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福（十一）
琳达·加百列。
琳达·布莱克今天想要画一幅画。
说干就干。
她将前台的工作交付给了别人，自己回到家里的画室，一心一意地为这幅画做准备。
准备画笔，将颜料挤到调色板上。她一边细心地调着颜色，一边思索着如何开始这幅画。
对于她来说，这幅画意义特别重大。
就像是……
就像是在那个时候，琳达确信了那个人一样。
——
——
“让开！”奥利弗拿着枪，愤怒地看着眼前阻拦他的人。
“奥利弗！你这样拼命也没用啊！”有几个认识他的人，知道他这是为了什么。
有个高个子的人，死死地拽着他的肩膀，却感觉自己在和一头牛较劲，怎么也拉不动。
“让开！”他重复了一遍，眼睛都快要凸了起来，满脸怒意。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满脑子都是要杀人的冲动。
“你听我说！家里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也很难过，但是你要冷静啊！”
“给我让开！”奥利弗用力地撞开前面的人，却被更多的人堵住了。
“大叔！”琳达冲上前去，抱住了他的腰。他一时间停在了原地，转过头来看着女孩。
看见她的眼里全是焦急，两只手臂死死地抱着不肯撒手。
“发生了什么事？”军官推开人群，走到奥利弗旁边，看着他。
“上尉……”站在旁边的人站直并行了一个军礼。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士兵，告诉我！”
“奥利弗，你在做什么？”
面对上尉的直视，奥利弗的气势立即减弱了半分。
“我……”奥利弗沉默不语。
“我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上尉冷漠地将奥利弗打倒在地，
“被轰炸的事情已经是你出发前的事情了。”
奥利弗坐在地上，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以为，被轰炸的地方只有你的家乡吗？！”
“你看看他！他！他！他们的家乡也未能幸免。”
上尉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就连我，我的家乡也一样……两个儿子，都已经……”
他能看见，上尉的眼睛里充满怒火，试图隐藏着里面的悲伤。
“谁不一样！”上尉在向他咆哮，几乎所有人都红着眼睛低下了头，琳达也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场的各位，都是失去了家乡，失去了亲人朋友，失去自己最珍惜的一切！所以才会到这里来！”
奥利弗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对不起，上尉……”
“说对不起有用吗，士兵？”上尉松了松自己的领子，扫视围过来的大兵。
“有用的话，就不会发生战争，就不会有我们这些人了。”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远方的枪炮声久久不绝。再过一会儿，他负责的战地医院又要接收一大批伤员了。
“奥利弗上士，我现在命令你，负责保护琳达·加百列，出了什么差错我就拿你是问！”上尉轻轻地拉着琳达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带到呆若木鸡的奥利弗面前。
“我要听到你的回答！上士！”
“……是。”
“大声点！”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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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擦擦手，将完成的一份芭菲递给女服务员，由她送到顾客桌上。
他太累了，得休息一下。
“老板，这么快就不行啦？”
“人老啦，是没办法工作太久的。”
小小的后厨里出现一片友善的笑声
他呵呵笑着，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那些年轻厨师们辛勤劳作。而年老的自己只能坐在这小椅子上喘息着。
所以说奥利弗啊，不服老不行啊。
“哈哈，老人真的要落伍啦……”
自称为老人的人，其实也快六十了。他的头发已经发白，整个人变得颓唐，没有了以往的精气神。之前兴许还有一点威武强壮的气概，但是现在看来，这位像山一样高大，肩膀永远绷直的壮汉，现在腰板终于是直不起来了，渐渐地就像是成熟的稻谷那样弯了下去。
现在应该叫他老奥利弗啦。
“咳咳咳！”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连忙去用手捂住嘴，之后发现手心留下了一些血。
肺部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奥利弗不知道自己衰老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两份华夫饼，还有两杯牛奶咖啡！”
“三份千层面，五份七分熟的牛排！”前台将几张单子放到了与后厨相通的窗口中，扎在一个长钉子上。
又要开始了，辛勤的工作。
他站了起来，去洗了洗自己的手，继续开干。
毕竟这个餐厅还需要他这个老头子去出一份力。
——
——
这些荣誉是不会授予那些死在战场上的无名战士的。
奥利弗获得允许，带领着一队还能走的人，打扫着前进路上的战场。他立即跑回那片城镇废墟，寻找着米切尔和凯恩。
即使知道他们肯定是无法存活的……
但是，不甘心！
奥利弗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继续寻找着熟悉的尸体。
瑞兹，帕特里克，罗姆，就连被炸得不成样子的吉恩都被他找回来了。
“米切尔！凯恩！”他向没有生机的废墟里大喊。
他明明知道这里除了他和负责打扫战场的人，就不可能有人还活着。
他继续往记忆里他们殿后的地方走去。
一步一步，踏着泥泞的道路。
哗——
下雨了。
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与泥土。
奥利弗的全身都被淋湿了，胸部的伤口因为遇到了水而在作痛，身体在告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在回忆，在猜想。
那个话痨老伙计会带着凯恩躲到哪里去。
雨越下越大，就像是挂上了一个半透明的帘布。
他慢慢地在雨中行走，走到吉恩倒下的地方，他知道吉恩还有两条腿没有找到。
他走到帕特里克倒下的地方，这里发黑的血泊早已被冲刷掉了，他还清晰的记得，对面的大楼有敌人的火力点。但是米切尔照样是不要命地冲了上去。
他继续往前走，来到瑞兹倒下的街道上，他似乎还能看到自己的帽子被打飞的那个场景，循着模糊的记忆找了找，之后是找到了那顶被打穿一个洞的帽子，脏兮兮的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样子。
那个混蛋米切尔和老实的凯恩在哪里啊。
奥利弗艰难地往前走。
鞋子里面装满了水，每一步都显得如此的沉重。
米切尔，那个不说话就会死的家伙，从老家一起出来就像是苍蝇一样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但是他现在真的很希望耳边就有一个苍蝇。
吉恩，那个沉默寡言的家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平时喜欢一个人在一边喝着闷酒，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要喝，次次都是凯恩将他扶回去。
帕特里克，那个总是很慷慨大方的家伙，却对自己很小气，偷偷地攒着钱寄给自己的老母亲，上次电报得知老母亲得了重病，他还是强撑着笑脸，请别人喝麦酒。
凯恩，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从来不会欺负别人，连米切尔的“新兵欢迎”也没有生气，一笑而过。每次队友有难，就是第一个冲上去。
瑞兹，那个可怜的家伙，听说和漂亮的护士小姐表白了五六次最后才勉强成功，他哪里知道，那姑娘其实很中意这个大男孩的，每次收到瑞兹的礼物都开心的不得了。
最后是罗姆，这个进来没几天的新兵蛋子，瘦瘦巴巴的还没长大的少年，就跑过来当兵，也不知道招兵处的那些杂碎怎么想的。
他很想这些人。
最后的最后，活着的却只是他这个糟老头子……
他还是没有找到米切尔和凯恩这两个人的尸体。
奥利弗跪倒在地上，任凭雨水浇灌着他的身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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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情报的及时送达，七月，联盟顺利突破帝国的防线，捣毁了帝国的秘密武器基地。
12月，联盟军队围攻帝国国都。
次年3月，战争结束。
至于后面的事情，就和历史书上的一样了。
……
上尉，不，现在是上校，请求他领养琳达，之后光荣的退伍。
“上校，这……”
琳达站在奥利弗的旁边，手拉着他的衣角，低着头不说话。
“你知道的，奥利弗，我们都为这场战争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断了一条腿的上校坐在轮椅上，嘴里叼着一个老式烟斗。
他从容不迫地推着轮椅，来到奥利弗的面前，抚摸着琳达的小脑袋。
“我相信你，你能保护好她，所以将烈士的女儿嘱托给你。”
奥利弗望着身旁的琳达，沉默良久。
他慢慢地蹲了下去，伸出手。
“嗨……”小天使抬起头来，看着熟悉的这一幕。
当初，她蹲在墙角，同样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老兵。
“愿意相信我么？”
她是应该做出决定的。
……
……
“爸爸……”
她伸出了小手，放在了粗糙的大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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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奥利弗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家中，在客厅休息了片刻，就来到楼上，看看琳达。
他听到别人讲，琳达提前回了家，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琳达？”他推开房门，探头进去看了看。
金发少女趴在桌子上睡着很香甜，而旁边的画架上挂着一幅油画。
虽然奥利弗不懂油画，但是奥利弗知道这幅画，绝对有必要用最好的木头和玻璃，去把这幅画装裱起来。
画上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高大的，扛着枪的壮汉。
一个是穿着长裙，恬静的脸上带着笑容的少女。
这是一幅全家福。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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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鸽了很久呢……
咕咕咕（瑟瑟发抖）
