊...不，不是的。他是我的主人......”伊听到这话，脸红地连忙否认，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晃着，只不过她难听的声音吓到了少女。
少女惊异地瞥了一眼林凌，后者正仔细地看着菜单，并没有注意到少女眼里流露出厌恶的情感，“选好了再叫我吧。”她一改之前温柔的语气，大踏步离去。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小脑袋里充满疑惑。
林选了一个简单的三明治，最好的早餐时间已经过去了，等下还要吃午饭，所以他不打算吃太饱、他抬起头来想要问问伊要吃什么的时候，伊正望着隔壁桌上的千层面，那千层面造型很出色，一看就是那种给予人食欲的精品。伊咽了一下口水，恋恋不舍地转了回来，与林凌对上了视线。
“你想要吃些什么。”
“诶？我，我吗？主人您来决定吧，我吃什么都可以的。”面对伊的任由自己选择（想要千层面）的表情。他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啊。可是明明都十分轻易地显现在脸上，都被人看出来了。
要说她是单纯吗？
他缓缓地举手示意......
——
——
“琳达，那里有人点餐呢。”刚刚从后厨出来休息一下的中年壮汉用手里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指了指举手示意的林。不过他见到金马尾少女鄙夷地扭过头去。
“不要，我才不要为一个带着一个可怜的奴隶在肆意妄为的人服务，而且还是一个变态萝莉控。”说罢，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坐在林旁边的伊，她的小脸上的疤痕无不在痛诉着她主人的兽行。
“奴隶？”壮汉摸了摸被自己剃的光滑的下巴。他的下巴处有一条十分明显的刀疤——战争中留下的。他是一位刚退役的老兵，带着女儿来这里开一家小餐厅。他有些疑惑，带有奴隶的人一般都是富豪或者是贵族，为什么会屈尊来一个不起眼的小餐厅呢。
他望着那个身形单薄瘦削的人，愈发的觉得眼熟。像是想起什么来，他解下要上的围裙，向林凌走去。
林凌正纳闷于服务员去哪了的时候，抬起头来便看见向他走来的是一位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壮汉而不是之前的美少女。他不由地向后靠了靠，举在半空中的手也愣在了空中，也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壮汉紧握着他的手，露出坦然、淳朴的笑脸，并且让人会不自觉地会对他肃然起敬——因为老兵的气质。
“您好，您是林医生吧？初次见面，我是奥利弗，这家小餐厅的老板。”他不卑不亢，充满磁性的嗓音让不少进餐的妇人侧目。他观察着眼前这位有些发愣的年轻人，乱七八糟的像鸟窝一样的头发倒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您认识我？”林立刻反应过来，疑惑地向他问道，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出名了。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居然会认识他。
琳达厌烦地站在一边，对于父亲的奇怪举动表示很不理解，她才不愿意对这种肮脏的人、伪君子点头哈腰，低三下四。
从手到脚，每个毛孔里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您好，额......虽然说出来很不好意思，请问我们可以点餐了吗？”林微微晃了晃手中的菜单，“我们都饿了，能先吃早餐吗？”
“......”奥利弗和琳达都傻了眼，被他异于常人的回复搞蒙了。
——
——
伊笨拙地用叉子将千层面的一块送入嘴里，瞪大了眼睛就好像会放出光来，“好吃，好甜！”丝毫没有顾忌餐桌礼仪，她将千层面抓在手里，大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涌入嘴巴里，让人心情愉悦。
而林凌吃的三明治与它相比就逊色很多了。但是林凌并不在意，他喜欢简单不繁杂的食物，一份三明治就已经让他很满足了。面包烤的松软恰到好处，再加上浓郁的鸡蛋和火腿的香气，稍稍咬下一口就能感受到里面的美味。
的确，这里的三明治很好吃，想要知道厨师是怎么做到的。林凌想找机会请教一下。
“那么，请问奥利弗先生，您是怎么认识我的？”吃完三明治的林擦擦嘴，提出了他的疑惑。
“啊，如果是安娜的学生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坐在桌子对面的奥利弗笑了笑，“你可是她最得意的门生啊。”
“原来是安娜老师的朋友啊，是我失敬了。”如果说知道了是安娜老师的朋友，他知道林凌也不足为奇了，只不过林凌记不起来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位壮汉。
“朋友什么的算不上，安娜只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奥利弗介绍着站在他旁边的少女，“这是我的女儿，琳达，刚才多有得罪，请林先生您见谅。”琳达轻蔑地扫了一眼，不再看他。
“额，您好，叫我林凌就好了。”林凌挠了挠那杂乱的头发，“没关系，我不怎么在意，看我这形象被当做坏人很正常。”显得过度疲劳的脸，配上大大的黑眼圈，再加上他不怎么打理的头发，怎么看都像是那种中年流浪汉，邋里邋遢，蓬头垢面。
“那这个孩子......”奥利弗开始将眼光放在伊的身上，她此时刚刚吃掉了手中的千层面，吃的满手都是。有些意犹未尽，洋溢着笨拙的喜悦。
“她啊，她叫伊......是商人送给我的......姑且算作是奴隶吧。”林凌刚说完，琳达立马咂舌，嘴里小声的嘟囔，“变态萝莉控。”
“姑且算作？”奥利弗捕捉到这细微的字眼，当然他也清楚为什么平日里有礼貌的琳达会变成这个样子，轻轻地按了按琳达的手，示意她要听话。
接下来他们看到的，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识。
只见林凌拿着纸巾，伸到伊的嘴边，轻轻地为她擦去嘴边的残渣，之后又帮她擦干净她那油腻腻的小手。
——这是哪门子的奴隶主啊！
两个人的嘴都张着大大的，都快要掉到地上了，只不过觉得有些不礼貌就立刻闭了起来。
一个奴隶主给一个小奴隶擦嘴，传出去谁会信啊！假的吧！这奴隶主是假的吧！
“诶？”伊也被这时林凌的举动给吓得一愣一愣的，呆呆地看着林擦拭着自己的嘴巴和手，反应过来时林凌已经将手收了回去，她的脸登时变得通红，似乎耳根都有些发热。小心脏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怦怦直跳，似乎旁人都能够听到。
“我只是把她当做收养来的孩子啦，像家人一样。”林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惊讶，不过他们对奴隶制的了解出乎了林凌的意料。估计他是第一个会这么做的奴隶主，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知不觉，奥利弗对他更加赞赏了。先前尊重他是因为他是安娜的学生，现在是因为他的善良而对他怀有敬意。林凌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
琳达撇撇嘴，虽然说一定程度上对他改观了。但是他是不是那种伪善者呢，披着人皮的怪兽，在家里就是另外一幅面孔，不然为什么这可怜的孩子脸上会留下令人惋惜的疤痕呢。
伊害羞地低下头来，没有察觉到林凌微微勾起的嘴角，以及奥利弗渐渐舒展开来的眉头和越来越盛的笑容。
“对了，麻烦再来一杯热牛奶。”林凌轻轻揉了揉伊的小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