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一）
家人是什么？
简单地来说便是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和你，组成了一个家庭。
但是，在我看来。
家人，就是能够给予你温暖和关爱，让你产生心安的感觉，为你建造一个庇护的港湾，使你能够拥有归属感。
这些人，就算是一开始素不相识，但是你可以紧紧地抱住他都毫无顾忌。
对于那些孤独的人来说，这些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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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凌将熟睡的伊放在床上，轻轻地为她盖上被子，抚摸着她柔顺的黑发。床上的小家伙就像是一只小猫咪一样，循着林的手掌，脸蛋跟上他的手心蹭了蹭。
林凌悄悄地收回手，离开房间，关上门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挠挠自己的头发，看着窗外天色渐黑，最后摸着自己湿成一片的胸口。
伊，在自己的怀里大哭一场，最后她的眼睛红肿着，蜷缩在自己的身上，从筋疲力尽到渐入梦乡。
说实话，他还真有些应付不过来这样的孩子。一个没结过婚没带过孩子的人怎么会了解呢。
林凌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台边上，依旧是拿出一支烟，手挡着寒风，用打火机点燃。呛鼻的烟味一瞬间涌入喉咙，进入肺里，刺激太大令他连连咳嗽几声。
明明自己知道吸烟的危害，却忍不住去吸烟，以摧残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来获得冷静。烟雾缭绕，想要模糊自己的认知，麻痹自己的大脑。
他似乎是在发呆，默默地望着窗外镇里的灯光，望着它们一盏又一盏熄灭，以及雪下的路灯一盏又一盏亮起。
人类很害怕黑暗，从一开始就开始了，所以就出现了钻木取火。就像是普罗米修斯盗走天火给予人类一样，人类爱惜着这份希望，这份礼物，这次机遇。
即使火有利也有弊，为人类带来熟食，带来温暖，也给他们带来灾难，带来死亡。
——至少......
漆黑的房间里，也只有林凌嘴边的火星在亮着，发出微弱的光，企图与吞噬光明的黑暗作斗争。
至少对于林凌来说，拥有这一点点就足够了。
寒风吹灭了最后的那一点丝毫不温暖的火光，林凌也不在意，丢进垃圾篓中，与其他熄灭的烟头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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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伊酱。”琳达贴紧伊的脸使劲蹭，因为是紧紧抱着所以无法动弹，让伊无法摆脱。
“唔，唔......”见到眼前的人一副痴女样，伊有些害怕，但是也只能任由她肆虐。
“好了好了好了，放开伊吧，别忘了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林站在一边，连忙拉开两个人，成功得到自由的伊立刻像逃似的躲在林凌的身后，怯生生地低着头不敢看着已经风化成石头，不停地自言自语着什么伊不要我了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当助手嘛。”琳达嘟囔着，一副很沮丧的样子。
林凌一脸无奈，向她摆摆手，“等我忙不过来的时候再叫你吧，你现在能去教伊写字吗？”清早很冷，没有几个人愿意出来看病，一般都是相对较暖和的中午才有很多人拜访。
“好啊好啊好啊。”琳达立刻提起了精神，眼睛发亮直直盯着林身后的小家伙，吓得她原本伸出来的脑袋立刻缩了回去，整个身体都躲在林身后，紧揪着他的衣角。
她感觉到的不是因为被挨打、被辱骂的那种恐惧，而是就像是被凯瑟琳拉进更衣室里进行上百次的换衣秀的这种害怕——太过热情反而令她排斥，比起琳达和凯瑟琳她们，伊更愿意与林凌待在一起。
林凌半蹲下来，平视着伊的眼睛，那双有着与他一样是黑色的眼睛。“没事的，她不会伤害你的，相信她。”说罢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便欣慰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还有琳达啊，你也别太过分了，她不习惯这样的。先去我那拿点笔和纸吧。”
“知道了。”她白了一眼林凌，“我会教伊酱好好写字的。”她转身便走向诊室，金色的马尾似乎泛着不知道从哪里照来的光，留下一个很活泼的背影。
——真好呢......
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情感，伊感觉心里落空空的，毕竟她还无法做到像琳达这样独树一帜的风格。常年的折磨，抹去了她想要反抗的念头，只留下胆小、害怕与服从，连自己与他人相悖的想法都不敢有，何谈什么有主见呢？不管是什么，服从就好......
“伊酱！”琳达几乎是扑了过来，陷入呆滞的伊被吓了一大跳，向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抵在墙上，像一只被逼到死角的小仓鼠，腿打着哆嗦，慌慌张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那个......琳达姐姐，我......”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好像有一个念头一直死死地阻止她。
“哎呀，不用怕的，伊酱。”眼见着自己被抱了起来，琳达坐在沙发上，而自己就坐在她的大腿上，脑袋靠在一团柔软的东西上更是令她不知所措。
“伊一个字都不认识吗？”琳达还是打消了捉弄她的念头，进入正题。
她一愣，好好地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又认真地摇了摇头，“知道一些日常的词语，像鸡蛋、苹果什么的。之前在一个农场里负责分类物品，有学到一些的。”
只不过，光学了这些，还不足以用文字来表达自己或者去读懂一本书。
“那么。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吗？”
果然还是很认真地摇头否认。
“好吧，不要急，先从伊酱的名字写起吧。”她轻轻抓住伊的小手，帮助她握着似乎对伊来说还有些沉重的钢笔，写下一个还算优美的圆体字。
——伊。
至少对于轻轻瞪大了眼睛的伊来说，这看起来一个简单的字符居然代表了一个人的名字，真是新奇。
“伊酱还没有姓氏吧？”琳达继续抓着她的手，写下了一串名字。
——琳达·布莱克、奥利弗·布莱克、林凌。
“这个是我的、我父亲的以及他的全名。”她特地指了指“林凌”，“是不是有些不一样？林凌是东方人，他们的姓氏简短，而且放在前面，而西方人的姓在后面。”伊乌黑的发丝拂过她鼻子，有些发痒，“伊是东方人吗？感觉外貌特点很像呢。”
“以前的主人还没有赋予给我姓氏，所以只有名字......伊也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她的指尖轻轻抚摸着“林凌”二字，即使是手指染上了墨水，也恋恋不舍地不想拿开。
——主人的全名呢......
“没关系的，他把你当做家人的话，你就找他要一个姓氏就好啦，或者你也可以自己决定一个姓氏也可以嘛。先不说这个了，来学一些简单的字吧，别发呆哦。”琳达揉了揉伊的小脸蛋，开始了她或许是第一次教人写字的课程。
伊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心去听，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心里时不时嘀咕着一件事。
——拥有属于自己的姓氏，真的吗......
或许以前存在过奴隶能够拥有姓氏的事例，但伊绝对是没有遇到过的。姓氏如同是建立在平民贵族与奴隶之间的一面高墙，将有无自由的两种人彻底区分开来。
琳达激励她去拥有姓氏，做一个普通的人。
可是这跟从小一直被灌输的身为奴隶终身为奴的观念俨然相悖。
——真的，可以吗......
她陷入了迷茫，整个人似乎都失了神。
——
——
“哦？姓氏么。”
晚饭过后，林凌正在厨房里洗碗，伊鼓起了一点点勇气，向他说了这件事。
“嗯呢。”她点点头，手背在后面，站起林凌的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将洗干净的碗碟放在自己头上还无法用小手触及到的储物柜里。
如果要帮上忙的话，还需要长高一点呢。
“姓氏的话......”他用干净的布擦了擦手，头抬起一个角度思索了一会儿，“那就跟我姓吧，全名叫林伊怎么样？”他见到伊的肩膀猛地一抖，低着头不说话，便眉头一皱有些犹豫，“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也就......”
“不要！”伊还是第一次朝林凌大喊，毕竟这有伤她那本就损坏的声带，她能感觉到喉咙撕裂般的疼痛，嘴里一股微咸的铁锈腥味。让林凌闭上了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这才发现，她的眼角噙着泪，左手紧抓着胸口。
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失态了，声音又变得和以前一样的细微，不仔细去听就很容易漏听。
“伊，林伊很喜欢，请不要......林伊，很喜欢的......”声音哽咽，肩膀微微地抖动，黑眼睛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泪水。
这样的孩子，让人心疼的一点都不忍心硬下心肠来去拒绝她。即使是很有理性的人，也被她打动，会理所当然地、负罪感沉重地接受这份乞求。
“那，那以后你就是林伊了。毕竟是我的家人，肯定是要跟我姓啦。”他用手抹掉她即将滑落的眼泪，“好了不哭了，拥有姓氏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吗？”
“嗯，伊，林伊不哭。”她揉了揉双眼，勉强让自己摆出一张笑脸。
“伊，林伊很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