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八）
当林凌意识到后面有人的时候，伊已经站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
“肚子饿了吗？晚饭还没有做好，耐心等一会儿吧。”他将装着打散了的鸡蛋的碗放在一边，打开炉灶，点火后将铁锅架在上面。
林凌今天晚上打算做简单的蛋炒饭就好了。接待了很多病人的林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去做什么像样的菜来，再加上昨天没有睡好，整个人一天下来浑浑噩噩的，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他打了一个哈欠，在锅上倒上少许油预热着。伊无声地站在一边，离他恰好几米远，似乎是那种不是很近也不是很远。她站在林凌的后面，静静地看着他在炒饭，不发出任何声音。
鸡蛋的香气已经弥漫开来，像一只小虫子一样钻进她的鼻子里，让她感觉自己更饿了。肚子正打着鼓吹着号要求进食呢。
伊微红着脸捂住自己的小肚子，它总是不听话地大呼小叫令她感到很难堪，总觉得在林凌面前会很丢脸。可是，从前常常饿肚子的她，并没有为这种事情担心过，甚至对饿肚子的痛苦也是麻木的。
这是为什么呢。
一颗种子，得到一滴水的滋润能够生长成繁密枝叶的大树，一点渴望，得到了一些恰好的满足就能膨胀成永无止境的欲望。麻木灰暗的伊何尝不是从过去那样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呢。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悄悄凑近林凌，他并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在靠近，而且她的两只小手还一点一点地伸向林凌的腰间，却又因为不知道害怕些什么伸了又缩了回去，之后再次伸了出来却又缩了回去。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不会令林凌生气......
回想起那个晚上，林凌抱紧她，胸口传递而来的坚定、令人安心的温暖，还真是让人眷恋。
说真的，其实伊还想......
砰——
“唔！”林凌的突然转身将伊撞倒在地，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有些慌张地抬起头来，只看见林凌平静的脸。他只是想着回头拿个调味瓶，谁知道伊就紧挨着他的身后，一转身当然就撞到她了。
“对，对不起。”她连忙爬起来站在一边，缩着脖子低着头，惊慌失措。刚刚瞎想着不知道什么事情身体就鬼使神差地动了起来。结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该怎么向林凌解释啊。
伊的头低的不能再低了，林凌没说什么，伸出手将她的头发揉乱，绕开她去拿调味瓶。也不能说她碍手碍脚吧，或许会伤到她的。
林凌这样想着，将一块干净的抹布递给她，“去吧，把餐桌擦干净，之后就坐在那里等我。”
“好的。”伊立刻接过抹布，小跑着出了厨房。
她站在和她齐胸高的桌子边，踮起脚来仔细擦拭着这张有些老旧的木桌。她几乎要把整个身子压在桌子上了，擦完桌子的一边还要爬下来绕到桌子的另一边去。怎么说，一个成年人就可以很轻易地站在一个位置擦干净整张桌子，忽略掉身高和臂长，伊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担心擦不干净，来来回回伊已经擦过三四遍了。她叠好抹布，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在椅子上，两条穿着白长袜的小腿悬在半空中来回晃荡着，述说着这具身体的主人的不安分。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林凌有些疑惑，觉得哪里不对，虽然自己还能年轻，但好像有了个女儿要养一样。他端着两碗蛋炒饭走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放在伊的面前。蛋炒饭还冒着淡淡的热气，伊伸出手捧住瓷碗，热量传递给她有些冰凉的小手，感觉十分温暖呢。
窗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给街道和建筑盖上了一层。已经昏暗的天穹中飘下不少鹅绒，远处的森林都披上了白色的外衣。
大自然就像是一位身穿白纱长裙的少女，在漆黑的夜晚里行走，皎洁的月光反射着白雪，照亮了她前方的林间小道。寒风为她粉饰，雪花为她点缀，像冰冻湖水那样深蓝色的眼瞳是那么炯炯有神，就像是天空中最耀眼的那颗星星，能将宇宙间最美丽的景物纳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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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已经在这个小小的诊所里度过了平淡的几天，按照以往，这几天是主人调教的时间，有的是鞭打辱骂，让奴隶们在心底里感到恐惧和屈服，之后就算是被接纳进来；而有的是糖衣炮弹，给予舒适的待遇，之后便是痛不欲生的折磨和虐待。
出乎意料的是，林凌非但没有做这些事情，反而把她当做家人，给她饭吃，给她衣服穿，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安全感。
——所谓的安全感，大概就是指在他的身边就很安心吧？
伊早早的就起了床，天才蒙蒙亮，她已经穿好了衣服。洗漱完毕后，穿着一双棉拖鞋便往厨房走。
她要趁着林凌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在此之前，她先在书柜上抽出那本食谱来。
没错，她想要做一次早餐，按照食谱上所说的，去做一次早餐。
当看到林凌有些疲惫的眼神之后，她就下定决心这么做了。
她之前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第一次偷偷摸摸地就像盗窃一样，到厨房来，为林凌，为自己准备早餐。
今天要做的其实很简单，火腿鸡蛋三明治就可以了。
伊也不指望自己能够做的像林凌做的一样好吃，她打开冰箱，从里面找出两个鸡蛋和火腿，放在台上。
将火腿切成片便放在一边，寻找着打开炉灶的开关。
噗呲——
橘红色的火苗出现，吓得伊向后退了几步。她小心翼翼地向那燃起火的炉灶靠近，确认没有事情之后，这才放心地将铁锅放上去。
“嗯，接下来就是放油。”她将油倒进锅里，油在锅里滋滋作响。
“然后是......放鸡蛋。”她笨拙地敲开鸡蛋壳，将有些发散的生鸡蛋打进锅里。
噗呲——
“啊！”溅起的滚烫的油滴在她的小手上，她立刻向后跳开，手背上赫然出现一个血泡，感觉隐隐作痛。
“疼......”她一点也不敢碰那个血泡，小心翼翼地拿起锅铲，在不断飞溅着热油的锅里给鸡蛋翻个面。
“接下来是做什么......”她颤抖着手翻开食谱，找到煎鸡蛋的那一页。
“盐，哪瓶是盐......”她在瓶瓶罐罐里找到两个很相似的白色粉末状的瓶子。
“这是甜的......唔！这个好咸。”她忍住不吐口水，将盐倒了进去，该倒多少盐，稀里糊涂的伊也不清楚。
“不过......怎样才算是煮熟了？”她自言自语着，笨拙生硬地给鸡蛋翻面，她哪里知道，自己煎的鸡蛋外表已经焦了，而中间的蛋黄还是半生不熟的。
又把火腿煎了一次后便将它们用面包夹好，就这样便做成了比较像样的三明治了。
——
——
林凌睁开眼睛，发现太阳已经升起有一点距离了。寒冬的白昼越来越短，高高挂起的太阳代表林凌已经睡过头了。
他挠了挠依旧是鸟窝状的黑发，整理了一些有些乱的思绪，清醒过来的时候便意识到了什么。
——糟糕，还没有给伊做早餐呢。
林强撑着眼皮，简单地洗漱了一遍。之后推开伊的房门，惊讶地发现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了人躺过的痕迹。
他带着疑惑走下楼，在餐桌前找到了她。
伊此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露出毫无防备的睡脸，小嘴微微打开似乎还流着口水，她睡得很安稳。
而她身旁，就有两个装在碟子上的三明治。
林凌微微一笑，轻轻地坐在她的对面，拿起碟子上的三明治，咬下一口咀嚼着。
他停下了嘴僵住了几秒，之后快速地将手上的三明治吃掉，再去解决另外一个。
搞定这些之后，他不慌不忙地装了一杯水喝进嘴里。这才去用手轻轻地摇晃她瘦弱的肩膀，叫醒了还在酣睡的伊。
“唔......我怎么睡着了？”伊揉着大眼睛，原本是想坐在这里等候着林凌醒来，可是自己却支持不住先进入梦乡了。她抬起头来，便看见面带微笑的林凌坐在她面前。
她立刻下意识地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有些慌张地想要解释些什么。
——说到底，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就使用厨房什么的，伊你只是个奴隶怎么会这么胆大包天啊！
“对，对对对不起主人，我我我我只是想要......”心里越乱，说的话越是结巴。她已经低下头来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了。
“三明治很好吃，谢谢你。”
“......诶？”伊抬起小脑袋，一脸不可思议，对于林凌的回答有些茫茫然。
“谢谢你这么早就爬起来给我做早餐。”林凌站起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三明治味道不错，我全都吃完了。”
伊望着已经是空荡荡的碟子，有些诧异，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居然会被林凌夸奖，虽然说自己还没有试过味道就是了。
——还，还是第一次借用主人的厨房给主人做早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